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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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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就会听到一声浅浅的小孩的稚嫩的声音还我娘亲,转身回眸,身后空无一物。刚才的那个声音似是幻听,却又这般的真切。
郭络罗氏说的那个叫做凝香的是她的妹妹,还未出阁,端是那尊贵无比的格格的身份,便叫我们这般的普通的人如何去指责,而且郭络罗氏告诉我那晚凝香被禁足了,狠狠地按着家法惩治了一顿。我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得到了惩罚了。
郭络罗氏握着我的手,内疚不安的就像她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什么事都亲历亲为的就连煎药这等小事也亲自动手,让人备感亲切。她以尊为格格的身份嫁给了胤禩,又是嫡福晋,性子冷淡,实不像是那般的历史上所说的悍妇。
至于她和胤禩相处,只教人摸不着头脑。她对胤禩有情,而且很深,每当他们对上一眼的时候,她总是别开眼,而长时间的胤禩的眼神也总停留在她的身上,那脉脉温情瞎子才看不见。
又回想起采宁曾经的戏言,我和郭络罗氏远看的背影有些相似。恐怕是我的背影像郭络罗氏才对,应是如此。
十日之后,已能落地走动。奈何身子这次亏损较大,走几步就累得慌,只能有躺回床上。腊月中旬,院中梅花尽开,而我只能在屋内闻得梅香,见不得梅颜,整个人月躺越软,叫人越发的没有精神。
梦醒时分,额上总有一层薄汗,盖着被褥的身子发抖,冷意怎么也驱不散。
次日清晨,看着镜中的人容颜憔悴苍白,一夜之间似是老了好几岁,却也只能无奈。
红颜易老,何况是一场大病外加心病未愈。
采宁摸着我的长发,垂垂落泪,擦去了她的眼泪,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梳着自己随意披散的长发,木梳上落了几根青丝。
手又不自觉的摸到了腹部,一阵酸涩,好在眼泪是不会再落下了。
采宁取来了那狐皮披风,替我披在了身上,走出了屋子,外面一片清明,梅花尽数盛开,赤红、浅黄、嫩粉,多姿多彩,梅香也缭绕在鼻,抑郁的心情有了些释然。
采宁搀扶着我,替我踢去了路上的石子,多日的愁容终是散去了,“小姐,今日心情甚好。人也精神了许多,只是身子单薄了许多,往后要好生进补。”
说到进补,想起每日送来的药膳,整日吃得都是这些浓厚药味的东西,吃得快要腻了,再吃下去恐怕太补了身体反而受不了,不由得截断了她的叙叙不停的话,“采宁,我想吃清淡点的东西。”
采宁饶是不同意也不能奈我何,只能点头同意说是会和厨房的人说的。
两人随意唠叨了一些话,凝香带着那几个老嬷嬷就走到了面前,扭扭捏捏的,手不断地捏着衣角,不见第一次见面的娇蛮跋扈,撅着她的粉唇,眼神闪烁。采宁见了她也没有好脸色,冷冷的哼了一声。凝香听得又要发作,被身旁的老嬷嬷拉了拉,向我福身,“上次是我不对,夫人真的很抱歉。”
采宁作势要上前理论,拉住了她,回作一偮,“格格不必放在心上,妾身已无碍。”
她扁扁嘴还欲说什么,被身旁的老嬷嬷给硬拖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又挣脱了,手上拿着那条惹眼的鞭子,采宁一惊一惊将我护在了身后。
“这件事是我错了,可是你这样就算了,我不能接受,你还是抽回来吧。”说完,将鞭子硬塞在了我的手中。
拿着手中的鞭子,看着她决绝的闭上了眼,让人左右为难,却不失为真性情。
“凝香,你这是又在为难清夫人了么?”不知何时来到的郭络罗氏一声历喝,劈头就指责了一番。
凝香格格双眼委屈的红了,眼见就要落泪了。
将手中的鞭子交给了她身旁的老嬷嬷,看她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脸,不禁笑出了声。
“格格,妾身不习惯打人。”
她不依不饶的喊着,忘了她的姐姐在一旁,她像是很怕郭络罗氏,“你就是说我习惯打人嘛,我也是难得才拿拿鞭子的。若不是香如那个贱丫头骗我,我才不会动手呢。”
说完,还义愤填膺的握了握拳头,犹不泄愤。
郭络罗氏看着她冲动的样子,不由摇头,无奈感叹,“凝香她就是太好骗了,太天真,太冲动才会着了香如那丫头的道。”
“却不失为真性情不是么?至少她是最真的,想要什么不会耍手段。”只是这样的人往后若是嫁了花心的丈夫,是最让家人操心的,一不小心便会被人算计还不自知。
郭络罗氏冲我点点头,“我先差人送她回去。今日你脸色好多了,要好好休养。”
凝香在她姐姐的压迫下,不得不随着郭络罗氏离开。
原本要往前走去池塘边随意散散心的,走到半路采宁硬是让走了另一条路,问她为什么她闭口不言。
透过树丛,我看到胤祺匆匆走过,转眼看了采宁,便知她是不让我和他见面才如此的,她刚才早看到了胤祺走来了。
“小姐,你就和爷好好过,忘了其他人吧。这样的日子也是得过且过的不是么?”采宁替我理着鬓发,开导。
手捡起了地上的枯枝,地上的雪还未融化,随意的用枯枝随意的划着,“采宁我已经什么也不在意,又何谈忘记呢?”
当我已经我遇见了爱情,可那并不是我以为的爱情只是一场骗局,被困在其中的就只有我,如今,我再也不期待所谓的爱情,只想要平平静静得过这一生。
那日康熙将符洛轩的夫人带到了我的面前,我知道那是真的,如今不知道她和他的孩子生活的如何?那是符洛轩唯一的孩子,他也不算是无后了。
想想自己这个穿越的人是所有穿越者中最无能的,不过他们遇见了他们的爱情,而我只是倒霉点罢了,和爱情擦肩而过了。
其实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只是如果胤禩能够放弃他的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却是更好,只是历史终究是历史,我挡不住它的脚步,也不多劝。
当初不想和皇室有什么牵扯,如今想来,那时真是痴人说梦,如果说没有人是符洛轩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我也许还在济南,嫁人了,相公该是个平凡的书生,就那般多好。
却也终究是梦。
“小姐,回屋吧,天太冷了,你身子刚好不易吹冷风。”思绪飘远了,手早已冻僵了,没有知觉,回过神来,已经被采宁扶着折回去了。
屋外,小顺子双手所在衣袖中,看到我回来如看到了救星,“夫人,你可回来了,爷等着和你一起用膳呢。”
小顺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是个爱闹的主,蹦蹦跳跳的走在了前头,每个正经样儿,采宁在旁笑开了花,和小顺子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屋内暖炉正烧着木炭,和外面相比暖和了许多,采宁替我解下了披风,抖了抖放在了屏风上,退了下去。
胤禩扶着我在桌旁坐下,我手冰冷,瑟缩了一下,手放在了暖炉旁烘烤着。
他清瘦身影站定在窗前,“这般冷的天气,你身子不好不要受寒了。”
就那样的忧郁的望着窗外,生出了寂凉之感。
端来的饭菜不再是药膳,而是比较清淡的家常小菜,他夹了菜在我的碗中,催促着我多吃一点。自己不喜香葱,他把香葱小心的剔去,独这一份细心让人动容。
用完膳后,他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批阅着奏折,不时的按着眉宇,替他沏了壶热茶放置在了他的手边,看着小顺子送来了闲书。
两个人各做自己的事情,这样也算是温馨了吧。
腊月底,近年关,身子已大好。府中因快过年了,郭络罗氏操持着内务,将府内换就一新,也去了晦气,院中的梅花不败,胤禩也说,多了这梅花,院中的梅香也让人觉得闻着精神了许多。
到了年关的那天,宫中设宴,自然是要带着福晋一同前去的。前一天,他因放我一人在府稍有歉意。我只是拿着手中的闲书,叮嘱了他少喝酒便是,也不甚在意。更没注意到他脸色忽的沉了下去。
那日早上府中的人走了一半,仅留少数的人在府中。
想着已有数月不曾出过府,也有二年有余不曾在新年的时候上街看人们闹新春了,心下怀念。找来了两件长袍,带了帽子,偷偷的同后门溜了出去。因人少,后门无人把守,自然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
大街上,商铺都关门了,却多了很多小摊小贩,有的人家的门前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贴上了对联,妇人们围在一起讨论着各自办的年货,好不热闹。小孩子穿着新衣裳在大街上嬉戏追逐。
在做糖人的铺子前,老板替我捏了一个,高高兴兴的付了铜板,手持着糖人四处乱窜,采宁跟在身后好不埋怨。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许久未去过的“天香楼”。掌柜的看到我连忙上来恭敬地叫了声“主子。”
是了,这天香楼是张府唯一在京城的一间铺子,只是没想到掌柜的竟还认识我。
“主子,你今日来是?”掌柜的满头大汗的问着。
我随意走动,看着紧张的样子惹人发笑,“我只是随便走走。”
天香楼的生意很好,只是我一向没有经营的经验,这天香楼的运作恐怕一直是君恒在帮忙,也多亏了他,否则张府的产业落在了我的手中迟早会衰败的。
“主子,有人请你到兰厅一聚。”掌柜的手持算盘忙里抽闲的过来禀告。
这时候还有谁会认识我?
兰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采宁推开了门,面带惊喜,走到了采宁的身边,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傅君恒正噙着轻浮的笑意懒散的斜坐在椅子上打招呼,“真是好久不见了,丫头。”
三人围坐一团,这样子聚在一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能够重聚真是让人激动,眼泪也忍不住的潸然落下。
傅君恒在旁边打趣着,“你何时这般爱哭了。在五阿哥府还好么?”
身子一僵,口难开。
“小姐被皇上指给了八阿哥了,是做妾。”采宁最后的两个字说得极轻。
杯子从君恒的手中滑落,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兀的站起,摇着我的肩,“你竟是这般作践你自己,如若是做妾,我、我………”
采宁推开了他,怒斥,“小姐的身子刚好,经不起这番折腾的,傅公子。”
他慌忙的拉着我问,“你哪里受伤了么?”
采宁在旁嗫嚅:“是小产。”
君恒神色大变,拉着我就要离开,身后采宁恍然大喊,“傅公子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的回答:“离开这里,回济南。”
使劲力气的推开他的手,身子往后踉跄了一下,幸得采宁从后扶着。
别过头不愿看他此时的神色,冷声的对他道:“已经年关了,你快回去吧,你的夫人和孩儿等着和你团聚呢。”
“我……”
拉着采宁除了兰厅,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继续矗立在那里,他有他的家室,不能再牵挂着我,这般对他的夫人不公平的,我和他只是青梅竹马,却也是无缘。
装作男子打扮,很少人会注意到我和采宁,能一眼看穿的也就认识的人,只可惜这种时候该认识的都已经在其他地方了,我和采宁也没了顾忌。
直到暮色降临,拗不过采宁,只得返回府内,依旧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进去,走到了院前,发现屋中亮着烛火,我和采宁心下骇然,莫不是……
推开门,胤禩笑得异常和善,让人背后阴风阵阵。
采宁最先认罪,“爷,是小姐最近老闷在屋子里,所以我……”
“你下去吧。”话未完,就已经被赶出了屋子。
心中发虚,装作镇定的样子,像平常一样的同他说话,“爷今天怎么会回来这般早?此时宫中的家宴应该还没散才对。”
他很是哀怨的瞪了我几眼,那笑容就快挂不住了,在柜子里随意的拿出了一件女装赛在我的手上,“你先把这身衣服换下吧,看得怪不习惯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太过女气罢了。
依依不舍的看着那身衣服被他没收,他端坐在椅子上,就像夫子一样,而我就是那做错事的学生,循循善诱的劝谏,“你若是想出去我可以陪你的。”
那样很不自在,这句话我只敢小声的再心里默念。
“元宵那天,我陪你出去吧。”
心一跳,“我不去。”声音过于激烈,后发现自己这样太不对劲。
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手腕,是了符洛轩的东西已经被我遗弃了。
见他寻思欲问,忙改了口,“我去。”
再想,他回来了,那么福晋应当也回来了,年关了若不是郭络罗氏前几天就进宫陪着宜妃去了,不然,今早我该拜见她的,便问,“福晋也回来了?”
烛火中,他的笑容一下子浅了很多,“还未,宜妃要她多陪她吉日。”
他大手一揽,“今日你也玩的尽兴了,不累么,歇下吧。”
不容多说的,幔帐垂落,衣服被一件件剥离,轻柔的吻密集的落下,蜿蜒辗转,便又是私语时。
“爷,你也要常陪陪福晋的。”
常往这里跑,郭络罗氏一个人该要多寂寞,而且她深爱着他,必是心会很痛才是。
他埋在我的颈间,“你这是把我往外推么?”
他话又一转,“还是你还记挂着五哥?”
那神情分明是要我说个清楚。
别过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人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印在了脑海中,“我知晓你明白的。五哥一直是挂心你的,那日他那么紧张的抱着你,甚至都不要我接过你,我看到五嫂湿润的眼睛我就明白,五哥从未把你放下过。而你,以前和五哥那般相处融洽,和睦,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原那日抱着我的竟是胤祺,只是现在提这些事根本毫无意义,“那些都是过往的事,我和五阿哥之间只是主仆关系。”
手腕再次被握住,他犀利的问着,“真是主仆关系么?”
“你又何必要弄得这么明白呢。”
我真的是不明白,就这样平平淡淡不管其他的过日子不好么,往昔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还要弄的那般清明作何。
“我就是怕你这般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身后没了声音,盯着幔帐。
两个人各想着自己的事情,这算是所谓的同床异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