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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Part 12 相逢何必曾相识 ...

  •   Part 12 相逢何必曾相识

      午后的天空是清澈透亮的湛蓝色,阳光是温暖的金红色,仿佛即使直视也不会刺伤眼睛,片云如烟雾轻轻流动,薄纱似的飘渺。
      风景好得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风景的美好,是以欣赏风景的人的心情来判断的。
      和子就觉得今天的天气坏透了。

      昨晚做了恶梦。
      ……说是恶梦也不尽然,只依稀记得……是个……很吵闹的梦吧?那梦太长,仿佛无数幕剧在眼前上演,却因支线繁多而抓不住重点,最后只余茫然的断章和模糊的印象。梦里好像有许多场景一晃而过,有许多张脸来来去去,她努力想辨明看清,但总是徒劳,反而导致自己一夜难眠。
      早上起来时脑袋隐隐作痛,一照镜子,活像哪家动物园特产的熊猫。赶紧洗把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无意间发现壁钟上显示的时间——天!只有十分钟就开始上课了!
      第一个想到的是哥哥。他没来叫她起床,难道他也睡过头了?!咚咚咚地去敲哥哥的房门,果然看到来开门的哥哥尽管衣冠整齐却是一脸疲态。
      “我们现在就走。”他言简意赅地说。

      她心里有点庆幸,现在情况紧急,哥哥应该没发现她的恐怖黑眼圈……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托起她的脸。她抬脸与他对视,见他脸色骤沉。
      “我去做早餐,你等着。”
      什什什什么?!
      “可是上学会迟到……”
      “睡眠不足的人必须吃早餐。”他头也不回的走向厨房。

      她忐忑不安等在饭桌前,不时看看壁钟上的分针走向。
      十分钟后——她已经可以听见远方校园敲响的上课钟声——柳生把两份热腾腾的早餐端上饭桌,她甚至没看清楚盘子里盛的是什么就埋下头,必须快点吃完……
      “不许吃太快。”
      她被牛奶呛住,“咳咳咳,”唉,怎么办,这下子又要拖延更多时间了。
      他放下咖啡杯,一副“就知道你会呛到”的样子,“我会向你们老师解释迟到的事,不用着急。”
      怎么解释?
      “那哥哥你自己……”
      他打断:“吃东西时说话对肠胃消化不好。”
      “来不及做午休便当了,今天中午我们去学生餐厅吃饭。”
      她张了张口,终又闭上。为什么哥哥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能保持不急不躁的态度呢?

      满腹疑虑在哥哥亲自将她送到教室门口是彻底打消。这时第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柳生轻轻敲了下教室的门,于是讲台上愤怒地重复着“Listen to me!”的英语老头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同学们的视线为什么都往门口集中而不是往他身上集中的原因。
      “柳生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忍着气提醒这个全校闻名的模范生——你打扰到我上课的兴致了!
      “对不起。”柳生弯腰行了个礼,“我送妹妹来上课。她早上身体突然很不舒服,但是她坚持来上您的课……真的很抱歉,打扰您上课了。”
      “哦,没关系……柳生和子同学,你还好吧?”秃顶上本有竖起趋向的三根毛服帖下来,年近六十的老师努力做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如果没问题,就进去坐下吧。”
      “是。”和子忍笑忍得极辛苦,正想进门,忽然柳生又说:
      “和子,实在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医务室。”
      就在门口,当着全班的面,叮嘱她。

      她点头应好,瞥见英语老头脸上出现欣慰和感动的神色,心中好笑,老师是太久没遇到愿意上他课的人了吗?

      坐好后没多久,睡意的侵袭和头痛的攻击令和子不得不趴在桌上苟延残喘,一直关注着她的全班同学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人向老师打眼色。想来英语老头也不愿一个这年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在他课上阵亡,立刻开了金口:“柳生和子,你就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吧。”
      前座的良叶班长随即自告奋勇:“我送她去!”
      医务室啊……也好,医务室有床,要睡也是在床上睡比较符合人类的生理规律……不过眼下自己好像落在了人人担心的局面下,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莫非这便是哥哥刚才刻意叮嘱的用意?
      “谢谢你良叶,我可以自己去。”她微笑,衬得苍白的脸色更形娇弱。
      “啊……那…你小心点啊。”
      怪不得柳生比吕士拿她当宝,有这么个令人怜惜的妹妹,哪个不变恋妹癖?哎呀呀,我们过去实在不应该戴有色眼镜看他们,罪过罪过,要改正、要改正……全班同学目送和子慢慢远去,暗暗在心里纠正自己错误的观念——当然,除了呼呼大睡不省人事的某海带。

      以上,是和子站在医务室门前的前因后果。

      都怪那个梦的错,她想道,害哥哥对我摆脸色,害我现在头痛得想找块砖头砸昏自己……那个支离破碎拼凑不起内容的梦…什么都记不清的怪梦……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对了……那个梦的最后画面是一辆迎面而来的卡车……
      她按按太阳穴,好像头又更痛了。怎么会做这种梦呢?那个车祸都事隔多年了……
      ……
      ………
      …………事隔多年?
      车祸,明明是四个月前才发生的啊。她怔了怔,准备敲门的手停在门板上。
      和子的记忆里,到底是缺失了什么?接受她身体的我,又该为那些记忆做什么?
      某种诡异的气流扯住她的心,向旋涡中心拉去。
      她暗吸口气,不再深思。
      无论如何,现在的生活都是我最想要的,我决不放弃。

      手动了动准备再去敲门,却被门内某人的大叫声吓了一跳,二度停顿。

      “为什么她还不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听说她变得体弱多病应该会经常上医务室来的嘛,为什么我每天都来等,却一次都没遇见她?!”
      这个以惨叫来发泄内心积怨的少年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呢?
      另一个女声相较之下柔婉得多,“别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没在医务室里见过她一次。像你这样每天跷课跑来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你可以直接去她班上找她,对她说‘我注意你很久了,请问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之类的……瞧,多自然的结识方式啊。”
      真是老套的搭讪手段啊……
      和子想了想,一边默念着‘我确实不是故意偷听的是你们没锁门而且讲得太大声了’,一边叩响了门板。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那柔婉的女声又起:
      “请进。”

      她推开门进去,一眼便看见那道女声的主人。她的身段即使包裹在白大褂下仍显得高挑优美,如云秀发简单的扎成一束垂在修长的颈项右边,她眼媚如丝,嘴角噙着的那抹微笑却含蓄而优雅,自成一种柔媚而高贵的气质。
      闻名不如见面,传说中医务室的新任美丽老师果然美得……不像老师。

      忽然听到喀拉一声脆响,她寻声看去,原来是老师身旁一个大眼圆脸的少年。他呆立着,手边是一个翻倒的茶杯,茶水倾倒在桌面上缓缓扩散,甚至沾湿了他的手,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眼里那光芒,亮得像第一个走进胡夫金字塔里的盗墓者手中点亮的火把。
      她被他看得不舒服,微偏过头,当作没看见好了。可是,头,好痛啊……她对那美丽老师客客气气的问:“老师,我身体不大舒服,可以借里面的床躺一下吗?”
      美丽老师目光迅速的掠过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少年,唇边微笑不变,回道:“当然可以。”体贴地帮和子掀起白色布帘,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小床。
      “谢谢老师。”

      她刚要进去,忽然被人拖住手。她头痛加剧,太阳穴突突的跳。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那少年,“你,有事吗?”
      少年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莽撞,慌慌忙的松了手,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头痛着,心里也恼着,她闭了闭眼,以尽量不破坏自己乖巧形象的口吻又问了一次:
      “你有事吗?”

      他涨红了脸,仿佛被逼急了,一连串不换气的话机关枪似的从嘴里蹦出来,连他都吃惊于自己说话之流利,“我叫虔卞是三年A班的转学生我的生日是10月19日天枰座血型是A型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请问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很久……那是多久呢?
      她感觉心跳有些不规律,勉强笑道:“哦,可以啊。”先应付过去吧……
      少年显然没料到得到如此简短的答复,愣了一愣后双目透出惊喜交加的神情,她看得明白,却如视而不见地低声说:“实在抱歉,我很累了……”
      言语里透出的疏离和拒绝任何人都可听得一清二楚,偏偏虔卞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兼之他本身就不是敏感的人,竟丝毫未察。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他手心发汗,努力按两个陌生人相交成朋友的流程进行下去。怕自己的表演过于做作,又补充道,“新朋友,总要互相介绍一下的。”

      她默默地看他做戏,心头没来由地生厌,“我叫柳生和子。”牵动嘴角,学着想象中柳生和子过去常有的微笑。
      “……”
      他盯着她的笑张口结舌,竟是痴了。可恶可恶,快说点什么啊,虔卞,你不是那么白目的人吧,明明在心里假设过这个“新友结识”的场景几千次几百次了,事到临头却紧张得话都说不了,难道真被组织里那帮人虐待傻了?
      “真失败。”一旁的某人轻轻地说了句,是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然后那个某人拍拍他的头,向和子调侃地笑道:“呵呵,和子同学,说到名字,其实这孩子的名字是取自中文里‘欠扁’的谐音,也就是‘活该被揍’的意思哦。”

      这套说辞有些熟悉……她定了定神,问:“中文的谐音?中国人?”
      “不。只是帮他取名的人擅长中文。”美丽老师笑笑,顺手执起纸笔将那两个字写给她看,“写成汉字是这样,所以你可以叫他□□、小扁、扁扁……”
      只写了两个字的白纸和笔尖刚离纸的笔被少年瞬间夺了去,他狠狠地把那两个欠扁的字涂黑,接着揉成一团就要往废纸篓丢去,动作未完成又想起什么连忙把纸摊开,提笔写上自己真正的名字,然后,以万夫莫敌的气势把那张纸亮在和子面前。
      “我的名字应该是这样的!”
      他满腔怨怒地叫道,没注意自己的紧张不安已消失了大半——没错,每次一想起这个纯粹挖苦取笑性质的名字,他对起这名字那人的怨恨便超越了一切——

      “虔、卞?”
      和子慢慢地念出那两个字,忽然那美丽老师扬眉笑道:“你的发音很标准呢。”
      她心中一凛,“因为这名字有趣,所以好记啊。”她笑得全无心机,避开美丽老师的目光向虔卞说,“□□这个称呼很可爱,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可以吧?”
      “可以可以!”他兴奋过头,抓着她的手臂直晃,“以后请多多指教啊和子!”
      不要随随便便叫得那么亲热啊……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与他接触太深,然而对他的行为竟没了反感。
      这样不对。我应该是讨厌和陌生人肢体接触的。
      但是他……是陌生人吗?
      她想了想,确定记忆里没这个人。

      那么,与我无关。

      她如此想着,微微一笑。
      “请多多指教,□□。”

      冷眼旁观的美丽老师见了她这温温和和的笑,眯了眼说:“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头痛本来就未消,她这么一说,和子感觉自己的头又更痛起来。她故意的么?
      “嗯,我头痛。”
      “失眠引起的?”她一笑,拉开药柜的玻璃取出顶层的药瓶,倒出两枚白色药丸递给她,“吃下去,然后到里面躺一下吧。”
      和子有些吃惊她的观察入微,沉默地接过药丸,一旁的虔卞殷勤的倒了杯水给她,“你身体不舒服我还拉着你说了那么多话,对不起啊。”
      她直觉不愿见到他歉疚的表情,因为那表情好像会勾起某种难以名状的罪恶感,“没事的,我很高兴多了你这个……朋友。”她服下药,暗叹自己虚伪。朋友?她从未交过能令她真心以待的朋友。

      走进里室,老师放下帘子,周遭陷入一片昏暗,白色布帘围成一方狭窄的幽闭空间,像是现实世界中隔绝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一张床、一个她,却充满令她安心的寂静。
      她在床上顺势闭上眼,不一会儿倦意袭来,她沉入黑暗的梦之世界。

      十分钟后——
      布帘被人小心的掀开一条缝。少年向床上的她看了一眼,见她已沉睡,他脚步动了下,终究放下了帘子,没有进去。
      “小萤的安眠药真有效。”他坐回椅上闷闷的说。对面的美丽老师转着手上没有贴上任何标签的药瓶,笑叹:“这药足可让她睡上一上午,再大的声音也吵不醒她。你们那组织里的今井萤,可真是做了好东西。”
      放下药瓶,看见那娃娃脸的少年又是苦恼又是迷惘的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呆。毕竟只是年纪不过一十三的孩子啊,那里藏得住烦恼?不像里面睡着的女孩,喜欢的讨厌的各种心思都小心的藏好,不愿让旁人觑见一星半点。

      “一点……都不像啊……”她轻轻叹息,视线转向敞开的窗子外。暖洋洋的春风催人欲睡,她懒懒地眯起眼,“□□,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当医务室的老师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跟她又不熟。要不是某桃花精说“要想混进校园里当个普通国中生没有人照应怎么成”,他也不会和她认识。
      “因为可以欣赏到美少年啊。”她明白他兴趣缺缺,却仍旧不经意的继续话题。
      “是噢。”他眼望着窗外空荡荡的网球场,别说是美少年,老鼠也没一只。当然了,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呢。“看不出你也是花痴一个。”
      “欣赏美少年可是一件滋容养颜的好事啊。网球部的正选们个个资质优良,错过了可惜啊。虽然幸村美人缺席,不过看在真田很可爱的份上,也不算遗憾了。”
      他一口红茶猛地喷出来。“咳咳……我看不出那个木雕那里可爱了……”审美观不合啊。

      “无所谓,他的可爱之处我懂就好。”见他狼狈地直咳,她笑吟吟,“其实我不只看美少年,还看美少女哦。”无视他鄙夷的神态,她仍是笑,“那个女孩,经常到网球场去呢。”
      “呃?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只在上课时间来啊。她垂下眼睫,纤长的手指抚过茶杯边缘,“和你描述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像。”
      “什么?”他警惕的盯着她,“我是不容许任何人说和子坏话的哦!”
      “我是看在你是鸦重视的继承人面子上好心提醒你的。”她不抬头,淡道,“她可能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温暖少女了呢。”

      ***

      柳生突然感到有些心神不定。
      他想起妹妹那活像被人打了两拳的眼睛,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和子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忽然一个小小的纸团轻巧的越空跳上他的课桌,打断他的思路。
      打网球的人自是训练出了敏锐的感官,虽然没有看清纸团来路不能以此判断抛纸团的是谁,但是他可以用某狐狸初恋情人的名义发誓——这个纸团是仁王雅治搞的鬼。
      他没有作多余的掩饰动作,直接打开纸条。

      嘿,绅士同学,在想妹妹吗?

      就知道这狐狸没好话。
      他让纸条回归纸团状态,随手推到桌角,暗想下课后定要把它当垃圾处理(事实上它本来就是垃圾)。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某人正笑得一脸奸恶——
      这情况,算是被那狐狸捉住了弱点吧?一报还一报,当初发现他不守学生本分兀自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实在应该去向风纪股长举报的。
      心里想着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报复机会不再来的时候,执笔的手却不因思考而松懈,有规律的摇着笔杆,把老师刚抄上黑板的一条公式工工整整地记在笔记本上,然后光明正大的在课堂上继续想妹妹。

      思路又被打断。
      被下课铃。
      他收拾好桌面,这时某狐狸好似漫不经意的晃到他面前,他皱了皱眉,镜片冷光一闪。

      “要去看她了?”
      “……去吃午饭。”他说,不打算承认仁王说中事实。
      “难得啊,向来生活规律的你竟然没准备便当。”仁王挑眉一笑,“顺便接和子妹妹一起去吃?”
      柳生不答话,不给他向下扯皮的机会,越过他走向门口。
      “模范生真方便啊,就连‘因为照顾妹妹所以迟到’这种借口都能被轻易原谅。”某狐狸紧跟其后,还在喋喋不休,“呐,和子妹妹真的病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柳生霍然回头。“雅治,你再做这种引人注目的事,和子会困扰的。我不想她被你的迷恋者盯上。”
      “迷恋者?”是指亚衣子?“我不会任那种事发生,要知道,我也是很珍惜和子妹妹的……”
      “少拿她来开玩笑。”柳生冷淡地说,不再理会他,径自离去。
      “……我说的是真心话啊。”
      仁王目不转睛的注视他离去,细长的眸子里尽是阳光的阴影。

      ***

      他刚走近医务室便听见一声叫喊。
      “我不管,无论如何,她就是她!”
      喊声过后,医务室的门被猛然撞开,一个人影冲出来,要不是他闪得快,估计也要被撞飞了。
      什么人在医务室大声喧哗?
      看背影是个个头不大的少年。国一的?
      想到和子应该还在医务室里休息,他扶正眼镜,推门入内。

      “唉,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别扭……”
      “奈维老师。”他神色自若地向医务室的美丽老师问好,好像丝毫未察她奇怪的表情。
      “你妹妹在里面。”奈维不等他开口便微微笑着说,也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睡得很沉,再大的声音也吵不醒她呢。”
      “……谢谢。”

      他自行走进里间,果见她安然的睡在床上,不由轻吁了口气。
      她的呼吸均匀平稳,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黑眼圈也消退不少。
      只是嘴唇,还是淡白的颜色。
      她平时的唇色本就不深,是粉粉的红,像春天里开在枝头的粉色樱花,尤其是笑起来时,更是娇美可人得诱人靠近……
      等等,他什么时候靠得她那么近了?几乎都要贴上她的脸了。
      许是感觉到他的温度,她脸上又增添了一抹红润,在白皙的肌肤上仿若流动的霞光。
      ——她睡得很沉——
      岂止是声音吵不醒,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发觉吧。
      他苦笑。果然,我是受不了诱惑的啊。
      看着她微弯的唇,他慢慢俯下头……

      她睫毛扇动,睁开眼来。
      睡的好熟哦……大概因为这次没有噩梦纠缠的缘故吧。
      揉揉眼睛,突然发现墙角那边站了个人。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他的脸被墙柱阴影遮挡,只能看见两片反光的镜片,“……我来接你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务室?”哥哥站得那么远,话音听来有点奇怪的沙哑呢。
      “听你班上同学说的。”他从阴影中走出,面色如常(因为戴着眼镜),“身体好些了吗?”
      “我现在精力充沛呢!”她笑笑,“老师的药很有效。”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粉红的唇上。
      “起来吧。再不去餐厅就来不及了。”
      “嗯。”
      她坐起上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

      “怎么了?”
      “唔……觉得嘴唇刚才碰过什么东西,热热的……”
      “咚”的一声,她讶异的抬头,只见他一手扶墙一手抚额——撞到墙了?
      “哥哥?”
      “不,我没事。”他回身,走到她床前,“该走了。”向她伸出手,沉稳笑道:“来,我拉你起来。”
      她甜甜的笑了,伸出小手,放入他掌中。
      感受他的温度,烫人,却暖入心田。

      哥哥,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今生与你相遇。

      出去的时候见奈维老师娴静的低头翻杂志,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要走了?”
      “是的。谢谢您的照顾。”和子欠了欠身,不知有意或无意,没有问起她入睡前还在医务室的虔卞。
      “唔。”奈维淡淡应了声,又低下头翻过一页杂志。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在唇边掀起狡黠的笑意。

      谁说偷窥的习惯要不得?至少她就看到了好东西呢……

      ***

      餐厅里热闹异常。
      因为室内电视正在播放校报社长的鼓动宣传——
      “同学们,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珍惜你手中神圣的一票,写下你心目中无人能及的美人名字,把那张选票投入你们班的投票箱内吧!不要在意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因为美是无分性别、超越年龄的!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最美,只有更美!——当然啦,学校警卫员养的那只狗的名可别写上去,要记住我们选的是美人、是人啊!”
      显然以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乌龙事件,屏幕上的人义正言辞的再三重申,引来哄堂大笑。

      和子细嚼慢咽着生菜,好笑道:“他是谁?好逗趣呢。”
      “那个被你用凳子砸跑的校报社长,柳安。”柳生说道,拿起纸巾,极其自然的为她擦去嘴角的痕迹,“沾到沙司酱了。”
      “酱汁放太多了,下次再也不点这份套餐了。”她抱怨完,又小声问,“哥,你觉不觉得餐厅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
      “可能大家都在苦恼该投票给谁吧。”他低头慢吞吞的喝汤,若无其事。
      ……绅士同学,你这借口编派得太露痕迹了。
      偏偏有人轻易被骗。
      “大家都很热情呢。”和子叹气,“让我这个决定弃权的人很没立场啊。”
      “……”
      弃权才好,省得他提心吊胆。

      餐厅的另一个方位——
      网球部的几个正选很稀奇的聚在一起。幸村、柳生理所当然缺席。
      不过我们的桑原同学显然没有专心吃饭,他不时向同一个方向看上两眼,喃喃道:
      “柳生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我想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柳莲二说完,镇定地喝了口海苔味噌汤。
      “但愿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丸井咕哝着,三两下消灭餐盘里最后一个紫菜卷。
      “你们在说什么?”切原听着郁闷,捅了捅桑原,“最近是怎么了,网球部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怪异诶……”前辈们的行为模式也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比如仁王,居然反常的到他班上邀他一同进餐(==b)一路上只听他解释了句‘我不想输给他’……他想赢谁啊?
      “呃,”桑原摸了摸亮闪闪的光头,感觉上面布满冷汗,“那个,赤也,你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点肉……”貌似保父的台词啊……
      “喂,我是问……”
      “用餐时禁止聊天。”真田锐利的眼光一扫,切原只好闭嘴。

      “我吃饱了,先走了。”
      一片沉默的餐桌上,竟然是仁王——仿佛一直充耳不闻同伴谈话、安静的不像话的某人——先行告离。
      “仁王,”柳叫住他,“你没有话要说吗?”
      “我无话可说。”仁王咧嘴一笑,迎上柳大军师那双清澈的眼睛,“一个字也没有。”
      “啊,仁王,你的紫菜卷都没吃,让给我好不好?”丸井呼地大叫。
      “好好好。”
      他背对丸井挥挥手,语气不改一贯的轻佻。

      柳莲二的眼帘恢复垂闭状态,一双眼睛在眼睑的遮盖之下,转为深思。

      紫菜卷?
      那是仁王除烤肉外最喜欢吃的食物。

      Part 12 相逢何必曾相识
      FIN

      场外话——柳生兄妹居家系列•之一

      “哥哥!”
      和子从房间里像只黑蝴蝶似的翩翩舞到柳生面前。
      ……黑蝴蝶?
      他放下手中的书(《极致的杀人艺术》),不动声色的打量妹妹的装束。
      长及膝的黑色蕾丝裙,胸前系着简单的白色蝴蝶结丝带,袖口也由同样的蝴蝶结扎紧,只是两条垂下的丝带略长,风一吹便轻轻摆动,飘逸如仙,又充分衬托出女孩子可爱的特点。

      “这是……?”
      “我们班上的活动的制服。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她在他面前快乐的转了几圈,然后停下来,眨着眼睛地看他,期待听到他的赞美之词。
      “……”
      “哥哥?”她偏过头,奇怪的看着他失神的模样。
      “…咳,这个制服……很好看。”
      他费尽力气才找回声音,及时矫正心态。好险,差点要失去理智扑上去了……

      “你们班的活动是什么?怎么会需要制服?”
      “是开茶馆。因为内容太普通了,所以全班一致认为要用可爱的制服取胜。我们特地派代表去成衣店选款订制的呢!”
      “是谁选的?真有眼光。”真是罪大恶极!
      “我们的正班长和副班长。”她笑得好开心,“他们眼光的确好,连我们班那些挑剔的男生都赞同呢。”
      他低喃:“他们当然赞成,因为可以看到穿得那么可爱的女生。”一思及穿得那么可爱的她要为客人端茶送水,让人用眼睛吃豆腐,心里就非常不是滋味。
      “什么?”
      他重新打开书,不再看她,“……我是说,已经看过了,你进去换掉吧。”别再考验我的理性了。
      “……哦。”
      她一时有些沮丧。哥哥一定觉得不好看,不然为什么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不一会儿,当她又从房间出来时——
      柳生眯起眼,问道:“和子,你换睡衣了?”
      “最近天气好象热了,我把原来那套长袖的叠好放柜里了,换穿无袖的。”她拉拉身上的睡衣,“嗯……是不是有点短?”
      不止是短,而且很薄!
      他深深吸气,然后冷静地说:
      “晚上记得盖好被子。”

      ……绅士同学,同一屋檐下的生活,处处充满考验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Part 12 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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