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藤下》容荣绒

1、1

　　“……你是双六么？”
　　老者躺在藤椅上，身着华服，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
　　“不，不对。”然而不等对方回答，他便否认了自己的问题，“双六，已经老啦。”
　　武藤游戏无奈地笑道，“那是我爷爷……您认识他？”
　　“嗯，我们已经二十年没见……或是三十年？诶？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啦。”
　　老者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遮掩在眼皮底下的视线细细地打量着游戏。
　　“你……很像双六年轻时候的样子。那副年少轻狂的样子也像。”
　　“请问您是……？”
　　“双六年轻的时候，曾经周游各国，想要挑战全天下的游戏高手，然后攀上那巅峰之位。”
　　“在开始那个旅程的时候他遇见的我。”
　　老者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游戏，又闭上了眼睛，“唔，你也过来坐吧……那边应该有椅子。”
　　游戏回头，那里果然有一个竹制的椅子，虽然他的记忆清楚地告诉他之前并没有看到过这事物。
　　而事实上，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有着葡萄藤、藤下老者的小院的，他本身也并不清楚。
　　“作为双六的孙子，你了解他的多少事呢？”老者又问道。
　　游戏恭敬道，“爷爷之前是个游戏高手，正如前辈所说，他周游各国，获得了无数的荣誉。”
　　“我想，之前你也听着双六讲诉自己的经历，然后心里默默地不以为然，认为是吹牛吧？”
　　“啊哈……”游戏尴尬地挠头，如果是曾经的他，确实如此想过。
　　但是现在日渐长大成熟的他，偶然回头想一想，就会发现他的爷爷之前是一个并不能用平凡叙述的人。
　　“那时，双六非常地狂妄地放话谁都赢不了他，于是我看不顺眼，跟他大杀了一场，最后我赢了——哦，说起来，那次是牌九。”
　　“……啊？”游戏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你们……赌博了！？”
　　“实际上那次他是来参加国际的象棋比赛的，他自己手痒想赌几盘，就来了我家的赌场。”
　　老者的嘴角浮现出很浅的笑意，他仿佛还能看到当时的情景，那个仍是少年的男孩输掉的时候愤怒地要求再来一盘，然后被自己大杀特杀差点输光旅费的样子。
　　“年轻……真好啊。”
　　“我也曾经羡慕过辉煌过的爷爷。”游戏说道。
　　“小伙子，你的未来肯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更加辉煌……”
　　老者呵呵地笑着，一边端过一杯茶抿了一口。这次游戏看的分明，那茶杯竟是凭空出现在老者的手中。
　　“……你应该继承了你爷爷的职业吧？”
　　“嗯，我现在是职业决斗者。”游戏点头答道。
　　“呵呵……看我这脑子。”老者突然颤抖着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伸出左手在游戏的身前划了一下。
　　一杯茶水带着一整张树根模样的茶几出现在他面前，茶水冒着腾腾热气，仿佛刚刚沏好端上来一般。
　　“竟然一直忘记了给你端茶……真是老的不中用了啊。”
　　“没关系的。”游戏有些愕然地盯着茶水，匆忙摆手答道。
　　“不不，这可不行，会被老婆子说的。”
　　老者笑了笑，“尝一下……这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普洱茶。”
　　游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惊讶道，“……好喝。”
　　“是吧。”老者开心地笑了。
　　等游戏喝下了一整杯茶水的时候，才惊觉老者竟是没有再讲一句话。
　　他抬头，老者与他对视，他眼中的慈祥如同对待真正的孙子一般，莫名让游戏觉得心中暖暖的。
　　重新仰躺下来，老者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一旁的游戏怔怔地看了看老者，也带着微笑靠在了椅背上。
　　“双六他啊，从以前起就特别喜欢卖关子。”
　　“是的。”游戏回想起当初接过黄金盒的时候，双六一脸的神秘。
　　“……特别喜欢逞能说自己不老很有劲，然后闪到腰。”
　　“呵呵。”老者望着天，想象着双六老了的样子，还有他那耍宝的表现。
　　“真是个不服老的家伙。”
　　“就是啊。”游戏忍不住出声符合，“还有看到美女就两眼桃心，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青梅竹马的女生。实在是太丢人了！”
　　“哈哈！他是不是跟你说这是老头子唯一的兴趣了？”
　　“是的……”游戏郁闷地望着老者。
　　老者爽快地笑道，“同感啊！哈哈。”
　　“啊，痛！”
　　不知从哪里掷来的报纸击中老者的后脑勺，他低呼一声捂住痛处，然后抬头朝向空处喊道，“哎哎，心有余而力不足啦！”
　　“哼！”苍老的女声只出了一声就沉寂了下去，老者趁机用手掩住嘴轻声道，“那是老婆子，不用理会她。”
　　“哈哈。”游戏干笑了两声。
　　“咳咳……那我们继续聊~”
　　“那您和爷爷就是不打不相识了？”
　　“算是吧……之后我们在象棋比赛中又遇上了。”
　　【“啊？又是你啊，哼哼！比象棋我不会输的！！看我打得你落花流水！！”
　　“切，手下败将，要放狠话就趁这会儿吧，一会儿看你怎么哭~”
　　“啧！来啊，看谁哭！！”
　　“求之不得~”】
　　“结果呢？”
　　“我又赢了。”老者轻笑道。
　　游戏无语地想象着自家爷爷连输两次气的跳脚的样子。
　　“这两次败北磨掉了他的傲气，比赛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啊？”游戏囧了。
　　“……然后半年后，他突然就跑来找我。”
　　【“……多谢你啊。”
　　“？”
　　“没什么。”
　　“你为什么下棋这么好呢？明明年纪差不多。”
　　“天分和努力呗~……话说你是谁啊。”
　　“——啊！？你个魂淡！！！”
　　“咳，开个玩笑。”】
　　“他抱着学习的态度就这么在我家住了下来，非——常自然的，话说半年之后再来道谢真的不算晚吗？”
　　老者夸张地伸手做了个无语苍天的手势，游戏‘噗’地笑了出来。
　　“然后他就开始追我妹妹了！！”
　　“噗——”这次游戏是真的喷出了茶水来。
　　“咳咳，不会成功了吧！？”
　　“那当然，我妹妹是那么好追求的？”老者谜样地自豪道。
　　“额……”
　　“……他在我家里修行了两个月之后，便出发开始了他真正的征服世界强者的旅程。”
　　老者又喝了口茶，表情逐渐变得苦涩。
　　“起初，是在东南亚崭露头角。”

　　【“恭喜武藤双六先生获得了这一届的‘走出迷宫’比赛头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亚洲的人获得这一奖项了，能请您讲诉一下心得么？”
　　“这很简单，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就能知道怎么做是正确和省时的。”】

　　“然后，渐渐地在欧洲也获得了名气……”

　　【“第十三届国际雪雕比赛的第一名是——武藤双六先生！！让我们鼓掌欢迎他上台领取他的荣耀！”
　　“至今为止，武藤先生已经在多项游戏领域获得其他人一生都难以获得的成就与荣耀，已经获得了如此之多的他是会继续走下去，还是会就此收手？”
　　武藤双六身着笔挺地黑色西装，毫不畏惧地站在镜头前。
　　“我的目标是全世界！我要拿下全世界的游戏，成为世界上唯一的游戏之王——！！”】

　　“当我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发觉到，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可不是？孙子都这么大啦。”
　　老者沉默下来，他的嘴唇凑到茶杯沿，却没有啜饮其中的茶水。
　　游戏望了老者一眼，也沉默了下来。
　　“我们每年联系一次，很多时候他邀请我跟他一起去玩游戏，有一次，他说他要去挑战一个传承与古埃及的危险游戏，让这次经历成为自己人生的巅峰。”
　　老者看着游戏，“他说从中带回来的宝物会成为自己的传承，那么，你应该知道的吧……”
　　“……是的，爷爷很早就给我了。”
　　“是么。”老者不知为什么笑了起来。
　　“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游戏讲述了自己的黄金积木的事情，讲述了怪兽决斗卡，讲述了自己参加的各种比赛，遇到的危险和伴随而来的机遇，讲述了近年自己的游历和体会。
　　不知为什么，在老者身边待的越久，他便越放松，渐渐地就好像老者真正的孙子一般，只是在与爷爷普通地促膝长谈，抱怨一些烦心事，说说自己的日常。
　　“很厉害……跟你爷爷一样厉害呢。”老者感叹着，伸过手来，摸了摸游戏的头。
　　“有朝一日，你一定会超过你爷爷的。”
　　“您……”
　　“那家伙，有个好孙子呢。”
　　老者叹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游戏，我送你回去吧。”
　　“见到双六的话，帮我转告他一声——”
　　老者笑了起来。
　　“……”

　　游戏眼中带着复杂的意味看向老者。
　　“……前辈，我想问一件事。”
　　“嗯？”
　　许是察觉到游戏严肃的态度，老者收起了笑意。
　　“为什么爷爷一次也没有提到过您呢。”
　　老者怔了一下，又似乎早就知道游戏会提到这个问题般笑了起来。
　　“……这个啊……”
　　“因为老头子我……已经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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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游戏的脑袋仍然有些发晕。
　　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但是又很短，他记不太清楚了。
　　啊，好像忘了询问老者他的姓名。
　　他走出旅社，望着街道上的绿色葱葱，一时竟有些恍惚。
　　掏出手机，他拨出了家里的电话。
　　“爷爷，你有熟人在中国吗？”
　　“诶？有啊，你怎么知道……啊，你遇上他了么？”
　　“他是谁？”
　　“诶~~他叫周行，老家在云南丽江，不过不知道现在还在那里不了。”
　　“……他已经去世了。”
　　“……是吗。”
　　“嗯，他让我转告你。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尽管烧给他。”
　　“……呵呵，还是一样没变啊。”
　　游戏放下电话，向前走去。
　　这里是中国云南，他游历的时候来到了这里，并留宿在这里。
　　他来到一个小摊前，买了几个包子，边啃边走着，身旁的道路上一辆殡车缓缓驶过。
　　路过一家茶馆的时候，熟悉的茶香扑鼻而来。
　　在梦中体验过的味道。
　　游戏顿了顿，便继续前进。

　　——前辈，请走好。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