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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剪烛话西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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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来少将军府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雨将好停了,他刚将伞收起,就看到从外头回来的晚儿。
见到何暨,晚儿很是意外:“何大夫,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何暨抖了抖伞上残存的水滴:“你不是让我早些来么。”何暨低头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即使强打着精神,脸上依旧有抹不去的疲倦。昨天晚儿来找他的时候,因着万春堂病人太多,他抽不出空来,晚上又要在宫里当值,便允诺晚儿明儿一早就去少将军府看病。
这不,今早连家门还没进,就来了这里。
晚儿尴尬的笑了笑:“何大夫真不好意思,因着小姐今儿要进宫探望皇后娘娘,我才让你早些来的,但也没想到你会来这么早。”
何暨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冲破云层,洋洋洒洒照了下来,他看了晚儿:“你再不请我进去,我便先回去睡上一觉再来,到时候顾夫人怪罪下来你可别怪我。”
晚儿赶紧推开门,对何暨做了请的手势:“何大夫,快请进。”她将手上捧着的烧饼举到何暨的面前,“何大夫早上来的这么早,肯定还没吃吧,我买了小姐最爱吃的金桥烧饼,你要不要尝一尝。”
何暨笑着道:“可巧了,我早上吃的也是这家的烧饼。”
据说金桥存在了多少年,金桥烧饼就卖了多少年,现在的金桥已经荒废了,但金桥烧饼却依旧卖的红火。听老人说,当年建造金桥的时候,国家请了很多苦力,当时有个刚新婚的男人也被拉来做苦力,可惜他命不太好,刚做没多久就被石头砸断了腿,家里断了生计。有个朋友提议说他妻子的烧饼做的很好吃,他们不如开个烧饼铺,一定会很受欢迎。
因此,金桥烧饼铺正式开业,成了上京一绝。
他们刚走到格思园,就看到坐在池边的慕靖蕊。她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起床就看到她前不久种下的睡莲,竟然一夜之间全都开了!
其实莲塘里本没有莲花,只养了几条观赏用的锦鲤,慕靖蕊嫌它单调,这才在里头种了睡莲,顾北初懒得管她,就由着她折腾了,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短短数月,睡莲居然开了。
慕靖蕊见到何暨,急忙弯腰把趴在地上装死的珍珠抱到他的面前:“何大夫,你来的正好,快替珍珠看看,它是不是病了?”
何暨扫了眼珍珠,眼睛又重新盯上了慕靖蕊:“我想,还是先给你看看吧。”
“我?”慕靖蕊困惑道,“我有什么问题么?”
何暨道:“你脸色不太好,又无精打采的,我还是先给你看吧。”
慕靖蕊抿了抿唇,摸了摸在她怀里不太安分的珍珠道:“我是因为天气燥热,吃不下饭导致,我一到夏天就是这个样,等天气凉了,我自然就没事了。”
见她这么说,何暨也不多说,从她手上接过珍珠,上下打量一番:“嗯,多了很多肉,肚子……嗯,变浑圆,丰满了……”
慕靖蕊见他这样形容珍珠的胖,忍不住笑了出来:“何太医,你就直说它胖了呗。”
何暨道:“其实它……你说说珍珠的情况。”
慕靖蕊道:“珍珠以前很活泼好动,但是最近变得特文静、优雅。”慕靖蕊的特文静其实有另一层意思,但何暨似乎只领略了其中一层,她忍不住解释道,“以前珍珠很喜欢欺负其他狗,尤其是公狗,但最近这种特殊的癖好突然没了,而且好像什么都不能引起它的兴趣,它能在地上躺好久都不动弹。还有就是,它最近饭量变小了好多,但是却长胖了不少,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走起路来都一颤一颤的,有些不稳当,我总觉得它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何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它或许不是长胖了。”
“啊……”慕靖蕊拖长了尾音,方才何太医说它多了很多肉,变浑圆了,这一会儿怎么又说它不是长胖了,“那,它……是怎么了。”
何暨把它抱到地上:“放心吧,它快生了。”此话一出,慕靖蕊和晚儿顿时面面相觑,他是说……珍珠怀孕了!
慕靖蕊吃惊的捂着嘴,珍珠居然怀孕了,还快生了,真是不可思议。可晚儿接在后头的一句话,却更让慕靖蕊无语,她说:“小姐最近也变慵懒了,胃口也不太好,会不会也有身孕了?”
慕靖蕊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呀!”
何暨望向慕靖蕊,察觉到她的不悦,问道:“不知顾夫人可否让何某人把把脉?”
慕靖蕊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有怀孕。”她抿了抿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有劳何太医亲自跑一趟,晚儿,你替我送他吧,时间不早了,我回房收拾一会儿我们即刻出发。”
慕靖蕊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觉得当时的氛围有些尴尬,而她是始作俑者,说实话晚儿也是关心她的身体,她当时的态度的确不太好。她正想着一会儿如何向晚儿道歉,晚儿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慕靖蕊打开房门,道歉的话僵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犹豫了一会儿想反正时间还多,还是等上了马车再说吧。
不想,刚上了马车,晚儿便一脸愧疚的对她道:“小姐,对不起。”慕靖蕊一惊,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应该是她,可她还是死要面子,故作矜持的听她继续说,“我刚才说话惹你生气了,但是我真的无心的,我也是关心你才会这么说的,你可千万不要生晚儿的气啊。”
慕靖蕊顺坡就下:“这事儿我也有不对,明知道你是关心我,却还对你们发脾气,你也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晚儿笑着道:“我哪敢生小姐的气,你可是我的小姐啊。”她突然想起什么的对慕靖蕊道,“对了小姐,我刚才买烧饼的时候碰见宋尚书了,原来他也喜欢那家的烧饼,真想不到他身为尚书还会自己去买烧饼吃。”
慕靖蕊斜眼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懒是不是。”她叉着腰,昂着头,“下次我叫别人给我买,不辛苦你了行了吧。”
晚儿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正好天热了,我也懒得动了。”
“瞧,原来你也懒啊。”慕靖蕊立马缩了回去,不在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对了,他有没有颜姑娘的什么消息,还有上次在客栈的那件事,你没跟他说吧。”
晚儿点点头:“小姐真是料事如神,颜小姐前几天刚修了书给他呢,宋尚书一提起她是眉眼全是笑,我见颜小姐没事儿,怎么好提那件事扫他的兴呢。”
慕靖蕊笑着捏捏她的脸:“就知道你聪明,不过……”她啧了一声,神色变得凝重,“有时候我真的不懂闻芫在想些什么,颜姑娘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对付颜姑娘呢?”
“是啊。”晚儿有些惋惜的道,“真是可惜了那天,她跟颜姑娘说的话,我一点也没听到不说,反倒被她打晕了。”晚儿脸上带着懊恼和不甘。
慕靖蕊拍拍她的肩:“算了,不提这事了,快到宫门口了,你替我收拾一下吧。”她叹了口气,眼神飘忽,记忆回到顾北初出征的前几天。她半夜梦醒,见顾北初不在身边,便想去书房找他,可顾北初却并不在书房,她正打算回房,余光一瞥,便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她想要追过去,但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抬头一看,就见到对面的屋檐上站着一个人。
夜色极深,万籁俱寂,月光投射在那人的身上,散发着冰冷的光。被风微微撩起面纱的闻芫,就这样冷眼看着站在地上一脸无措的她。
慕靖蕊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却被人从背后扶了起来,她回头一看见是顾北初,她急忙指着屋顶给他看,可是早已不见了闻芫的身影。她尴尬的移动手指,指向月亮:“今晚的月亮真亮啊。”
顾北初见到她,顿时松了口冷气:“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看月亮,我刚回房里,见你不在,知道我有多着急么。”
慕靖蕊缩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醒来之后见不到你,想去书房找你嘛。”顾北初将她抱回房床上,轻声道,“睡吧。”
慕靖蕊恩了一声,侧过身背对着顾北初,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却是闻芫冰冷的眉眼。她睡不着,满脑袋都是闻芫,她轻声叹息,被顾北初察觉到。他将她扳倒身前:“怎么,睡不着了?”
慕靖蕊假装困了,打着哈欠道:“没有啊,困着呢。”
她不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顾北初,但顾北初不久之后就要奔赴战场,她不想让他分心,而且她隐隐觉着,闻芫想要对付的人只有顾北初一个,只要顾北初好好的,她就不会有事,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埋首在他的胸前,将心思藏了起来。
慕靖蕊没想过,她会那么快再见到闻芫。她从没想过,没有顾北初的保护,她在闻芫面前居然也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