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这是一篇练习）》百纳川

4、第一回04

　　刺客
　　第一回04

　　听到凶悍的十九号说“这是一场误会”，鱼无迹的心彻底放下了。他知道他的谎话打动了这女人，无论她信不信他。他便壮着胆子问她：“我可以走了吗？我、我还有课呢。”
　　“好，你走吧。记着，从今以后，你和李奈丽再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他一阵狂点头，慌里慌张跑了。
　　等到镇定下来，他忽然觉得刚刚的经历中有很多破绽——他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来得及深想。他想：我明明说她男友怕被她知道女装癖，她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叫李奈丽？
　　难道，她是故意放我走的？
　　“可是为什么呀？”
　　他想不明白。但是他没有猜错。
　　就在他离开不久后，十九号便拍着搭档的肩膀小声说：“这次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全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过，你得跟他彻底断了联系才行。”
　　十四号笑了：“我跟他没来就没有关系。”
　　“那最好不过。就算你以本来面目跟他称兄道弟，也不行哦？”
　　“那怎么可能！”
　　十四号依稀觉得，搭档在暗示她喜欢他，至少是对他有着非常强烈的好感。哦，所以在无迹说了我是她男朋友之后，她才心情变好，放过了无迹。
　　十四号总算明白过来，心想，我可真够蠢的 ！早发现她对我有意思，就不必让无迹逃跑了，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他问道：“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再也不必去那所大学假装女学生了？”
　　“嗯？这我可得先回去请示。当然了，我会尽量帮你说好话的，让你尽快摆脱女装样子。”十九号打量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搭档，忍不住哼笑：“其实我早想跟你说，你穿女装也挺好看的。”
　　她又邀请他的搭档一起去附近的小吃店吃个早饭，十四号说昨晚回来得很晚，想回去睡一会儿，他们才道别。她临走时又嘱咐他：“别忘上报监听器坏了的事。”
　　十四号回去睡了一觉，两小时后，闹钟把他叫醒。
　　他这次没有穿女装，头戴一顶鸭舌帽，谨慎地溜去了鱼无迹的大学。与鱼无迹交往的过程中，他已经摸清鱼无迹的时间作息，知道对方在今天接下来没有课了。
　　在教学楼与男生宿舍的必经路上，他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前男友”。
　　“咱们谈谈吧？”十四号先开了口。
　　鱼无迹只瞥过十四号一眼，不说话，扭了头就走。十四号追上他，一步挡到他面前，拽住了他。他厌恶地甩开十四号，低吼道：“不管私人还是公家，谋杀就是谋杀，别在我这儿给犯罪找理由了，好吗？”
　　“这个先让我们放一边吧？”
　　“嗯？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们非要站在路当中说？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里走走？”
　　鱼无迹用鼻子冷哼：“别逗了，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
　　“总之，我们在这儿太惹眼了。走吧，到花园里坐坐。”十四号拽了拽鱼无迹的袖子。鱼无迹虽然不想让他碰自己，但被来来往往的人有意无意地地注视，反而更让他受不了。他只好跟着十四号往图书馆后面去。
　　他们慢慢散着步，就好象从前那样。十四号说：“我的搭档——其实是上头派来监督我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她识破了你的谎言，不过你可以放心，她向我保证了，不会再来找你麻烦。我和她，时间久了，还是有些私交的，她愿意为我们保守秘密。”
　　“那你还跟我说什么？就是为了给我报平安？”
　　“这是一方面。其实呢，我想告诉你，我可能就要真地走了。”十四号把话顿下来，等待鱼无迹问他去哪儿，可是鱼无迹什么都没说。他苦笑了一下，不得不自己说下去：“上头用不多久就把我调回去了。我不必再伪装成你的‘女朋友’。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然后，再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鱼无迹还是不吭声，低着头，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十四号独自往前走了两步，在斜前方一张公共椅子上坐下，招呼鱼无迹。
　　鱼无迹走过去，与十四号隔了一人的位置坐了。他两手放在膝盖上，仍低头不语。
　　“怎么了无迹？不会是还不打算原谅我吧？”
　　听到十四号这样问，鱼无迹猛抬起了头。他转向十四号，看着对方的表情有点惊愕。他突然冒了一句前后不相关的话：“至少让我知道你的真实名字吧？”
　　十四号反而被问住。他有点为难地笑了，道：“你不知道可能会更好。”
　　鱼无迹点点头：“对呀，那我就不问了。”他把话锋一转，“等我老到走不动时，我只能坐在轮椅里说起我曾经很爱的一个叫李奈丽的女孩儿，说她还有一个搞笑的名字，叫十四号。多可悲的一生啊！”说着，他从长椅里起了身要走。
　　就在这个时候，还坐在那儿的四十号开了口，声音很轻，却足以使鱼无迹清晰地听到：“白，我姓白。”
　　鱼无迹站住了脚，听着。他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十四号投注到他背上的视线。只听十四号说：“除了我的顶头上司，同级同事当中，还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十九号也不例外。这也是我们做这一行的悲哀。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父母也别。”
　　说完，十四号再不出声。鱼无迹听出来了，对方是无话可说了，他自己也一样。
　　鱼无迹头也不回地迈开了脚步。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鱼无迹默默对自己说，女朋友、恋爱、曾经梦想过的完美家庭、课余生活、危机……全都结束了，好像一场惊醒过来的噩梦，又似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庆幸，却不舍得——但是全都结束了！
　　鱼无迹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因为投注在他背上的那股实现，强烈到了让他受不了的地步。他哭了，在迎面的微风中呢喃：“奈丽！奈丽，我爱你……”
　　此时，不知哪个路人的手机唱起了铃音，声音很大，在午后微颤的校园阳光中回荡：“如果有一天，我独自离去，请把我留在这灿烂的春光里……”
　　小路两旁，迎春与连翘开得金灿鲜艳。而从它们旁边经过的人，就此一去，永不回头！
　　鱼无迹并没有听到，他的身后，十四号——他昔日深爱、也许至今仍深爱的“女友李奈丽”，也小声对他说道：“再见了无迹，如果我是李奈丽，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