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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二世祖乔泽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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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晚上六点准备结束工作时,又来了一个旅游团,昆剧院里的专门讲解人员却不在,纪禾只能凭着自己已经了解的一些昆曲知识再加上课堂上学的有关导游的知识硬着头皮上场,带着旅游团在昆剧院里转一圈,然后将他们送去小礼堂,看晚场的昆曲表演。
而这一圈忙下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换下戏服,将脸洗干净,穿上自己的衣服。纪禾拽起包包匆匆往学校赶。刚刚走出昆剧院,纪禾便很不凑巧地看见马路对面的长椅上一个女生正哭得梨花带雨。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说好腻了就分手。”旁边站着的的男生回答很简洁。
而这个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可不就是乔泽宇。
“我送你那些衣服鞋子包包——怎么,还不够?”
女生哭得声音更大了,妆花掉后眼泪冲出一道道痕迹。
纪禾越听越觉得胸膛闷得慌,夜风里后脑勺阵阵发痛,她却也不可能去管人家小情侣吵架,于是转头打算离开。
“你说,你说你又喜欢上谁了?”女生哭得一抽一抽的,眨着泪眼,尖声质问。活脱脱一狗血言情剧的小演员,十分卖力敬业。
“看到没?对面那个穿格子衬衣的女生。”
纪禾站住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格子衬衣一眼,勉强装作没听到一样往前走。
“喂,纪禾!”
纪禾忍无可忍地转身瞪回去。
乔泽宇一脸若无其事地坏笑。身边的女生不知是真伤心还是假做作,咬着下嘴唇默默哭得都快要趴到地上去了。
……
半个小时后。
纪禾冷着脸一声不吭朝前走,耳边还盘旋着临走时那个女生站在街头翘着兰花指,带着哭腔的“你混账!你不要脸!你抢人家的男朋友!”周围路人多半是对着纪禾指指点点,叹气摇头。
乔泽宇倒跟没事人一样吹着夜风,心情是非一般的畅快。“那女的太烦人了——要不是你出现,我还不知道要被那女的缠多长时间。”
纪禾没吭声。
“你应该能理解我啊,不是说花心的人之所以花心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最爱的人么?我可是个可怜的还没找到爱人的家伙啊。”乔泽宇叹着气,这一点他还记得颇清楚。
纪禾突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乔泽宇。
他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习惯性地一撇嘴,眨一下眼睛,接着嘴角牵起一个不大的弧度。唇边甚至还露出一个小酒窝。很无辜。对比刚刚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他这幅面目有些可憎。
那女生,应该是真心喜欢乔泽宇罢,虽然言行举止有些娇滴滴的做作,可是纪禾还是看得出来些意味。只是……谁让那个女生偏偏看上乔泽宇了呢?
纪禾忙活一天,又累又饿,到头来想早点赶回去休息,却被乔泽宇拉近他的荒唐事里,还平白无故落得个第三者的下场。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无法跟乔泽宇沟通。她不想去说教。
“你没有看到那个女生真的很伤心吗?为什么你现在还可以这么云淡风轻?根本连感情是什么都不懂,还说什么你还没有找到爱?少来了。你今年到底多大了?”夜风里,纪禾眉间浅浅的川字很模糊,可是她认真而忍耐的语气已经将她的不满泄露出来。
说完话,纪禾继续朝前走。
乔泽宇没有跟上去,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透过烟雾,眼前的城市夜景浮华而飘渺。
切,他活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一个如此会教训人的女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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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随着城市的发展,空气质量越来越差,高档别墅区内树木葱郁,清晨的空气还是很清新,甚至还能听到树林里的阵阵鸟叫。
乔家别墅。
吞下药片,大口喝下半杯水,乔泽宇靠着床头柜滑下来坐在地上,急剧喘着气。渐渐才感觉到胸腔舒畅起来。
他是被一阵呼吸不畅憋醒的。
空荡荡的别墅里安安静静,负责做饭的大嫂已经离开,早饭放在餐桌上已经凉掉。
伸手拿时钟一看,上午十点。昨晚和几个朋友玩得太高兴,他直到凌晨三点才开车回来。乔泽宇一时恍惚,愣神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床头柜上药瓶已经滚倒,药片散了一桌,枕头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乔颂咏。
乔泽宇就当没看到一样,进浴室刷牙漱口,捧冷水扑在脸上,直起腰时一阵头晕。出来时,手机仍旧在震动。
他不耐烦地摁下通话键,提着声音就吼:“干嘛?”
“下周六你回上海一趟吧。”乔颂咏平静的声音传来,仿佛早就知道儿子会语气不善,“你外婆打算回国,下周日到上海。”
“你跟孙睿维去接机不就行了?想让老太太多活两年就别让她见到我。”乔泽宇用肩夹着耳机,歪头打开衣柜找衣服。
“你这是对母亲说话该有的语气吗?”乔颂咏的声音冷下来。
乔泽宇嗤笑一声。“不该不该。周六是吧?我回去不就得了。”
“记得带礼物。”
“礼物?你不觉得不管我拿什么,她收下后肯定转头就扔掉吗?”
“就是因为你是这种态度,外婆才不喜欢你。泽宇,你都已经成人了,不能跟你表哥学学?”乔颂咏的口头禅又出来了——你能不能跟表哥学学?
学你个头。乔泽宇暗自腹诽。老子看到他就心烦。
“我学他?学他什么?讨老太太的欢心,他一个就够了。要两个的话,到时候怎么分家?孰轻孰重?”
乔颂咏霎时间不说话了。乔泽宇也懒得去揣测她的心思。“没事我挂了。”
“乔泽宇,你最好能收敛一些。作为公司的一份子,我更加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你最好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想明白了就联系我。”
话语刚落,那边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
乔泽宇没好气地转头将手机扔到床上,脱睡衣准备换衣服。
光裸的腰部,是有些骇人的一公分多长的伤疤。
他取出衣架,顿了一下,冷不丁抬手将衣服摔到了地上,回身暴躁地将床上的手机扫到地上几脚踹出去。手机顺利摔掉外壳,滑出电池。
乔泽宇坐到床上,喘气。唇色渐渐苍白,他伸出手去拿柜子上的药瓶。
……
孙睿维十二岁生日那天,盛帆附属的一个子公司经理为了讨好乔老太太,送了孙睿维一条一岁多的藏獒。
七岁的乔泽宇跟着妈妈乔颂咏去酒店吃晚饭,庆祝孙睿维的生日。不情不愿地在酒店门口下车,他撅着嘴巴跟在妈妈身后走。
门童正在跟那个经理解释,藏獒不能带进酒店。旁边站着孙睿维和乔老太太。
乔泽宇有些怕那条大狗,站着妈妈身后,偷偷歪着头往外看。
藏獒不怎么突然发了狂,经理一不留神便让藏獒带着铁链子窜出去直奔乔颂咏而去。
乔颂咏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她根本没时间朝旁边跑开,于是闪电间一把将身边的儿子扯到身前挡住。
所有的人都为这突发的情况骇住了。藏獒张着血盆大口冲了上去。
“妈妈——”乔泽宇带着惊骇的哭腔叫了一声便毫无声息。
周围脚步声,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后来,乔泽宇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留下腰部永久的,狰狞的疤痕。出院后,他便渐渐沉默了,有些孤僻,有些戒备。藏獒的主人后来说,或许因为不熟悉街上的新环境,再加上狗被关在面包车上运过来,所以藏獒后来就失控了。
原本乔颂咏从公司回来时,乔泽宇还会跑上前去叫声妈妈,出了这事儿,乔泽宇看到她便一声不吭。
乔颂咏觉得很愧疚,可毕竟在危险下人的本性就是自保。她承认,人性就是自私的。只是母子关系太僵也不行,于是她想着尽量弥补,可乔泽宇执拗得很,吃了称砣铁了心般对她的关心毫不在乎。
八岁,乔泽宇偷偷从街上买来耗子药,毒死了被拴在树下的藏獒。
看到老太太气得铁青的脸,看到孙睿维有些惋惜的表情,看到妈妈皱眉的样子,他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痛快。
后来,他开始喜欢捣蛋,要不戳坏车库里轿车的轮胎,要不往楼梯上放图钉。
乔颂咏眼见儿子越来越不听话,训也训过,打也打过,到最后还扳不回来,于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一心放到公司上。而“倒插门”的丈夫安国志,更是管不了儿子。
再后来,随着乔泽宇逐渐长大,渐渐也觉得这些恶作剧有些乏味,那么干什么好呢?
乔泽宇开始学着和一帮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一起抽烟,进酒吧,吃喝玩乐。别的学生是6点早起上学,晚上8点回家。乔泽宇也是,只不过他是将上学换成了鬼混。
班上新来的老师,直到开学半学期后才从别的老师那里知道,教室里那个空位子其实是有人的,而名单上那个“乔泽宇”也是真有其人。
乔泽宇对此是真正的一笑而过。
而今,顺利从那个家逃出来,乔泽宇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
满意?
他坐在床上,回头看向厚重的隔光窗帘细缝中露出来的阳光,斜斜地从他的额角照到唇边。
窗外,窗内,仿佛是两个隔绝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