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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历史 ...


  •   “圣斗士?”
      优雅音乐,流离着华贵金红的光影与色彩,矜持暧昧悄声细语的贵族沙龙。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高脚酒杯,金黄芬芳的酒液。嘴角弧度迷人,却满是嘲讽与不屑,对着这个古老神圣、消隐在历史中的名字。
      “那就是一群白痴。”

      阳光很好。
      两旁都是些贵族宅邸,不同时代的奢华覆上历史的青苔交错呈现,流淌着凝固的优雅,是诗歌和乐曲,人们来来往往。大街上推过木制手推车,王公商人们的马车踢踏踢踏地驶过,嘈杂声响不断地在耳边混作一团,空气里有无数污浊混在一起的腥气,各种各样的。

      蓝色天空很晴朗,可以看到远方教堂的尖塔,在阳光中描出个清凉阴影的轮廓,有鸽子在盘旋。过了一会儿,教堂的钟声悠悠响了起来。
      空气浑浊而温暖,飞扬着无数金色尘埃。阳光照在皮肤和衣服上,有一股尘世人间的气味和热度,照得老迈冰凉的血液都暖和起来,在血管中迟缓流动。

      时间的光影渐渐游移过去,阳光中的火气也越来越重,使人头脑眩晕。
      他眯起眼睛,并不怎么在意。阳光越烈越好,热量使他感觉松快舒适,对于衰朽的老年身体来说。而且它使人头脑也发热,温柔催眠般地忘却现实此时此地的景象。最近的记忆总是转瞬即逝,几十年前的事却鲜明如昨日。
      “老胡子,你又出来啦,好些天不见,还以为你死了。”有人跟他打招呼,其实这类问话是不带恶意的,只是一种亲切而不大受拘束的调侃。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开自言自语地咕哝起来。
      “你记得瓦莱丽吗?”他说,有一片阴影覆过来,那是一个含着指头的孩子,好奇地望着他。“她可真美。双眸像猫儿一样,脸颊朝霞一样红,头发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
      那么清晰,仿佛在阳光中闪烁着金芒的尘埃。然而那张脸庞浮了浮,又随即湮在记忆中。

      “那时候真好。”他含混不清地说,“那时候也挺糟的。我们走了很远的路。两边都是死的枯木,都是雪,那个冬天冻得狼都出来了。”
      有个缠着花色头巾的胖女人走过来,急急地把小孩抱走了。
      那人倒并没有介意听众的消失,继续说着断断续续谁都听不清的话,间或停顿一下,抽了抽肩膀。仿佛正有一大堆观众听他讲似的。

      无数人浮出,在朦胧阳光中朝他微笑,年轻快活的声音在耳边扰动。

      嚼遍了记忆的渣滓,他回过神,发现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形色匆匆,谁都没注意到他,在他面前多作停留。

      “现在日子也不好,流民这么多。”店主说,这时他反正闲着,又很好心。“据说税还要再加。”
      他叹口气,睁眼望去,看见马车来来往往,有几辆停在路边,都是些上流社会的人士。
      他眯起眼。
      “那匹马真不错。”他说。
      “哪匹?”
      “白的。”

      他们一齐望过去,有一匹灰白的高大马匹套在一辆饰着纹章的马车上,停在路边,正低头在嗅着什么,或许只是因为闲着。
      “挺漂亮的。”店主评论说。
      “那是一匹战马。”他说,“我眼睛坏了,可是还是看得出来。它优秀着呢,在战场上保准不会被惊到,提速很快,而且能持续很久。”
      “贵族老爷们的车嘛,都是这样。”店主说。
      他摇摇头。
      “不一样。排场有排场的马。”他坚持说,“但是那种马,那匹马是为战争而存在的。”
      “你习惯这么想了。”店主说,“适合战争就算了,哪叫为战争而存在。谁愿意为战争而存在。”

      他不说话了,就眯起眼看它。它此时挺悠闲的,甩着尾巴,偶尔小碎步前后活动一下僵硬的脚蹄。但是他知道,他确实知道。它跑起来的时候脚下能带起火星,踏过血泊和碎尸,它不是为装饰和夸耀而存在的。这种印象如此鲜明凌厉,尽管在过往中无论什么都不曾给他这么强烈的想法,他也从来不懂得辨识马的好坏。他那么笨拙,学不会很多东西。然而此时此刻,他就是知道。

      驾驭的车夫松松地拉着缰绳,披着黑长斗篷,连面容都隐在风帽深深的阴影里。宽松衣料包裹下勾勒的身体轮廓却仍然显得纤细挺拔,如同少年。

      他抱着一种漠不关心的好奇,让迟钝的目光停留在那辆马车上,等着看它的主人会是谁。尽管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谁,他都不会认识,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等了很久。人群来了又走,一波又一波,空气里晃动着虚像。
      然后有人出来了。

      非常奇怪,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尽管视野因衰老而不清,尽管那个人也才刚刚出现,他却能立刻下意识地认定,就是那个人。
      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是在他脑海中那人的形象却古怪地十分清晰。
      那人没有悬念地走向了马车,然后转过头,头发在阳光中反射出苍白的昼光。车夫向那个人稍许躬身行礼,那人似乎微微抬起手。
      太阳的热度这么高,血液都是温暖的殷红,昏昏沉沉,空气有尘土的干燥气味。美妙的梦境和记忆在远方朝他招手。
      阳光漫漶。

      一只蝴蝶停留在指尖上,款款张合着双翼。漫不经心地动了下手指,它就晃晃悠悠地飞起来,停在车夫的风帽边,然后消散了。
      打开车门的时候,不禁一愣。

      车里的人转过头,漂亮地垂卷下来的金色长发下掩映着一张清雅白皙的容颜。
      “不上来吗?”

      “不。”
      他握住伸过来的手,借力坐到对方身旁。关上门,马车开始向前驶去。
      “你怎么会来,在这里等了多久?”
      “只是睡醒了,你不在,在那边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过来了。”伸出手,抚过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圣战快开始了,就别到处去玩了。”
      哼了一声,很随便地靠到对方身边,拉过头发把玩起来。
      “我找到冥王陛下的转世了。”
      “哦。”
      “二次肉身是雅典娜的哥哥。”
      “真狗血。然后呢?”
      “很早之前他们生活在孤儿院,他叫亚伦,雅典娜的转世叫萨沙,早就被希绪弗斯带走了。”
      “还算幸运,没把亚伦一并带走。”塔纳托斯略转过头,望向窗外,夕阳正沉坠下去,天边流动着薄薄的鲜红。他觉得有些困倦。
      “感觉真假。”
      “什么?”
      “这个世界,还有圣战,很虚假。”他半眯起眼睛,满目艳丽红光中,晃动的人影、飞起的群鸟、岿然不动的建筑,都显得朦胧不清而虚幻,海市蜃楼般风吹即散。“大概是因为重复太多次了。”
      “塔纳托斯。”
      “嗯?”
      美丽的金色眼睛沉静地望着他,然后又移开了目光。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马车驶入道路深处,前往那些地方。

      舞台上的演员总是不变,史诗读到最后的余韵,合上封面又翻到开卷第一页。无数人的悲欢离合凝固在每一句诗歌里,波澜壮阔的卷幅徐徐展开,花开叶落,或早或迟,死亡黑翼支张,走向最终的命运。
      一出陈旧戏重演第一幕。

      而这一回,缪斯们又将以歌唱谁的悲哀和愤怒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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