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58、未眠

　　一夜未眠，疲惫不堪，陆映憬还与她邀约东离阙。此约不得不赴。

　　琅平一时间热闹起来，来往的各国商贾着不同服饰，令人大开眼界，各地风俗人情汇在一起令人目不暇接，所有的客栈都塞满了人，可东离阙依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下、不容侵犯的模样，昔日琅平十阙各领风骚，东离阙也在那场人祸中毁于一旦，现在得东离阙乃是前年重新修葺而成，还保留了原来清雅孤傲的样子—且不易其规矩，东离阙整栋楼一日只招待一桌客人。

　　聂云漾睡眼惺忪打着呵欠走入了东离阙，但见水榭芙蕖，清幽别致，更上一层楼则风景更佳，远望夜国巍峨宫阙，一整个琅平的美景都尽收眼底。

　　“这是什么？”

　　“这是天下啊！”

　　墨衣人自问自答，逍遥自在地喝着酒，香飘十里，酒香醉人，那个挺拔的背影正是老谋深算的陆映憬。

　　听到脚步声，他自然也转过头来，颇为自得的邀聂云漾落座，笑得一脸热情洋溢，“来，来，云大人请坐。”

　　聂云漾面色苍白，昨晚受了赤绝惊吓，又被太子罚站了一宿，哪有力气与其周旋？

　　“云大人，听说太子近日身体抱恙，可是受了风寒所致。”狐狸眼镜里露出精光，聂云漾无奈地想，还不都是你这个面慈心恶的人下的手，事到如今，还要惺惺作态吗？

　　聂云漾默不作声等着陆映憬主动出击，这狡猾世子果然继续说道：“三日后就是平天鼎的祭礼了，到时可是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

　　陆映憬站起来屏退了所有仆从，整栋楼静谧怡人，二人背后疏帘微动，身姿挺拔的男子将酒杯抵在唇边，似乎要把这一席话都倒入酒中，那故意压低的声音在佳酿中激起涟漪，缓缓荡入聂云漾耳中——“到时我会命一名死士将毒涂在鼎上，这鼎乃是贵重之物，除下一任国君外他人不可碰之。”

　　聂云漾的眸子蓦地睁大，骇然不已的望着陆映憬道：“世子等不及了？”

　　按说上次陆映憬给她的毒药她并未下到太子身上，就算是太子真碰了那毒药，也至少等半个月才会发作。

　　思前想后，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平琅王世子等不及了。

　　“世子这么放心的将此事说与云某听，难道不怕云某透露出去？”

　　“哈哈哈哈，笑话，我陆映憬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云大人若能助陆某一臂之力，日后加官进爵，财源广进，若是不从，那可就不要怪陆某狠心了。”

　　话音未落，楼阁外埋伏得杀手已将利刃出鞘，聂云漾心知中了埋伏，只好退一步道：“云某知晓其中利害，世子兵强马壮，自是明主，良禽择木而栖，如今跟着世子才是好出路。”

　　这一番话说出口，内心早已暗流翻涌，恶心不迭。

　　“此事说来，却也不难，云大人如今是太子钦点的近身侍卫，到时候若出了乱子，云大人帮忙补刀即可，若是太子当场中毒，你也得将此事对外吹乎的玄乎其玄，尽管将一切责任推在平天鼎的诅咒上，到时候薛家的人死光了，群龙无首，我陆家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国之主。”

　　楼外埋伏得杀手敛了声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映憬望桌上的两只莲花纹枝玉杯上斟满酒，一杯赠予聂云漾，一杯自己拿了起来，“好了，喝过这杯酒，就是自己人了，以后可承蒙多多照应了。”

　　“那是自然。”

　　“叮”酒杯相碰，发出清脆鸣音，二人相视而笑，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

　　繁华富庶的琅平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聂云漾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孤独，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影骤然勾住了她的视线——苏枕歌？

　　下一个拐角，那人又凭空蒸发，急煞人也。

　　苏枕歌落到赤绝手中不知会是怎样的命运？想着莫名担心起来，可鲁莽前去，也占不到半分便宜，再过三日就是平天鼎的祭礼了，聂云漾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当然，她万万料不到陆映憬口中的死士会是他。

　　直到云霞出岫，辉煌的依仗漫天拂来，金光灿灿的物什迷蒙了双眼，她站在一群朝臣中静静的等着祭礼开幕，而在这之前，最后接触那平天鼎的就是陆映憬说的那个死士。

　　抬平天鼎的一共有四个人，每个人都为了表达对这高贵大鼎的尊敬而在脸上蒙上一层面纱，这口大鼎压在他们的肩膀上，沉重不已，过去曾有传有人因举不起平天鼎而断臂之事。

　　聂云漾死死地盯住那四个人，她想看看究竟是谁最后一个离开那鼎。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到心口狂跳，气息急促，是他，一定是他，他怎么会成了陆映憬的死士，赤绝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他妈？

　　那谁又能力挽狂澜，救太子一命？

　　华贵逼人的太子身着紫色朝服，苍白的容颜被映上丽色，他毕恭毕敬地按照既定流程完成了祭礼的各项繁琐仪式，而最后一刻则是陆映憬期待的高潮——太子触平天鼎以祈求国泰民安，亦为缠绵病榻的老迈夜帝祈福。

　　“不，不要啊——”她差一点惊呼，谁知太子竟不经意掠过她身边安抚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难道他神通广大早知陆映憬有此一招？

　　太子的手放在鼎上何位早已有人安排妥当，于是那毒便涂在那个地方。

　　紫衣人一个人孤寂的走上盛放平天鼎的高台，青天白云是他身后的背景，七月的晨风让人倍感清爽，他的朝服宽大拖沓，他的人高瘦单薄，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那个承载着多少苦难烽火与风筝的鼎正好整以暇地摆在他面前。

　　“天佑大夜！”他将手放到鼎上。

　　“天佑大夜！”排山倒海的呼声由远及近传来。天佑大夜的声音一共响了三次，太子正准备继续说下去，谁知却骤然扶着鼎委顿的倒了下来，众人望着这一幕惊骇不已。

　　“快！快传太医！”

　　“还有鼻息吗？”

　　“有！”

　　薛子弈并没有当场身亡，陆映憬脸上的得意顷刻间又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