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晨》荷兰水

35、第 32 章

　　俩人回到车里，开着暖风，柴冉稍微缓过来一些，终于不再钻心的冷。她心里本来就乱，加上刚才突如其来的差池，所以到现在还是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只想着明天要去找人。

　　王募珂伸手打开车内的灯，开门走到外面。

　　他站在夜幕里，点起一支烟，吸了两下，吐出白色的烟雾瞬间被风吹散，他又掏出手机打电话，说了几句便收了线，然后熄灭剩下的半支烟，回到车里，发动汽车，返回市区。

　　在她们家里，他给足面子，轮到去他们家，她却半道上撂挑子。这会儿柴冉心里泛起些歉意，感受到刚才他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股凉意，她吸吸鼻子道：

　　“明天我有事儿，要不后天再去你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王募珂把着方向盘，并没看她，只说：

　　“好。”

　　柴冉想，这人话少也不错，至少对刚才她突然情绪失控的行为没多问一句，而她也不想对别人说起，所以这样很好。

　　路程遥远，柴冉身上盖着他的大衣，头抵在车窗上，不安的皱着眉。梦境永远是杂乱压抑，努力挣脱却怎么也醒不来。

　　当她睁开眼，发现对此时身处的环境并不熟悉却似曾相识，她坐起来揉揉眼睛仔细辨认，低头看见王募珂的猫正趴在她脚边的毛毯上，她才明白，原来这是他的书房。

　　柴冉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接近十一点，这么晚了老太太肯定着急了，想打电话，却没找到包。

　　她走出书房，掩上门，看到王募珂坐在客厅的深色沙发里，笔记本摊开在腿上，轻声敲打着键盘。

　　听见门响，王募珂淡淡的看她一眼，然后回过头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说：

　　“太晚了，今天住这儿，已经给奶奶打过电话了。”

　　他停顿一下，又说：

　　“去洗个澡。”

　　柴冉听见洗澡这个俩字，心里生出一阵紧张，她没过脑子，下意识的就问：

　　“啊？那我睡哪儿？”

　　王募珂停下来，侧头瞧着她道：

　　“当然睡书房，不然你想睡哪儿？”

　　说着他起身走进卧室，拿出衬衫和运动裤递给柴冉：

　　“洗完换上，凑合穿吧。”

　　柴冉觉得这衣服再不合适也比二姨给她弄的这套舒服，赶紧接过来进了浴室。用不惯他的沐浴露，她不喜欢薄荷味，只好拿起手边的香皂胡乱打了一遍，冲干净，涩涩的并不舒服。

　　洗完澡她穿上王募珂的蓝色衬衣，袖子挽了好几圈，又套上他的运动裤，还好是松紧带的裤腰，但裤腿同样挽了好几圈才不至于拖地。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敞着领口，赶紧把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又觉得傻，想了想，还是解开一个，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设，这才慢腾腾出去。

　　他人已经不在客厅，餐桌上摆着一碗冒热气的豆粥和两盘小菜，她不饿，便没理。她穿着他宽大的衣衫踮起脚尖朝卧室里看，也没人。

　　柴冉回到书房，他果然也在，依旧在书桌前伏案工作。她掀起毯子坐沙发上，顺手搂过王小二胡虏几下。

　　书房里只开了台灯，光线很暗，她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刚才自己在浴室还纠结半天衬衣扣子问题，哪想到王募珂当她不存在一般，只看着电脑屏幕。她忽然就想打扰他，便问：

　　“你干嘛跟顾静静换车啊？”

　　王募珂停下来，抬手敲了敲太阳穴，半响，他轻笑道：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对付。”

　　柴冉额头黑线划过，她又问：

　　“你很有钱么？那车应该不便宜吧，你这么舍得？”

　　他说：

　　“不算有钱，所以正好换台省油的。”

　　这时从玄关传来门铃声，这么晚了，王募珂也觉得诧异，他起身去开门。

　　柴冉心里咣当一下，心想，不会是他妈吧？他们临时爽约，不会直接找上门了吧？要是看见她在这儿，不会以为他们同居了吧……

　　她可不打算出去，先躲在书房里查看情况。过了会儿，可能是房门的隔音效果太好，她听不见任何响动，好奇心作祟，她小心翼翼开个了门缝向外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年轻姑娘。

　　从柴冉的角度看不到王募珂，只能看到那姑娘站在玄关处。

　　红扑扑的脸蛋，一头乌黑的长发绑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腰间，皮肤不算白，穿着打扮有些过时，挎着个大布包，显得很拘谨，姑娘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

　　“王医生，俺是想来谢谢你，明天一早俺们就回老家去了，就想着一定要当面来谢谢你的大恩大德，要不俺们一辈子都心里不踏实。”

　　看不到人，只听到他语气和善的说：

　　“不用，心意我领了，你妹妹还年轻，身体底子好，手术很成功，平时多注意，不要做过于剧烈的运动。”

　　那姑娘听罢更是感激，眼泪流下来，激动的说：

　　“家里头穷，拿不出手术费，俺都听说了，是您给俺妹子出的钱，又给俺妹子做手术，俺妹子能活命都是您救的，俺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这钱俺一定会打工攒出来还给您。”

　　姑娘说完便嘤嘤的哭起来，王募珂有些无奈，让她坐下，又给倒了热水，递纸巾给她，温和又耐心的说：

　　“好了，别哭，妹妹病好了该高兴才对。那钱不是我出的，如果每个交不起手术费的病人我都管，我哪来的那么多钱？我只是帮忙找人通融一下，所以不用还，也不要有负担。”说完轻轻拍了拍姑娘的肩膀。

　　姑娘擦擦眼泪说：

　　“那也是您……要不是您……俺妹子肯定活不成……俺没有什么值钱的，这是俺家乡的特产，您就收下吧……”

　　听到这儿柴冉从门缝里探出头，果然看见门口放着两个绿色的蛇皮袋子，这么大个也不知道这瘦弱的姑娘是怎么弄上来的。

　　这时她手机响了，她躲在里面不打算接，谁知到那边很执着，一直不挂断，她只好去客厅的沙发上拿，一看来电是顾静静，也不知道他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刚要接，那边却挂断了。

　　柴冉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那姑娘看到她不知怎的霎时涨红了脸，窘迫的小声说：

　　“这是王医生的爱人吧？俺……俺还以为王医生没结婚呢……”

　　柴冉张了张嘴，还没接话，王募珂也没看她，接着对那姑娘说：

　　“好，东西我收下，你住哪儿？”

　　那姑娘回答道：

　　“俺们住在火车站边上的旅馆里。”

　　王募珂抬手看看表，走到柴冉身边，从沙发上捞起大衣搭在臂弯里，对她说：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

　　他又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对那姑娘说：

　　“走吧，我送你。”

　　姑娘连忙推脱：

　　“不用……不用麻烦……打扰你们休息了……”

　　王募珂说：

　　“不麻烦，这么晚了，也不安全。”

　　说罢就带着那姑娘出了门，姑娘走之前还不时的对着柴冉讪笑，柴冉也对她笑笑。

　　原来这人还有这样一面，还挺善良的，柴冉顿时感觉他顺眼多了。转念又想，刚才出去之前还对她说什么“你先睡”，弄的挺像那么回事儿，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一面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爱较真，又忍不住忿忿不平，他怎么就能对人家姑娘好声好气，对她从来是冷言冷语，要不就是嘲弄调笑，一定是故意的，想到这儿，更觉得膈应。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王募珂回来见她神情投入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心想她倒是挺善于梳理情绪，刚才在山上还又哭又闹，这会儿又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他皱皱眉，开口道：

　　“几点了还不睡觉？”

　　柴冉扭头看着他，故意细声细气的说：

　　“等你啊。”

　　他瞧她一眼：

　　“怎么，自己不敢睡？”

　　柴冉说：

　　“不是，我还不困呢。”

　　她轱辘辘转着眼珠，一副商量的语气好声好气道：

　　“瞧你刚才，不是挺会好好说话的吗？干嘛总对我那样？”

　　王募珂脱下大衣，正在解衬衫扣子，淡淡的问：

　　“对你哪样？”

　　柴冉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态度，直接说：

　　“你能不能也对我慈眉善目一些啊王医生？”

　　王募珂听罢笑道：

　　“可以，如果你乖一点儿的话。”

　　柴冉瞟他一眼，不在意道：

　　“那你找刚才那种乖乖的结婚啊？”

　　王募珂似乎并不喜欢她这种说话的调调，没搭理她，转身进了卧室。

　　往日里这人对她居高临下各种拽的片段一幕幕在脑海里呼啸而过，她越发气不过，趿拉着拖鞋追到卧室，绕到他面前，仰着脸问：

　　“你怎么不回答？”

　　王募珂不跟她对峙，躲开，转身打开抽屉找东西。

　　明显的无视，柴冉憋着气站在他身后，继续问：

　　“你以后不许再对我进行各种行为及语言上的攻击！听见没有！下不为例！”

　　王募珂轻笑道：

　　“行为上？好像你攻击我的次数更多些。”

　　转身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他屈起食指点着她脑门，低声道：

　　“语言上的攻击？至少我没说过让你去找别人结婚。”

　　她一愣，这个论点说不过他，转移重心，她挺了挺脖子，不罢休道：

　　“就算我说过些不好听的，你就应该对要和你结婚的人那么不和蔼吗？你的言行对我造成了心理阴影，而且你睚眦必报，小心眼儿，不是男人，你应该尽早认识到自己的错……”

　　她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抱到桌子上，双脚悬空碰不到地面，拖鞋也掉了一只，她心跳的厉害，故作镇定道：

　　“你干嘛？有话好好说……”

　　王募珂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凑过来似笑非笑道：

　　“不是男人？”

　　他抬手捏着她脸颊上的嫩肉，低声道：

　　“你现在最好别磨我。”

　　柴冉的皮肤脂粉未施，白皙细致，即使他没怎么用力，被捏过的地方还是敏感的显现出微红的痕迹。

　　王募珂用手指蹭了蹭那抹红印，低头看着她：

　　“到点不睡觉，跟我找茬，我看你的确欠管教。”

　　柴冉怕他来真的，赶紧推开他，跳下来穿上拖鞋一溜烟跑回书房。

　　这个夜里她睡得还算踏实，不用闹钟，第二天她早早的就醒来，随便收拾一下便出了门。找到最近的银行，取了钱，打车直奔于郦荣生前经常出没的地下黑赌场。

　　在入口处说明来意后，她被带进一间隔断而成的屋子，不同于外面的昏暗压抑和烟雾弥漫，这个房间有些类似于办公室的正经样子。

　　一个穿着西装的矮个子男人坐在桌前，吊儿郎当的看着她说：

　　“你是于郦荣的女儿？”

　　柴冉回道：

　　“对，先把借条给我。”

　　那男人也没废话，打开抽屉拿出来搁在桌上说：

　　“妹妹你可看清楚了，哥哥可没讹你，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五万块钱，你妈签的字，这日子够长了，既然她不在了，我只能找你。”

　　柴冉拿起来看看上面的字迹，说道：

　　“钱我一次付清，把她手机给我。”

　　男人掏出一个黑白屏的老式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来，直接把钱码桌上说：

　　“五万的本，利息一分不少。”

　　那男的见钱到手，心情大好，好言好语道：

　　“哎呦妹妹是个爽快人，比你妈讲信用，你妈这人我太了解了。你也真够不容易，人都上天了，你还得给她还赌债，昨天我拿她手机给你发短信吓坏了吧？别怪哥哥，哥哥好不容易从别人那找到这手机，电话本里一看见你名字，也没想那么多就联系你了，对不住了啊！”

　　柴冉没搭茬，直接出了房间。走出赌场，她低头翻看着于郦荣用过的手机，发件箱里还有存着一些发给她的短信，内容无非是管她要钱。即便再不堪，也已物是人非。

　　以前于郦蓉因为要躲债，所以经常换号码，但是每次和柴冉联系，都是用的这个号。她死后，柴冉去收拾她的遗物并没找到这个手机，拨过去总是关机，却不知怎么就落到别人手里，想来她这一生都过的混乱不堪，三教九流的朋友一大群，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也就不足为其了。

　　昨天柴冉收到于郦荣的短信，她心里一阵狂跳，并不害怕慌恐，那一瞬间居然傻傻的认为也许人还没死。

　　不想让人知道，她故作平静，找借口逃下车，颤抖着手拨过去，一个男人接了电话。

　　她不敢出声，默默的听，然后，她明白了，可笑之极的幻想怦然破灭，回神之时已泪流满面，走出很远，不想回头。

　　柴冉回到家把手机关机，收好。当天晚上给王募珂打电话定好时间，早早上床睡觉。第二天她一副平日里的装束，没有特意打扮，一切从简。

　　跟着王募珂来到他父母家，那个叫“桐静苑“的半山别墅区，进门见到他父母。

　　王振远她见过，而初次见面的何雅芳，似乎有些严肃，并非先前听说的那般慈祥和蔼。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下下章结婚是不是发展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