《花开彼岸》凌少宸

6、梦殇

　　抛开所有，彼此彻底沉沦，只为守住这短暂的幸福
　　从那晚之后，在接待使臣之余，我们如同这世间寻常恋人，只存在于彼此世界
　　晨起相见，道句早安
　　安寝再见，道声晚安
　　彼此凝视，浅笑不语
　　静默相伴，十指相扣，感受彼此掌心温度
　　一人执笔，一人研磨，一山一水一片情
　　有时相依坐于石阶之上，诉说着昔日往事，共同凝望着清冷的明月，轻听着远方悠扬婉转的乐曲
　　携手吃遍山庄附近的美食，她对美食情有独钟，令我惊叹不已
　　她亦不仅仅是人前的高贵优雅，还有展现在我面前的，小女子的娇羞可人，恼怒时的冷然气场，开心时的巧笑嫣然，悲伤时的落寞孤寂，挣扎时的默然不语，每一种姿态都绘在我记忆版图之中，成为我此生谁也带不走的财富
　　这一切都如梦般美好，如果真是梦，我愿长醉不复醒，倾尽全力给予自己最好的照顾与保护
　　但梦终归会醒来，时日不能因我不愿不舍而止住前行的脚步，借来的幸福总有要还的那一天，但未曾想到，那一天来的那样迅速，以至于让我措手不及
　　邻国使臣观览完毕打道回国之后，皇上遣书召回，当天彼此不发一言，心中重如千钧，这意味着我们的路即将终止，梦将醒了，即使留恋不舍，亦无法躲避眼前事实
　　当晚，依然是月明星稀，沉寂无声，夜风却是格外凛冽寒冷，我们如约般来至庭院，远远对望，未有靠近。我凝视着她，一如第一次看见她伫立于庭院中时的模样，朗朗清辉散在她身上，将她凝聚成精美绝伦的画作，只是这不属于我，瞬间伤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她靠近，每走一步是幸福，每走一步是痛楚，我像是走了一个轮回般漫长，方走至她身前，用残余的力气，拥她入怀
　　我们这样对吗？
　　她略嘶哑的声音自我胸前传来，我听出了她的挣扎，无力感瞬间侵袭周身
　　于情，我们没有不对，于理，我们无理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语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我放由自己任性，便刻意去躲避思虑对错，身不由己，心不由人
　　对不起，我还放不下他，也不能放下，我们都还有婚约在身，肩负责任
　　我久久沉默不语，庭院再次恢复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拥着她的双手无力下垂，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劈碎了我精心编织的梦，亦劈碎了我心，那句放不下与不能放下，抽空了我周围的空气，窒息之感和着痛楚蔓延开来，一波一波，传遍全身，连藏好的眼泪都被逼出，轻轻抬头，又想将其逼回
　　放不下，她兴许还爱着，这是我唯一说服自己放手的理由，我成全的，是她此生幸福，让她如此挣扎彷徨，不是我初衷，那么是时候放手了
　　你选择了他，或许我是时候离开了
　　话说完，我紧咬嘴唇，直至血腥味弥散开来，凛冽寒风浸入骨髓，拉扯着生痛，这都不及万箭穿心
　　她猛的抬头，直视着我，似想将我剥离开来，瞧个通透，清凉剔透的双眸片刻过后氤氲着雾气，突然涌出的泪水将纠织着的疑惑、无奈、不舍与痛楚冲刷开来
　　对不起，恨我们相逢太晚，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这段时光，我将永远铭记于心
　　漫长的等待之后，她抬臂抱紧我，在我耳畔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第三次望着她离开时单薄瘦弱的背影，只是这次，再无期待牵手的可能
　　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消失的地方，不知不觉泪水倾盆而下溅落一地，随着月光，无声无息轻缓流淌，好似没有尽头
　　要怎么做，才能逃开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