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端离散》路哲

12、离别

　　（一）
　　小妍昨天夜里醒来的时候，突然后悔了一件事，责怪自己不该答应评委，拿那幅顾源的画像去参展，毕竟，灵感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她怕自己再也画不出同样一幅画来。
　　第二天大清早就醒来，想着再重新画一幅顾源的画像，她铺开了纸张，右手拿出画笔，思考良久，没有作画的感觉与冲动。她想：可能是环境的缘故吧，于是她随身带着作画的工具，一个人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
　　该大学，有一个塔式的写生楼，临漓河而建，共有十层，螺旋式的结构，每层楼四周都设置回廊，走廊上设有象牙色的作画台及布置各种绘画的工具。
　　小妍始终还是没有灵感，她且抛开作画的思绪，坐在写生楼的台阶下，听着音乐，单纯回忆一些往事，内心平静得如此恰意。
　　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孩，她在轻声朗读着英语，此刻，流水声潺潺，读书声朗朗，昨夜的夜岚渐渐消淡，一个自己，带着一个陌生人不懂的记忆，在细细回味，往事难免会徒添伤感，也必然造成回忆的错觉美。
　　过一会儿，河岸的远处，似乎走来一个男孩，咋看，他步伐蹒跚，似乎极为落魄，嘴唇一噏一合，只是听不清他的自言自语。
　　他越来越近了，声音越来越明显，时而大声妻笑，时而低沉抽泣，时不时发疯似的大声吼道：“我失恋了，她不要我了，我失恋了。”嘴里不断重复这句话。
　　女孩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小妍搁下了思绪，抬头注视着他。他憔悴的表情和凄切的声音，似乎有种令人心酸的穿透力。
　　小妍想道：“他怎么了？失恋导致这样，想必是用情过深的痴情人。”他还是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失恋了。”他把这句话的声调拉得长长的，一听就知道他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神智不清。
　　那位读书的女孩瞧了一会儿，好奇之外，继续低声读着英语。
　　他经过女孩的身边，停下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轻声轻气的，似乎是对那个女孩说，“我失恋了，你知道吗？”
　　女孩有点害怕，点点头，顺便一句：“失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看开点。”女孩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他，谁知道，他似乎找到了同情似的，嘴巴没完没了地重复一句话：我失恋了，很痛，怎么办？
　　女孩有点不耐烦，欲离开的时候，突然他从背后搂住了女孩。“我真的失恋了，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失恋了。”
　　女孩紧张得惊叫一声，继而喊放手，他苦笑不已，内心的伤悲都表现出来。“不，我不放手，不让你走，你别走，好吗？”
　　“神经病，快放开我，要不我喊人了。”
　　他根本上就是神智不清，把女孩搂在怀里越抱越紧。用乞求的语气道：“求求你，别走，我爱你，别离开我。”
　　女孩大声喊了起来，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几个男生欲上去制止他的行为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发疯着冲着大伙道：“我失恋了，我失恋了，你们别妄想在我手中夺走我心爱的人。”
　　“他是神经病，我不认识他的，救命，救命。”
　　正在几个男孩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又大吼一声道：“你们别过来，否则。”他从衣兜里拔出小刀，靠近刀刃吹了一口气，冷笑着，然后架在女孩的脖子上。
　　大伙急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报警。
　　此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一会儿，警察到了。

　　（二）
　　顾源早上前两节没有课，他一直搞不明白昨天画展的事情，昨夜，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找出玄机来。
　　他心里想着：“小露？怎么名字那么陌生呢？难不成是她无意作的画，结果与我的相貌一致？”
　　他始终陷入迷宫里，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有个习惯，在清晨的时候，喜欢外出走走，也许也是写作的需求吧，因为有时候，灵感枯竭，只能出去兜兜，生活的触觉才会变得敏感，灵感才能保持基本的源泉。
　　漓河的清晨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尤其是途径一夜流不尽的潺潺流声，听起来特别的舒服。于是顾源往漓河走去。
　　快到写生楼的时候，意外发现那里集中许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靠拢过去，观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到那位男子的样子，他不禁感叹：又是情字作怪，只顾至今，多少人难逃这一劫呢？多情意味着受伤，痴情又能给谁看呢？像他一样吗？失恋了，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默默承受着心底的煎熬？
　　此时，那位男子已经挟持女孩走上了写生楼，女孩吓到泪流满脸，最后连喊的气力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摆布。
　　警察经行了劝阻，只是无济于事，一些比较擅长言语的人，一番大道理过后，对方反而越来越激动。
　　男子嘴里一声声狂笑。“我好苦，失恋了，她说会陪我一辈子的，一辈子，哈哈哈。。。。。假的，离开就是一辈子，谎言，对，谎言，一切都是假的。”
　　顾源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警察依然平静不了那位男子的情绪。
　　男子一时激动过度，刀子就往女孩的脖子压去，只听到女孩喊道：“痛，痛。”
　　只见女孩脖子里已经冒出了血丝。
　　小妍看到这种场景，她担心得流下了眼泪。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一个很熟悉的脸孔，仔细一瞧，擦拭着眼泪，心道： “顾源？他也来了？”
　　想起那天招聘会上顾源的反驳傲慢男子的情景，她似乎对顾源很有信心，认为肯定有办法，也许是过度担心那位女孩吧，她不顾羞涩，走到了顾源面前，想请求顾源想办法。
　　似乎顾源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听着那位男子的话，似乎在思考，小妍一时不好意思打扰他。
　　情况越来越严重，小妍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对着顾源说：“你好。”
　　顾源转过视线，看着身边这个女孩，眉头一皱，奇怪耶，怎么这个女孩那么熟悉，似乎曾经见过，但又很陌生似的，这种陌生却又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矛盾，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打量一下小妍。
　　小妍继续说：“你可以想办法救救那个女孩吗？”
　　这时，顾源才确定她是跟自己搭讪，再次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孩。心里暗暗想道：“怎么回事，越看她越熟悉的。我应该没有遇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在这里一直以为芷倩是最美的了，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孩比芷倩更美。”
　　顾源回答说：“那么多的办法都试过了，还是于事无补，身经百战的警察都无能为力，我这阅历尚浅的人，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小妍担心道：“可是，那位女孩的处境很危险，我很担心她。刚才她还在我身旁还相安无事地读着书，而现在。。。。。。。要不是她，现在被挟持肯定是我，为什么意外发生在她身上呢？应该发生在我身上才合理。”
　　顾源本来就赞赏这个女孩的美貌，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这个女孩算是他所遇到的女孩中最美的一个，如今听她这番话，对她的好感更进一层，至少能感受到她的善良。
　　只是顾源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他目前想理解那位男孩的心里，以及情感伤痕的具体情况。于是他继续认真听着那位男子疯疯癫癫的自语自语。
　　小妍看到他又抬起头认真观看着，似乎在想着办法，她很踏实地站在他的旁边，等待着。
　　顾源倏忽一笑，似乎想到了办法，小妍看在眼里，兴奋了一会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顾源就对她说：“怎么我感觉你似曾相识的呢？”
　　小妍一听，也惊讶了，想着：“是在太巧合了，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似曾相识的，曾一度以为他就是作家顾源，而如今，想不到他第一眼看到我，也同样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真的是缘分？”
　　顾源见小妍沉默着，怕小妍误会自己是那种轻薄的男孩，为了追求心仪的女孩，而油嘴滑舌随便挑逗女孩说“小姐，你好面熟，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了弥补那句话的唐突，于是补充道：“不过，我确定没有见过你 。”
　　小妍看穿了顾源的心思，说道：“我不是那么意思，没有误会你，有些人，的确你第一眼见到对方就觉得似曾相识的。”小妍差点就想接着说：“比如，我也遇到一个，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的，只是未曾见过。”不过，她反应快，把想说的话吞下去。
　　顾源本来对她有了好感，听她这么一说，亲切多了，也许是一种惯性的思维，顾源认为一般特别美的女孩，都是自命清高的，而身边这个女孩美而不俗，且善良，细心，善解人意。
　　顾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对小妍说：“我有个办法解救那个女孩，只是需要委屈你。”
　　小妍说：“只要救人，谈不上什么委屈。”
　　于是，顾源把自己想好的办法详细地告诉了小妍，小妍听完后，起先，脸色颇为不自然，貌似很羞涩。

　　（三）
　　正当在场的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孩的哭喊声，直见一个清秀文质彬彬的男孩，紧紧拉住一个外表娴静而美丽的女孩，伤心地对着她说：“灵芝，求求你，别离开我，我真的很爱你的，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只是那个女孩冷漠依然，丝毫没有被感动，她想甩开他的手，只是他紧紧地抓住，不肯放手。
　　他正是顾源，那个女孩是小妍，他们两在演一出戏。
　　顾源哭着说：“求求你，别走，别离开我，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曾经答应过我，要陪我走遍天涯海角，让幸福细水长流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小妍冷笑一声：“那是以前，人总会变化，曾经懵懂的爱情，不值得当真，因为我变了，我现在爱的不是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顾源激动般把小妍拥进怀抱，然后声嘶竭力地喊道：“不，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变的，你答应我，只要你在，你的爱便在，我们的爱是不会轻易变的，我不放手，不可能放手，我一直爱你，往乎所以，我不许你走。”
　　小妍极力挣扎着，一时间，观众的目光从楼上转移到楼下，因为顾源这番台词特别的感人，且说得如此逼真动情，周围的人都感叹道：哎，又一个受伤的痴情汉。
　　小妍装着很不耐烦地说：“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再爱你，你这么那么傻呢？爱不是传说，它有寿命的，永远不会天长地久。”
　　顾源越演越投入，知道达到了效果，越抱越紧，他继续说道：“你骗我，你一直爱我的，就像我爱你一样。我不许你离开我，就算你目前不爱我，我爱你，到你再爱我的时候。”
　　小妍欲挣扎开顾源，脱不了身愤怒道：“你这疯子，快放手，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非礼了。”
　　为了逼真，顾源紧紧把小妍抱在怀里，本来就是演戏的，怕丝毫差错暴露了演戏这事，顾源鼓起勇气，抛开顾忌，当场吻了小妍。小妍这下子可是惊呆了，她心里想着：他这么可以这样？
　　但不能露出马脚，小妍拼命地挣扎避开了顾源疯狂的吻，然后在顾源的怀里掴顾源两巴掌，这两巴掌可用力了，这也难怪的，小妍被吻着，肯定心慌，潜意识上就狠狠给了顾源两巴掌。
　　小妍装着哭腔想周围喊道：“非礼呀，救命。”这句话肯定起了作用，警察走上前，准备制住顾源的时候，顾源一转身，绕过了小妍的背后，随手拿出了钥匙上带着的小型刀具，指着小妍的咽喉，吼道：“别过来，否则，我要她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周围的人，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惊慌中，感叹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什么今天情感受伤的人就那么多呢？
　　顾源一步步后退，带着小妍往写生楼爬上，警察也跟了上去，此刻，本来楼上的那位疯狂男子，因为没有了人群的注意，且自己被顾源和小妍的演戏吸引着，也转移了注意力，他觉得自己和顾源同病相怜，一时间，同情了顾源，反而清醒了许多。
　　顾妍带着小妍一直往登上写生楼，直到那位男子的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此刻，那位男子还挟持着那位女孩。顾源刚才演得逼真点，于是冲着那位挟持人质的男子吼道：“你走开，否则，我要她立刻死。”
　　那位男子，似乎有点替小妍担心，不禁后退了两步，顾源知道达到了效果，于是继续哭着对小妍一番煽情的话语。
　　顾源对着那几个跟上来的警察吼道：“你们给我后退点，否则。”
　　警察后退到了下一层楼，顾源在小妍跪了下来，哭诉着说：“你真的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吗？你真的忍心离开我吗？我一直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受尽一切的委屈，你知道吗？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小妍还是很绝情地说：“你不配爱我，你以为像你现在这样，我就会同情你，可怜你，就会跟你在一起吗？你妄想，一个连自己都爱护不了的男孩，你还有什么资格爱我。”
　　那位挟持女孩的男孩听到这里，似乎被触电般，似乎顾源和小妍的对话，已经软化了他的心坎，说出了他的心声，道出了他的痛楚。
　　顾源知道机会来了，故意挟持小妍，一边激动说，一边后退。而那位男子，顾源的话恰好是他的心里的痛，他似乎装换了角色，注视着激动的顾源，感觉是自己在一味地倾诉。
　　顾源靠近他的时候，那位男子手上的刀已经慢慢下垂到女孩的胸前，趁他不留神，顾源出其不意，右手用力抓住男子持刀的手，用尽全力一扳，左手一推，把女孩从男孩怀里推出。小妍迅速护住女孩，接着往楼下走，此时，警察上来，欲帮忙制止男子的时候，男子一时反应过来，缠住了顾源，然后推推扯扯，了；两人同时从写生楼的六楼跌下，直跌入水中。
　　由于两人都是相互缠着，跌入水中后，一直沉入水底，一会儿，水面上没有了动静。
　　此时，南方的初秋，暴雨连绵，漓河水势极急，有着万马奔腾之势。抢救已经来不及，顾源和那位男子早已不见踪影，被大水冲走。
　　事后，打捞人员，一番打捞后，仍然不见两人。恐怕两人在这样的急流下，早就被冲走，打捞无效。

　　（四）
　　那位被救的女孩和小妍守住了漓河，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消息传到芷倩那里，芷倩开始怀疑着，后来一经证实，匆匆赶到漓河，此刻，打捞队只能摇摇头，收了队。
　　芷倩眼角湿润着，她打听了事情的经过。心冷了一大截，悲戚着想道：他来自北方，不实习水性，加上那位男子紧紧缠住他，根本就无法脱身。芷倩看到滚滚的河水，心一惊，软弱般坐在地上，也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