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李*意

1、01

　　我，程寄然，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优秀青年女生，就——，就因为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晚颁布了两年，居然一直生存在地狱里～～～～～，是的，尽管中国的教育体系一直教导我们要相信马克思唯物主义，可是，因为我个人的惨痛经历，我依旧相信这个世界上是存在地狱的！！我的地狱，就是我的弟弟，程悠然。

　　如果人生有地狱和天堂的分际的话，很多人会以失恋（失恋前和失恋后）为分界、上班（上学时和上班时）为分界、结婚（恋爱和生活）为分界或者生病（住院前和住院后）为分界等等。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因为至少你们在认识痛苦的时候，都已经10岁以上了，在这之前，你们至少过得是幸福的生活。而我，你们知道我的痛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四岁！！

　　我幸福和痛苦的分界点，是我四岁时，十二月的一天。妈妈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领上街去，那时的天是多么的蓝啊，空气是多么的好啊，街道是多么安静啊……，然后，妈妈给我买了一支冰糖葫芦，我幸福的吃着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感觉占据了我所有的注意，我听到妈妈问我，“然然这么乖，想不想找个小朋友玩呢？”

　　我答，“想。”接着吃。

　　“那么，然然要找谁玩呢？”

　　“燕子。”一楼的小朋友，接着吃。

　　“可是如果燕子不在家呢？”

　　“大志。”五楼的臭小子，接着吃。

　　“要是小朋友都不在家呢？”

　　“啊——”停顿了2秒钟，跳过这个高难度的问题，接着吃。

　　“妈妈再去医院给你抱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唔——”这颗糖葫芦有虫，真臭，妈妈说什么了？接着吃。

　　“然然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是不是弟弟打架比妹妹强些？！吃啊，吃啊。

　　“乖，妈妈也喜欢弟弟。”妈妈满意了，终于不再打断我吃的幸福。

　　看，小孩子被大人惨骗没商量的又一铁证。于是，我这一生的幸福，不，是从四岁到现在的幸福，就毁在我四岁毫无紧要的一串糖葫芦上了。

　　不久之后，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不速之客，一个整天哭了吃，吃了接着哭的家伙。自从这个家伙来了之后，我的地位立刻从春天过度的冬天，并一直维持这个季节的温度，直到现在。

　　他抢夺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阿姨，他甚至抢了我的名字！

　　本来，妈妈是叫我然然的，可是，自从他来了以后，妈妈开始叫我寄然，而且越来越多的时候叫我，“程寄然，你不要把痰盂放在沙发后面。”“程寄然，立刻把你的玩具收拾好，立刻。”“程寄然，告诉你多少次了，弟弟睡觉的时候你不要弄出声音。”

　　而妈妈却叫他，“然然，妈妈的乖宝宝，多吃一口，长大个，来，再来一个，乖宝宝。”这个让人厌恶的家伙，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名字，他叫做程悠然。

　　上帝如果偏起心来，失宠的人最好立刻着手重新投胎的计划，否则，等于提前进入地狱。可惜当时我并不懂这个道理，等我懂这个道理的时候，又失去了行动的勇气。

　　程悠然在我百般痛恨下，健康的长大了，他早已取代我成为家庭的中心。现在，他正取代别人成为某一领域的中心。怎么说，是这样的，他比正常的孩子，漂亮一点，色情一点，贪吃一点，混蛋一点……，所以他成为所有人的宠儿。

　　比如，有个客人来家中做客，妈妈招呼我们上前打行礼，我一扭身扑进妈妈的怀中，拧着身子不抬头。而他却蹒跚的走到客人面前，裂开嘴，给人欣赏他参差不齐的门牙。

　　比如，妈妈领我们去单位洗澡，阿姨逗我们，我瘪着嘴不作声，他却一句又一句，“阿姨你好漂亮啊，你作我妈妈好不好。”“我真喜欢，阿姨给的特别好吃。”

　　比如，从小到大我当过最大的干部是周四值日的小组长，而这小子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就是班长，然后是中队长，然后是大队长，后来是学生会主席，管理院理事。

　　比如，我的身高只有一米六零，而他的身高却有一米八零。

　　比如，我初中的时候脸上张满了青春豆，他唱了一年另三个月的豆豆逗豆豆（蓝精灵的调子！）……，他一直到现在脸上还光华如镜面。

　　比如，我从六年级开始近视，他到大学毕业都能分出十米外的蚊子的公母。

　　比如，我在初中戴了两年的牙套，那个时候所有的照片，我都是板脸的。他最喜欢裂嘴笑，闪出一口森森的白牙，象吸血鬼。

　　如果，只是这些，外貌上简单的遗传组合的排列不同，那么我还能够忍受。可是，成绩上的差异要我在父母面前无法抬头。

　　小学和初中还好了，他除了班级干部的身份和期末成绩外，和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到了高中后，我在高三补了一年课才混进市级本科。他在代表学校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后，匆匆复习半年，考入清华大学。

　　所以，别人家的弟弟是姐姐的保镖，姐姐的兄弟，姐姐的靠山，我们家的弟弟是姐姐的杀手，姐姐的天敌，姐姐的心头刺！

　　可惜，除了唯一受害人我，所有人都不这么看。

　　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一直想巴结张叶华作朋友，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我们高中最优秀，最出风头的女生，我喜欢同优秀的人在一起，介此进入我通常接触不到的圈子或者生活。我一直在努力之中，可惜效果不著，她忙于各种活动，疏忽我这样普通平凡的跟屁虫。直到有一天这个应该被称作我弟弟的家伙来学校拿钥匙（他自己的忘记带了），正赶上我和张叶华在一起，他对我一贯是直呼其名的，“程寄然，”大手一伸，很酷的挤出两个字，“钥匙。”

　　然后，牙齿闪亮的冲着张叶华，“你是程寄然的朋友吗？我一直不知道程寄然还有你这么漂亮的朋友，真是意外！”天知道他那时才上初中。

　　张叶华点头点的要断掉了，紧紧的掐住我的胳膊，疼啊——。然后他摇摇摆摆的走了，临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回头露出他的招牌笑容，顺便还掳了下头发。

　　啊——，我终于叫出声来，掰开张叶华的魔爪。决定以后对这个人敬而远之。可是她却追着我问，“那个人是谁？”

　　我本来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家中有这么一号人物的，结果，他在来取了一次钥匙之后，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比刘德华还要英俊，金城武还要迷人，比……还要有型的弟弟。

　　唯一的收获，就是整个年组的女生自动和我结成同盟。

　　对了，如果说“程悠然灾难”给我带来的唯一副产品，那就是，从小到大，女生总是对我特别友好，友谊之箭射中我每一个毛孔。而原因，很丢脸的无一例外的是因为——程悠然！！这真是我人生最大的打击。

　　后来，我上班，在一个很没有前途的公司做一份很没有前途的工作。而他在清华保研。到了这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认定两个人的差距，是的，是的，他是老爸老妈的心尖，我是家里的杂草；他是天生的骄子，我是陪衬的石子；他是国家的栋梁，我是国家蠹虫……。假如，他不是这么讨厌，他不是这么自以为是，他不是这么以打击我为生存乐趣，我也很愿意有这么一个弟弟来撑门面，可是，上帝告诉我们，“人生，就是用来经历苦难的。”果然。

　　你就比如说——

　　有一阵流行算前世今生，能算出你前世的姻缘和出生地什么的，我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大概需要生辰八字，我对这样的事情一直不感兴趣，他很感兴趣，颠颠的跑去让“高人”给算了一天，回来拿起世界地图，长嘘短叹。

　　原来，这小子算来算去，算出自己上辈子是异族人，于是开始假设自己是哪个国家哪个人种的问题。冷眼瞧去，他最希望自己在欧洲，最好还是个公爵，有过什么艳遇，最后为爱情而牺牲的那种人。

　　看了半天，他长叹一声，放下地图，满怀惆怅。

　　一转眼，看到我正看他，冲我一笑，说，“我也替你算了。”

　　“是什么？”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我真是太、太、太、太了解他了。

　　果然，他闻言立刻露出标准的程悠然招牌笑，有人说这个笑容是让女人窒息男人失落的笑，但在我眼里，它代表了一种极其恶毒、阴险的前兆。

　　果，果，果然——

　　他裂开嘴说，“你前世是一只猪！”

　　………………………………我是忧伤的分割线…………………………………………

　　我穿一件新衣服，他会提出许多批评意见，最后得出结论，“程寄然，虽然长的丑不是你的过错，但故意穿成这样招摇的出去恶心人，肯定是你不对了。”

　　我化妆，他会在一旁闲闲的说，“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丑人多做怪是不是？”

　　我看书，他在一旁大叫，“程寄然，虽然你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但你还不能丧失信心，你要努力的出去寻找你的春天，你整天趴在床上看书，是看不出男朋友的。如果我有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姐姐，会不会影响我潇洒英俊的完美形象，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吃东西，他会阴险的说，“对于一米六零的体重来说，一百二十斤的体重需要进炼油厂脱脂。”

　　我睡觉，他发表意见，“程寄然，你知道吗，除了猪和你，我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动物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有的时候，他会发表一些言论，让我侧面了解他目前的生活学习情况，一般来说，是通过下面的方法“沟通”的。

　　“程寄然，你行情已经到股底了，要适量抛货，实在不行，就斩仓吧。”这是他在复习证券与投资；

　　“如果你既不美丽，也不聪明，气质还不好，你的武器就只能是温柔了，尽管这话对你绝对不适用。”明天考逻辑；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要战斗，往往通过战争，才可能重新建立一切，所以你要背水一战”现在还学中国革命史吗？

　　“如果你的人为基数，加上我聪明，用我的美貌乘方，最后把天才和智慧作为上下限积分，那么你是勉强及格了，可是现在假设不成立，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实啊，你的及格问题是个假命题。”他不是保研了嘛，怎么还看高数。……

　　…………

　　这就是我要给你们介绍的人，程悠然，我的弟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人眼中的黄金白马王子。然而这是假相，诸位不要着急，让我慢慢的拉下他华丽的面具告诉你们一个真正的程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