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物是人已非 ...
-
话刚说完,慕思才便匆匆从门内迎了出来。见到两人,他赶紧拱手将季子楚迎了进去,顾北初跟在季子楚身后,也一道走了进去。
“王爷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见谅。”慕思才微微欠身。
“无碍。”季子楚虚抬起手,“丞相大人忙于公事,子楚突然造访,还怕是叨扰了。”季子楚一派贤王风貌,说话也是极儒雅恭谦。
慕思才定下心来,连连罢手道:“怎会叨扰,王爷前来拜访,老夫自是开心极了。”他转向顾北初,“只是北初啊,我听梁叔说,你既是送蕊儿回府,为何不一道进来?”
顾北初淡笑道:“慕小姐没开口,北初怎好……“尾音拖长,难掩无奈。
慕思才与季子楚相视一笑,季子楚见顾北初神色尴尬,顺手掏出折扇,轻轻摇了起来。
屋外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相府灯火已上,饭菜的香味,亦随着微风飘了出来,府里下人恰时来请慕思才等人前去膳厅用膳。
到了膳厅,众人刚落座,慕思才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梁叔道:“叫蕊儿过来。”
季子楚闻言,对顾北初道:“蕊儿姑娘,可就是少将军还未娶进门的夫人?”
“正是小女。”慕思才叹了口气,“我这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一会儿若是言行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王爷多多海涵,莫要跟她一般计较。”
说话间,正逢着慕靖蕊走进来,见到顾北初她的足步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进来。
她走到慕思才身边,刚要入座,便被他喝止住:“怎这般无礼,见到容安王还不行礼?”他撇过脸,一脸尴尬的望向季子楚。
季子楚将扇子一收,抬眸浅笑道:“我与慕小姐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三年未见,瞧慕小姐今日模样,怕是早将子楚忘了吧。”
慕靖蕊并未多言,只是不停在脑海里寻找一个叫子楚的人,子楚……容安王子楚,这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只是三年前的事,她亦未必记得那般清楚。
慕靖蕊抬眼看他,不禁怔在原处,不由在心里苦笑,季子楚的名字她或许记不住,可这人的模样,她却是难以忘掉的。三年前的上元节,正是他和他的皇兄还有那个神秘女子,救了她和慕靖蓉。
他和他皇兄长得并不很像,只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质,却惊人的相似。无论他们多么谦和有礼,那高傲的血统,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却始终萦绕周身。相对于季逸和,也便是现今的旌阳帝而言,季子楚更加的内敛温和些。慕靖蕊盯着他的脸,始终不相信他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慕思才轻咳一声,将慕靖蕊拉回现实,她发觉自己还盯着季子楚,便将眼睛挪开,垂着头道:“我忘了!”有些事,如若真能忘了,该有多好。
因慕靖蕊低着头,季子楚看不到她的神色,便道:“三年前的上元节,我与皇兄还有……”话僵在嘴边,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他似是自言自语,“忘了好,忘了也好。”
慕靖蕊却接过话茬:“如此一说,我便还有些印象,我记得我和家姊当时被奸人所虏,是被当今圣上所救。只是时隔三年,靖蕊也印象模糊,还望王爷见谅。”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起,因而她选择不再提起。
季子楚嘴角依旧挂着苦笑:“原来,不过才三年而已……”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拿起箸筷,招呼众人,“快起筷吧。”不过三年,便已物是人非了,昨日之事还历历在目,时至今日便皆已成空。
季子楚在席间虽是谈笑风生不断,可微蹙的眉间,总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慕靖蕊不时侧目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神恰巧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惊,低下头去扒饭,顾北初仿若未闻,只一心与众人谈笑。
慕思才眼瞅着慕靖蕊不说话,便问道:“王爷此番来京,可相中了哪家姑娘?“
慕思才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季子楚叹了口气,又放下箸筷:“子楚便是为了这事,要来麻烦相爷的。”
“哦?“慕思才挑眉,“王爷不妨说出来听听。”
季子楚哀叹连连:“本王,本王实没有续弦之意,可皇兄执意要为本王选妃,本王甚为无奈,望请相爷代为转告。”
他继续道:“如雪……离开不过三年,本王便急着娶妻,叫我日后如何面对她。”提到齐如雪,季子楚的眼神更加哀恸。
慕靖蕊见季子楚神色哀婉,并不似装出来的,心里好奇更甚。
齐如雪是齐太师的养女,自幼同季子楚、季逸和一道长大,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季逸和与慕靖蓉订下婚约不久,齐如雪便匆匆嫁给了季子楚。
慕靖蕊想,两男一女总有一个是第三者,于是据她推测,觉得齐如雪匆匆嫁给季子楚原因有二,一是齐如雪与季逸和本是一对,但季逸和却中途变心,看上了慕靖蓉,齐如雪为了报复他,便嫁给了一直爱慕着她的季子楚。二是季子楚跟季逸和本是一对,但季逸和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娶一个女子为后,季子楚心灰意冷便娶了齐如雪,只为快些离开上京,远离伤心之地。
对于第二点,慕靖蕊觉着有些荒谬,便被她否定了。
齐如雪嫁给季子楚不过三月,便因滑胎流血过多而死。齐如雪死后,容安王府内人员曾大幅度调换过,据说,那些被调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容安王府……
慕思才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眼风淡淡从慕靖蕊身上扫过:“皇上心意已决,下官怕是难以左右,如今人选已定,王爷若执意拒绝,只怕是会皇上拂了面子。”
季子楚挂着苦笑:“别无它法么?”
慕思才不语,顾北初沉默,慕靖蕊低头扒饭。
季子楚见状起身,轻拂了衣角:“既然如此,子楚先告辞了。”
顾北初见慕思才露出乏意,瞥了眼屋外天色,便起身道:“北初随你一道走。”
慕思才将他们送至门口,便转身离去,府内顿时静了下来。皓月当空,清风无痕,无论齐如雪之死,与季子楚有无关系,季子楚跟太尉家的这门亲事怕是逃不掉了。付太尉嫁女心思颇急,现今已得了旌阳帝默许,饶是季子楚一再拒绝,旌阳帝怕也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君意难为,慕思才是旌阳帝的臣,着实没必要为私交不深的容安王出谋划策,得罪旌阳帝。他话已至此,容安王能不能自己把握,着实与他无关。
他刚走回院里,便看到慕靖蕊一脸探究的瞅着他。他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轻摸胡须:“怎么这样看着爹?”
“爹,我问你一件事。”慕靖蕊有意凑近些,“容安王妃真是他亲手杀的么?”慕靖蕊的声音极小,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
慕思才摸着胡须的手,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这话,你不准再提第二遍!”见慕靖蕊像是答应了,他才松开了手,“这件事到底如何,怕只有容安王自个儿明白,你可别傻傻跑去问容安王。你需知晓,这坊间传闻万不可断信。”语气里带着丝责备之意,好奇心太重,的确不是件好事。
慕靖蕊微怒跺脚:“女儿再傻再笨,也不会跑去问容安王这种事,爹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再提了!”
慕思才给出的答案,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那些事怕是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而他们终究还是雾里看花。
因着顾北初没有搭车,季子楚便邀他同坐马车,顾北初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车摇晃,季子楚沉默着拉耸着脑袋,闷声不言。
不知马车行了多久,季子楚抬起头,掀开马车左侧的帘子。
黑夜寂静无声,他微微扬起嘴角,放下帘子,转头对顾北初道:“少将军今晚一言不发,可是怕碍着相爷的面子。”他拍拍顾北初的肩,“如今就你我二人,少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顾北初越是沉默,季子楚便越是觉得他有话要说,他的确有话要说,却不能自己先开口,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顾北初道:“我等皆是旁人,若王爷真心不愿娶妻,皇上顾及手足之情,应当不会为难王爷。”顾北初盯着季子楚,停了一会儿,又道,“不过,王爷终归还是要娶妻的。”
“所以,少将军有什么建议么?”季子楚明白顾北初话里有话,是啊,他终归是要娶妻的,只要旌阳帝存了让他娶妻的心思,他便终有一日会臣服,这叫君命难违。
““不若就顺着皇上的心意。”顾北初圧压嘴角,“说不准王爷您日后,还会万分感激皇上为您赐的这一桩婚。”
季子楚慵懒的靠在一边,垂下眸子:“本王听说,太尉府千金昨夜在少将军府上待了一夜,少将军这是将麻烦推给了本王啊。”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血玉,这血玉本是一对,另一块在齐如雪小产那日,碎了满地。
顾北初瞅着他手中的血玉道:“是麻烦还是福星,那就看王爷的了。”
马车渐停,眼看是要到少将军府了。
季子楚放下手中的血玉道:“那么,少将军要怎样答谢我?”
马车恰巧停了,顾北初掀开车帘,便瞧见闻芫站在府门前。他回头冲季子楚一笑:“那就要看容安王,带着什么样的聘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