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夏》普小兔

2、不砸不相识

　　午休时的校园比上课还安静，空荡荡的篮球场上只有一个高高的却很清瘦的男孩，狠狠地将手中的篮球对准篮板砸了上去。
　　英语不好怎么了，说明我爱国，有必要说得我好像前途叵测未来堪忧的样子么。
　　“啊——”他从一声惨叫声中回过神来，发现那个球掉下来的时候砸中了一个人的脑袋，像个学生的样子，可是没有穿校服。
　　“你没事吧？”他忙上前查看那人脑袋上的伤，发现对方比自己矮了几公分的样子。
　　“你被球砸一下试试。”那人揉着脑袋。
　　“去医务室吧！”他纪亚凡可不想在学校造成什么意外事故，再记个不好好午休还砸伤人的大过，可又忍不住抱怨，“我哪想到大中午的会有人往篮球场穿过去。”
　　“我也没想到有人大中午的不午休跑来打球啊，哦不，是砸球。”他纠正，“医务室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是那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反倒让他怔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竟有些小小的斜肩，一下子笑了出来。
　　他本是单纯直率的好孩子，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放学时就恢复了阳光开朗的样子，抱起篮球和大家一起练习去了。
　　“纪亚凡！”远处的女孩蹦着朝他招手，笑得没心没肺。
　　“要叫哥哥。”他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是二年级的学生，广播站的活跃分子，喜欢在自己的栏目里做些匪夷所思的专题，也没少挨广播站前辈批评，“都那么高了还蹦，小心嫁不出去。”他忍不住吐槽。
　　“你才小心没人要，亚凡哥哥，”她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还不是一点前辈样儿都没有，“今天我们班调来了新的英语实习老师，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大。”
　　“漂亮么？”他总觉得年轻的英语老师应该都是美女，不像他们班那个教英语的老太婆。
　　“纪亚凡你思维怎么那么狭窄认知怎么那么浅薄呀！”她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我们英语老师是个男的好不好。”
　　“男的学什么英语！”他就是对英语学得好的人，特别是男的特别有意见。
　　“你别自己学不好英语就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她白了他一眼。
　　“小雅，你别是看上人家了吧！”他难得语重心长地作前辈状。
　　“你才看上人家了。”她抗议。

　　纪亚凡读高二的时候是篮球队队长，一天放学听同学说教室门口有个女孩找他。他背起书包朝门口走去，看见这个高高瘦瘦一头短发的女孩子朝他笑得骄傲灿烂。
　　“纪学长您好，我是林雅心，高一七班，刚加入广播站，能采访下您关于篮球队的事么？”
　　“你是广播站又不是校报，做什么采访？”他越过林雅心向前走，广播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小时候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听到的从黑匣子里传出的能令人打瞌睡的东西，与篮球能有什么关系。
　　“我想做一期篮球站专题的节目。广播的形式也是很多的，它可是最能治愈人心的东西。”
　　“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别都是日剧看多了吧。”他边走边摆了摆手，代表再见谢谢不送，“林同学，我很忙没空。”
　　“纪亚凡！”她跑到纪亚凡面前站定，一脸认真，“我要和你比赛打篮球，如果我赢了，你就要答应我的要求。”
　　他忽然来了兴趣，一个女孩竟立了要赢他的宣言，他也是爽快之人，“好。”
　　纪亚凡最终还是赢了，却赢得很吃力，没想到是小看了女孩的实力。
　　“很遗憾，纪学长，后会有期。”愿赌服输，她林雅心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林同学，我接受采访。”她本以为林雅心总会仗着自己是女生的弱势耍赖求他当做这个赌约不算，可这样的干脆利落是他未曾想到的。如此不矫揉造作，是他欣赏的个性。
　　这次换做女孩惊讶地转头。
　　后来他听到那些他告诉她的篮球队的事通过那个女孩愉悦的声音变成了妙趣横生的单元故事，他第一次觉得广播也许真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他成了她的忠实听众。
　　这个活泼好动有些男孩子气的女孩儿成了他最好的哥们儿，可以一起打球一起聊天的好朋友，没有任何暧昧。他们是性格太为相近的人，或者说那时的他们都太过孩子气，以至于根本没有想过谁会喜欢上谁。她后来不再习惯叫他学长，他也开始喜欢叫他小雅，就像另一个自己，简单而自然地相处。

　　“项老师！”林雅心一眼看见了远处走来的项井然，大声喊着。
　　项井然顺着声源看到了那个女孩，是班里的学生，并不是英语多突出的孩子，上课却异常活跃，是老师喜欢的学生类型。所以他才上了一次课便记住了她的名字。
　　“林雅心。”他走近了才看清旁边的男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张清秀的脸和毛茸茸的脑袋，就是砸了自己的那个人，“男朋友么？”他问得毫不避讳，十七八岁，谁都有过的年纪。
　　“是男朋友才糟糕。”林雅心倒也毫不介意，“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纪亚凡。”
　　“你就是那个教英语的。”他也不笨，那么年轻的老师，也只能是实习老师了。边说话还不忘了往林雅心脑袋上拍了一下，以示惩戒。
　　“你好，我叫项井然，姑且原谅你没有尊称我一声老师。”他看见纪亚凡身上篮球队的队服，略有深意地说，“打篮球的？难怪砸人也那么准。”
　　纪亚凡一怔，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那个斜肩，他又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他发觉了盯着自己肩膀的视线。
　　“没事没事，项老师，”他上前拍了拍项井然的肩膀，“肩没给砸歪吧？”
　　他瞪着眼前像是一脸关切却笑得越发恣意的脸，刚想反驳，被旁边发出的声音打败。他算是彻底栽在这对活宝手里了。
　　“项老师，原来您是斜肩啊！”女孩像是发现的奇异现象一样兴奋，反而让两个男孩子一惊，然后对视一眼，大笑了出来。
　　一笑泯恩仇，况且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孩子总要大气些的。
　　他们算是项井然在C城交的最初的朋友，或者可以说是唯一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他特意从T城来到这里实习是想换个小而静谧的城市当做一种休息，却意外让他成为了生命中最难以忘记的回忆，埋藏在了心中最柔软的的角落，温暖而又安详。
　　三个人渐渐地经常在一起。每个篮球队训练的课后项井然和林雅心坐在草地上，然后给打球打得满头大汗的纪亚凡递上一瓶水，或者和亚凡靠在大树下听着校园广播里雅心的声音温暖地流泻。他们从不喊他老师仿佛理所当然，会互相吐槽却从不吵架。
　　这些日子让项井然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带着些许夏天快要过去时空气中特有的味道，如此单纯清新而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