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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有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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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宁光哭,也不同我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伤心地用着帕子摸着脸上的泪珠。等她心情平复了一点了,一问,眼泪又落得凶了,摇着头,什么也不愿说。
我蹙着眉,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哭得通红,一点也端倪也没有摸出,莫不是受了人的欺负了么,暗暗的想着。
府里的下人也是很会观察形势的,他们的主子许久不来我处自然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饭菜粗糙,二月里的天给的木炭也是那么一点点,到了晚上手脚冰冷,只能和采宁相拥取暖。采宁曾气愤的想要去找他们理论,让我拦住了她,这也怪不得他们,人总要看这形势跟着形势走得。
画地为牢的将自己封在了这个院落,也不曾后悔过,只是今日看了采宁这等憋屈的样子也委实是难为她了。
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力所能及的事了,其他的我一概都没法帮她,只希望她心里好过些,毕竟为这种事难过时自己难为自己罢了,看开点更好。
悠闲地拿着桌上的蒲公英的种子,将它们洒入了空旷的泥土中,只希望能够早早的发芽,然后盛开,自由的去往它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就当是我为我看看我没有看过的景色。
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这种情况近期时有发生,偶尔胸口处也闷闷的,有些难受,甚至感到疲倦,这种症状让我的心兀的有些难受,希望自己的所想并不是真的。脚踩着泥土兀然出神,竟连什么时候采宁停止了哭泣,担忧的看着我也没有发觉。
采宁爱哭,这是二年前的她永远不会想到的,因为二年前的采宁就算再难过也不会哭,如今心性变得柔弱了,是我从未想到的,而我则比她看得更开了,在历经这么多事后,觉得自己老了,老得就连一步路也走不动了。
采宁闷着自己,眼神晦暗,她呐呐的唤着,“小姐……”话就止在了嘴边。
我摇头无奈的笑,也不明白她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远处传来了嘈杂声,只是无心去关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只要守好自己这一方土地便是,万事皆和我无关了。
“小姐,已经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了么?”采宁忧郁的仰着头问我。
青色天空,能展翅翱翔的只有飞鸟,人终究是会被红尘世俗所缠着,脱不开身离去。
轻叹一声,“没有。”采宁眼中最后的火焰被熄灭。
“小姐,梅香落尽,难道小姐终身待在这里,弄梅望月,直到年华老去么?小姐,你可甘心?”此时的采宁她的眼神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刀扎在了我的心口上,淌血。
采宁泣不成声,哭咽着,“至少,小姐,小姐你留个孩子陪着你也好啊。你还年轻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老夫人若地下有知也不能瞑目啊。”
孩子,这个时候不能有孩子,一旦有了,就走不了了,我和胤禩如今就是看谁能沉住气,只要坚持到最后,便可以远走高飞了,所以不能有孩子徒添牵绊,我放不下的。
可,若是有了呢,我又该怎么办,一碗打胎药了断了它的命么,可是我下不了手,下不了这个狠心啊,我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可近日身体的不适,让我惶恐,这种情况和那时一样,我好怕。
久久不语,采宁抹着眼泪,躬身歉然道,“小姐,是采宁多嘴了。”
如今,这般生疏,采宁又是为何呢?
浓烈的清香从远处传来,胃里一阵反涌,扶着树杆,将冒出的酸气从吼中呕出,可呕出的只是酸水,早上用过的食物早已消化完了。
采宁焦急的扶着我的身子,“小姐,你没事吧?”
拍着胸口,摇头,“没事。只是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香气,让人闻着怪难受的。”
采宁敛了眼色,“是……”看到了身后,脸色难看。
采宁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犀利的锋芒,这让人更加好奇是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真真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为首的是个女子,是个我在府里从未见过的女子,衣鲜亮丽,明眸皓齿,娇美惹人怜,犹如一株兰草,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在怀中好生疼惜。
不过,这般娇柔的女子,眉宇间的戾气太过重了,就连那双妩媚的水眸也太过锋芒毕露,冷而骇人。
她略有嫌恶的看着我院前陈旧的门,身边的小丫鬟很是灵敏的搀着她妖娆的走了进来。
我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仗势,第一次是郭络罗氏,不过动手的是她的嬷嬷,而她是万万不会对我动手的,她是要和我和睦相处的。而她却不曾有用过这般阴狠的眼神看我,怕是来挑衅的,让人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了起来,她又是胤禩的什么人?
她轻蔑的看着我一身朴素,围着我走了一圈,傲然开口,“你就是皇上指给爷的清夫人,也不过如此姿色。”
她的小丫鬟用帕子擦了擦凳子,扶着她坐下,她手不经意间抬起,手上刹然是一只黄金打造的镯子,镶满了玛瑙。
心里暗笑,面色平静的向她福身,回她刚才的话,“妾身正是。”
“诶呀,姐姐如此大礼,妹妹我可受不起。我是今日特地来看姐姐的。”说着,假装好意的扶着我起身。
隐着笑意,她做的太过做作,又不掩眼中的痛恶,一口一个姐姐的,不明白她的身份,她怕是在等我问吧,那我就如了她的愿望好了,“不知妹妹是?”
她“咯咯——”笑着,笑声清灵,媚眼轻转,“姐姐,我是今日刚跟着爷回来的。爷说碍于福晋的面不能给我一个侧福晋的名分,就让我同姐姐一般做妾。这不,我就亲自来看看姐姐了,姐姐可是皇上亲自指给爷的人,自然我这个爷带回来得不能怠慢姐姐了。”
我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妹妹啊,如今姐姐我已经不出院子了,原来姐姐还要妹妹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以后妹妹就好好的伺候爷。姐姐老了,自是望妹妹这般善解人意让爷过得舒心。我也没什么好给妹妹的,也只有这么个小小镯子给你,虽不能和妹妹你手上的比,可也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褪下了手腕上那个过分沉重的镯子,硬是套上了她另一个空荡荡的手腕。
满意笑着,“这样不是成了一双么。”
她娇笑连连,羞赧的捂着脸,“这镯子也没那么贵重,不过是爷心情大好之下给我的。”说完还不好意思的转身,唤来了刚才的那个小丫头。
那小丫鬟从木盘中拿出了某样东西交给了她,她笑得亲切的将一个香囊送到了我的手上,“姐姐,妹妹觉得送镯子之类的太过俗套了点,这个香囊是妹妹我亲自绣的,希望姐姐喜欢。”
香囊是用的上好的锦缎和丝线,细细的摸着绣花,眼皮一跳,“这是野姜花?”
声音低哑,让自己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香囊差点落地。
她怪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耳旁的一个簪子,“姐姐可不要笑话妹妹,妹妹因为家乡门前开有大片的野姜花,所以异常喜欢野姜花,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花色,就用自己的喜好来绣了姐姐莫怪。”
“怎么会呢,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多谢妹妹了。”
心中涌动着万千思绪,看着娇俏可人的眼前人,她的确是爱极了野姜花,就连头上戴着簪子也是野姜花的花簪子。
“姐姐,我也没有想过爷会喜欢野姜花,若不是这野姜花,爷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我,将我从宫中带回了。”她羞红了脸颊。
听到宫中那两个字,心不由紧张,她是从宫里出来的。
“那你是哪个殿上的?”
“良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娘娘还要我好好照顾爷呢。不多说了,下次再来看姐姐,我还要去拜见福晋呢。”
那小丫鬟见她要走了,上来搀着她,人群有浩浩荡荡的从这里离开,他们一走这里也空了不少。
“小姐。”采宁欲上前扶着我。
“我没事,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位夫人也很讨人喜,她的名讳是什么?”其实也该是猜出来了。
“据说是叫毛红息,下人们都叫她息夫人。”
息夫人,正巧和春秋时期的那位赫赫有名是使三国国君争相抢夺的桃花夫人名号相同,这说来还真是巧呢。
将香囊递给了采宁,请瞥一眼,“这也算是夫人的心意,替我收起来吧。不过,我是用不着了,我不爱用这红色的香囊。”
坐在椅子上用着采宁亲自做的糕点,想着刚才的对话不觉好笑,这位息夫人进府第一天先来看我是于理不合的,不过应是觉得我没了宠爱所以先来给我个下马威吧,可是对于她的这个示威的举动除了好笑之外再无其他感觉。只觉得这样也挺好,她若是迷住了那人,也许我就可以离开了。
可刚才那一瞬闪过的那种感觉,着实让人慌了,不再去想,就让一切随风飘散。
隔日,采宁带着笑容从外走进屋内,看来心情是很不错,她愉悦的坐在我的身边,语调轻扬,“小姐,你知道么,昨天福晋好生的给了息夫人一个教训呢,说是息夫人对她不禁,那位夫人气呼呼的从福晋院里出来,当晚将她屋内的东西砸的稀巴烂呢。”
吹着烫口的茶,见她那副快意恩仇的样子,不禁连连摇头,她还真是讨厌极了那毛氏息夫人。不过也是,锋芒太露终是惹人厌的,郭络罗氏何等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让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呢,只是这样怕是会惹得胤禩不快,她往后的处境怕是会有些难。心下不禁为她担忧了几分。
过了几天,根据采宁的叙述,那息夫人当晚就和胤禩哭着说受了委屈,不过胤禩哄了几句,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挑了挑眉,看来他是默认了郭络罗氏的举动,终是替她松了口气。
三日后的夜晚,星空浩渺,小顺子意外到来,手中拿着的俨然是我给息夫人的那个镯子,不吭声的坐在那里,就是不伸手去接,小顺子的手将在那里,笑得惨淡。朝我跪了下来,恳求道,“夫人,你就接下吧,如果你不收,我就要在这一直站到你收为止,你就别让奴才为难了。”
递给采宁一个眼色,采宁上前接了过去。
“这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他抹着汗,悻悻的跑了,那加速的步伐,怕是再也不想来这个院子了。
举着透明的玉镯放在了星空下眺望,想着如果我把这个镯子扔了,后果会怎么样,可终究还是没这么做,让采宁收进了铁盒子中,陪着那块玉佩一起。
拿出了香囊,取来了烛火,在火中烧的干干净净,其实早该烧了的,只是期望能够见到君恒一面,上次匆匆见面又没有随身携带,以后是再也不会相见了也没有机会还给他了,还是烧了的好。
毛氏在几日后又再度光临是我始料不及的,那个时侯我正拿着铁锄头在锄草呢,而她愣愣的看着我这幅样子,好半响才恢复了镇定。
“姐姐,见你深居简出怕你一个人闷就来陪你聊聊天。姐姐这种的是什么?”她好奇的敲着我双脚踩着的泥地。
放下了锄头,替她倒了杯茶好生招呼着,“是蒲公英。”
“姐姐何不种些野姜花呢,可好看了。”她煞是期望的提议着。
握着茶杯的手略紧,“我不爱野姜花。”
毛氏的脸色突变的难看,我惊然想起她是爱极了野姜花的,不会是误会我不喜欢她特意和她做对吧,想到这里,硬着头皮又加了句,“我对野姜花的花粉有些敏感,若是妹妹喜欢可以招花匠去你的院落里种一些的。”
她久久才露出了笑容,讪讪的笑了几声后,急匆匆的走了。
三月中旬的天比二月热了许多,采宁坐在凳子上正取了件衣服绣着花样,我抬头望着太阳,觉得一阵闷热,头有些晕沉沉的,想要去房间取样东西,脚有些发软,头上的太阳仿佛多了好多个,一下子怎么也数不过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采宁噙着眼泪,咧着嘴笑得正欢,见我醒来,扶我半躺着,欣喜道,“小姐,大夫刚走,他说小姐要好好休养,这有了身孕的人呐,不能太过劳累。小姐,你有了一月左右的身孕了,往后有什么事吩咐我来便好。”
口中愈发的苦涩,看她这般高兴,手摸着小腹,这孩子总是来得这般的不合时宜。
“采宁,你偷偷的出府去帮我买点藏红花吧。”
采宁的笑容霎时沉了下去,摇头身子往后退,不能理解的摇头朝着我大喊,“小姐,你疯了。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做的,我不会帮你的。”
风一般的跑出去了。
骄阳似火,而这里却是冰窖。
没再和采宁提这件事,她也总闷声不吭做完事就走,便也渐渐的不再想着这事,采宁不愿那就顺其自然吧。
可,意料之外的事总会发生,采宁端了一碗黑忽忽的药汁进来,放置在了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声音冷冽,“采宁永远都会为你做你想要做的,这便是加了藏红花的打胎药,小姐你服用吧。”
她哽咽着,垂落了泪珠,凄凉的走了出去。
手颤抖的端起了那碗药,手抖动的越来越厉害,看着无边月色,心丛生了无力感,唇轻碰碗沿,冰凉。
不断告诉自己,只要闭上眼睛一切就过去,以后你可以离开的了无牵挂,这都是为了长远的以后。
可是,一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每夜梦中的唤着我娘亲,心揪如被生生的剜了一块,我也成了杀人凶手了。
屋外断断续续的传来的是采宁的哭泣声,苍凉冷瑟。
迟迟不能将药汁喝入,眼睛涩痛。
腹中好像动了一一下,好似知道它要没命了的样子。
手中的碗狠狠的落在了地上,我下不了手,还是下不了手,人跌坐在凳子上,趴在桌面痛哭。
门被破,却听到了采宁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