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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这里插一句,幸村唱歌不错,称不上一鸣惊人,但他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能让人沉浸进去。印象最深的是某次公司出差去北京,正好碰上幸村在那里参加巡回赛。我们约了去三里屯的酒吧喝酒。酒过三巡,我开始有点儿找不着北,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地说:“幸村,会唱歌不?”

      幸村笑说:“你还想去唱歌?”

      我摇摇头:“没,就在这儿唱吧。突然想起来认识你十多年了,还没听过你唱歌。”

      “好啊,不过别期待太高。”幸村答应得很干脆。

      于是他开始哼歌,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搭在桌面上一下下敲打节拍。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缕要融化进风里的烟。我闭上眼睛,把所有意识都集中到耳朵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尽可能减到最小。

      “一个人伫立的时候,凝视着遥远的正在下沉的夕阳

      对于已经过去了的季节拥有着鲜明的回忆

      在永恒的时光中,持续闪耀……”

      我至今都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当时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我脑子里空白又混沌,一些久远的画面被从记忆最深处翻腾出来,它们光色老旧,色彩斑驳,线条晕染开来,模糊了棱角边廓……

      那年我24岁,幸村25岁。那年他夺取了四大满贯赛事中三大满贯的男子单打冠军,成为继费德勒后的“第五人”,排名世界前三,真田和手冢紧随其后,也挤进了世界前十,越前潜力有余经验不足,堪堪扒着边儿排到了第十一,“日本网球”风靡全球,体育时报上更有人大笔一挥声称他已听到东亚人网球革命的号角。

      也是那一年,真田结婚了,幸村则宣布退役。

      ***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往前倒,回到六年前那个樱花落尽的暮春。

      那次分别后,我又是两年多没见过幸村。其间我们互发过几条短信,都是我起头,写些逢年过节的祝福,他礼貌性地回复几个字,从未超过一句话的长度。

      维基百科的网页常有更新,都是增加奖项和头衔,直到第二年年初,我从实验室里小跑回寝室,边搓着冻僵的手指边边按下电水壶的按钮,准备冲一杯热咖啡,顺手打开笔记本,手指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在维基主页上输入“真田弦一郎”几个字。

      水开了,咕噜噜冒着乳白色的蒸汽,我的目光定格在网页最后一行蚂蚁般的小字上。

      “传闻真田君已有交往对象,但官方尚未给出确切回复,只称暂时一切以网球为重。”

      一瞬间我像是一脚踩空了,整个人浮在空中又不断下沉。我盯着页面,把那行小字来回看了几遍,然后掏出手机,给幸村发了条短信。

      我问他,吃午饭了吗?

      一个小时后,幸村回复说,刚吃了早饭。

      我把手机合上,塞进书包最底层,躺回床上,手臂盖住眼睛。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忍不住要拨打那个号码,对着话筒大声说:“喂,你还好吗?其实你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

      可我知道他不会跟我说。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难过。我想其实我从来不确定关于幸村的任何事。他的心就像一口古井,所有情绪都沉淀在最底,你弯下腰极目眺望,只看得到水面斑驳浮跃的光。

      春天的第一场细雨里,一个男孩把我约到食堂后面的走廊里,向我告白。那个男孩长得不算帅气,而且总喜欢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我用脚尖踢起石板路上的一颗石子,低声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似乎永远没睡醒的男孩窘迫地挠挠后脑勺,抬起头,竭力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因为你的眼睛很亮,也很安静,像黑玛瑙一样,真的。”

      “眼睛吗……”我低声说。

      “什么?”

      “没什么。”我抬起头,“那个,我不讨厌你,但不知道算不算喜欢,能不能先交往着试试看?”

      “真的?”男孩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咧着嘴笑,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扯扯衣角,又揉揉鼻子,突然说:“那、那待会儿我帮你打饭吧,你想吃什么?”

      后来我把这事在电话里跟亚纪子转述了一遍,她沉默了两三秒,然后爆发出雷霆般的大笑,隐约还能听到捶桌子砸床板的声音。

      “至于吗?”我小声嘀咕,“不过这样好吗?如果我没法喜欢上他怎么办?”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不过是玩玩,积累经验,讨厌得不行就分手,又不是演纯爱电影,大学时代的恋爱你还指望一直持续到谈婚论嫁啊?”

      “可是……”我嗫喏着。我想自己当初答应的时候心理应该没那么龌龊,可想张口否认,却莫名地底气不足。

      “我们这个年纪,与其说喜欢一个人,不如说喜欢喜欢的感觉。”

      我被这句貌似很有哲理的话砸得半天回不过神。

      我跟那个男孩交往了半年多,然后男孩父母因为工作关系全家移民到国外。刚开始一个多月里我们还互通邮件,偶尔煲电话粥。某天晚上我穿着睡衣趴在公共休息室的窗台上给他打电话,舍监突然跳出来,还敷着面膜,满脸煞白,只露出一双铜铃般圆瞪的眼睛,指着挂钟高声问:“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看宿舍简章了吗?要我拿出来给你一条条念吗?”

      我盖上话筒连连点头,一溜烟钻进寝室的卫生间里,拿起手机刚要开口道歉,却听他说:“挂了吧,我也没什么要说的。”

      我说:“嗯,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晚安。”

      “晚安,好梦。”

      话筒彼端传来“哐啷”一声,如厚重的闸门砰然落地。

      我想,大概再也不用打电话了。

      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怅然。日子照常过,只偶尔会怀念周五晚上有人会跑出校门坐十多分钟的巴士帮你买章鱼小丸子,或者走在马路上,有人会把你护在内侧,帮你挡住汽车溅起的污水和横冲直撞的自行车。

      我不知道这算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一种感觉。大概是后者。

      ***

      真田的“绯闻女友”一直未被查明正身,娱乐狗仔对此的态度也不温不火,只偶尔捎带着提几个字权作调侃,毕竟体育界不比娱乐影视,球迷对于球星的私生活远没有那么旺盛到变态的好奇心。

      我偷偷问亚纪子,律子真的在和真田交往?

      亚纪子耸耸肩说应该吧,好像每天晚上都有发短信。

      我瞪大眼睛,每天晚上?

      “嗯。律子常常发一条短信,然后对着手机等很久。等到了就秒回。除了真田应该没别人了。“

      “对了,你跟幸村还有联系吗?”亚纪子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偶尔吧,怎么了?”

      “没有。”亚纪子低着头,用脚跟来回蹭地面,闷声说,“那什么,你不准备和幸村交往试试看?”

      我一口口水咽进气管里,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拼命捶胸口:“这又哪跟哪啊?”

      “随口说说。”

      “都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而且幸村不会喜欢我的。”我轻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那个人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回头。”

      所以他不会喜欢我。他认定的既不是我,也不是喜欢。

      再见到幸村纯属偶然。我打工的咖啡店老板抽奖抽中了东京网球公开赛的座位,但她对网球不感兴趣,于是那张票被塞进了我手里。

      我拿到票的时候下意识翻看了一眼短信历史。幸村并没有告诉我他要来东京。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他我要去看他的比赛。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现场看幸村打球。我基本对网球一窍不通,有限的知识全部来自于动漫和亚纪子的间歇性科普。还好坐在我旁边的女孩是幸村的死忠饭,整场比赛都听她手舞足蹈吐沫横飞,伸长哪管纤细的脖颈高声嘶喊:“扣杀!上网!后带上挑!正手斜线!压线球!漂亮!”

      周围的人都扭过脸来眉头紧皱,我缩缩脖子,低头专心吸我的大可乐。

      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比赛结果几乎毫无悬念,幸村以首盘6-2和次盘6-0的完胜成绩成功晋级。很多年以后这场比赛将会被人忘记,如同忘记滴落在河川里的一丝雨。他们将反复传颂真田与手冢在澳网红土上那场堪称经典的“反手攻防战”,且念念不忘ATP大师赛总决赛里幸村对捷克3号种子蒂斯洛基的“完美封杀”,但我会反复想起它,想起阴云散开来,阳光杀进场地晃晃如一排出鞘的刀锋,幸村在耀金色的蒸汽里奔跑跳跃,披在肩膀上的外套翻飞起落仿佛鹰在振翅。

      ***

      大学毕业后我凭借打工实习时积累起的一点人脉和经历成功混进了某家口碑不错的外企银行。亚纪子则准备留校考研。毕业前夕她来东京,我们约了去河坝上野餐。见面时她戴了黑框眼镜,身穿蝙蝠袖碎花短衫配牛仔热裤,头发扎成马尾一直垂到腰间。

      我上上下下打量:“你也有知性美的细胞?基因突变?”

      “去死。”她笑骂着搂住我的脖子。

      我俩约着买了一兜子零嘴跑到河坝上。夏日炎炎,青草从指缝间钻出来,湿软沁凉,风撩起头发,河面波光闪烁如一把细碎的白银。

      “喂,听说了吗?”亚纪子问。

      “听说什么?”

      “律子她要订婚了。”亚纪子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河里,“和真田。”

      石头落下去,“咚”一声水花四溅,虚空里划过纯澈而细小的光。

      ”为什么?“我看着一圈圈荡开去的涟漪,喃喃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真田?为什么?为什么?“ 我问的越来越大声,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的委屈和愤怒,”她条件那么好,换个谁喜欢不行?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真田?!”

      “是真田又怎么了?”亚纪子也不甘示弱,吼回来,“别的不说,以真田的条件,他跟你说要你嫁给他你会拒绝吗?更何况小林律子她明里暗里喜欢了人家六年,六年!女孩子一辈子能有几个六年?”

      “可是……可是……”

      可是,幸村他喜欢真田啊!

      虽然我不知道他有多喜欢真田,可是如果你登陆他的博客相册的话,你会发现他的书桌旁还贴着一张书法,椅背上还挂着一件土黄色的外套。

      “那真田真的喜欢律子吗?”我低声问。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管怎么说,律子很适合他,幸村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我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亚纪子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笑:“很惊讶?其实挺明显的,只是大多数人都不会往那方面想而已。”说着她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我从不知道她还抽烟。烟点燃了,青灰色的雾气在虚空中弥散开来,骤然而安静,仿若一声浮游于天地间的叹息。

      “律子能给真田一个正常的家庭,她可以早上给他蒸米饭熬味增汤,晚上煎三文鱼炸天妇罗,他们可以有孩子,周末她可以和真田坦坦荡荡地牵着手去银座和上野公园。这些幸村能给真田吗?不能,一样都不能。相反地,真田可能因为出柜和家里反目,在网球场上被人扔白菜叶子和水果皮,甚至动不动被人控告猥亵,那个上吊自杀的法沙努就是最好的例子。当然,这一切还得建立在他们真心喜欢对方的基础上。可爱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呢?”亚纪子哼了一声,长长吐了口气。

      我低下头,慢慢收紧手指,几乎要将手里那把草连根拔起来。然后我猛地扬起脸,像个不讲理的孩子般大声质问:“你怎么知道?!”

      万一不是呢?故事还没开始,你怎么就笃定绝对不是Happy Ending?说不定它就是部烂俗的好莱坞大片或者安徒生童话故事,主角们历经千难万险还是会拥抱在一起,朝阳在他们身后冉冉升起,金红色的光芒点亮了整个世界的辉煌。

      “我怎么知道?”亚纪子嗤笑了一声,喃喃自语,“是啊,我怎么知道。”

      “呐,美纪,那次说的三十岁后没找着老公就两个人过一辈子,我是当真的。”

      “我喜欢你的。我喜欢过你。”

      我怔怔地看着她。我想我该有所反应,可心里像刚经历一场飓风,所有情绪都凋萎成尘埃,荒芜静寂。

      我动了动嘴唇,却被亚纪子挥手打断了:“别,我求你,千万别说‘开玩笑吧’之类的话,说‘谢谢’或者‘对不起’也好……不,最好什么都别说……可恶,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背脊如不堪重负的麦穗那样往下弯,脸埋进手掌里,肩膀轻轻耸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手足无措,盯着亚纪子鬓角的一缕头发。起风了,我想伸手把那缕头发拢到她耳后,手却僵在半空。

      原来我们都回不去了。
      ***

      真田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平日七情不上面的公司前辈也悄悄从隔板那端伸过头来跟我八卦:“渡边你和真田是一个中学的吧?你会去参加婚礼吗?有机会帮我要张签名呗。”

      “我也要我也要。”旁边立刻有人凑过来,“他女朋友好漂亮,两个人站在一起可以去演偶像剧了。”

      我端着咖啡杯,勉强扯出个笑容。

      那天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去便利店里一口气买了十罐冰啤酒,回家时正碰上电梯停电,我拎着那沉甸甸的一兜子易拉罐爬上七楼,大腿酸痛小腿抽筋,脚步声重得像在砸夯,肺叶扩张到最大,每口气吸进去都带着股腥气与冰凉。

      我终于瘫坐在自家木地板上,脚边六个空了的铝制罐头东倒西歪。我打了个很亮也很臭的酒嗝,从包里掏出手机,眯起眼睛在电话簿里寻找到一个名字,然后狠狠按下拨打键。

      彩铃响了一会儿,勃拉姆斯的第四交响曲,小提琴循环反复地吟咏仿佛孩子固执而幼稚地追问,当木管奏响第一声啼鸣时音乐戛然而止,一个略微喑哑的声音说:“渡边?”

      “幸村,你现在方便吗?”

      “嗯,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那个……”我甩甩脑袋,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腾出手又开了一罐啤酒,“你知道了吗?真田订婚的事。”

      “哦,那个啊。”随意的语气,我几乎能想象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真田本想低调处理的,没想到媒体把事闹得那么大。”

      “幸村。”我闭上眼睛仰头灌了一大口,苦涩冰凉的液体漫过舌根滑过喉咙流到胃里,火辣辣地烧着,“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话筒彼端一阵短暂的静默,又仿佛无声地诉说。我紧紧抓着手机,不想放过那根穿越大西洋海底的电缆里传来的任何一个电子讯号,哪怕是风打落了树叶,窗帘扬起又垂落,鞋跟敲在石板路上,穿过雾气走近或者远离……

      半响,幸村轻轻说:“嗯,算了,没有意义。”

      “……”

      “渡边?你是不是喝醉了?”他问,语气轻柔低缓像是哄闹别扭的小孩。

      我蓦地捂住嘴,否则我怕自己会卷着舌头破口大骂。我想说什么没有意义?凭什么说没有意义?别打断我我看你不顺眼很多年了一直忍着没说差点憋出内伤!你这个人别总是一副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彻很明白的样子,其实你又任性又闷骚还虚伪,喜欢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站在一旁安静地笑或者想事情,要么就摆个很拉轰的pose老神在在好像再大的麻烦你都搞的定,还老擅自下些莫名其妙的断言,比如“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想说,有些事你不继续下去怎么知道有没有意义啊!

      可那一刻我想起了亚纪子,想起她佝偻着背像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猫咪,青灰色的烟雾飘散着遗失在风里,那股淡淡的有点呛的味道仿佛是有热度的,烧灼着眼眶和鼻腔。

      亚纪子说,幸村不能和真田在一起,因为他没法给他煮米饭煎三文鱼。

      我把啤酒罐贴在脸颊上,一片濡湿冰凉。

      “幸村,你说现在天下太平,没打仗没君主独裁,医疗水平提高了得个癌症都能活个一二十年,怎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是这么困难呢?”

      幸村似乎轻声笑了笑,说:“渡边,如果我说请你跟我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我手一僵,手机险些砸在地上。“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

      “我是认真的。”幸村说,吐字清晰郑重。

      一刹那我的胸膛里像是空了,连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也偃旗息鼓屏息以待。我张开嘴,声音却像根刺一样卡在喉咙眼,半天吐不出来。脑海里瞬时闪过很多个问号,一个接一个像是黑客帝国里电脑屏上飞速流动的绿色乱码。

      会答应吗?父母会同意我找一个运动员吗?我需要放下工作跟着他满世界飞吗?还是我要呆在空屋子里一次次匆匆地迎接他归来再匆匆地送别他离开?要跟媒体打交道吗?他退役后会干什么?孩子呢?

      前几天上Facebook,看京子发了日志抱怨说被父母逼着去相亲,对方一上来就问你多大了学历多高有固定收入吗考驾照了吗买车了吗有固定住房吗准备要几个孩子……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在审视一只猪脚!Amarni的西装和Bulgari的领带也无法遮掩他那股扑面而来的铜臭味儿!”

      当时我事不关己地对京子的血泪控诉报以微笑,这一刻我却突然明白,所谓“在一起”,就是这些细碎繁琐的“市侩”与“铜臭”层层累加,艺术之所以高于生活,是因为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拥吻后就可以打出“全剧终”的字样,他们不用操心一个人喜欢吃辣的一个人喜欢吃甜的这饭要怎么做,一个人希望卧室朝阳一个人偏爱卧室背阴这房子要怎么买,更别提房子贷款老人的医疗费孩子上幼儿园小学初中抱课外班老公有了美女秘书老婆被公司调到外地派驻三年……

      童话用一句“happily ever after”就把婚后几十年一笔代过,好不轻松,只有真正熬下来的人才知道有多难。

      同事说,她的闺蜜和交往了七年的男友分手,只因为她不习惯在男友跟前刷牙。

      爱情比刷牙重要吗?不重要吗?

      我说:“幸村,对不起。”

      他说:“渡边,谢谢你。”

      “喂,要幸福啊。”

      “嗯,你也是。”

      “晚安。”

      “安。”

      我把手机合上放在唇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像是触电般从地上跳起来,站得有点猛一时眼前都是白花花的光斑,好半天才看清电视机的轮廓。我拿上钥匙,蹬上旅游鞋,锁了门下楼,深吸一口气,撒丫子狂奔起来。

      我很久没有这样用力地奔跑了,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风灌进来激得脑仁疼,所有喧闹光亮都寂灭在暗沉沉的夜里仿佛水渍钻进海绵的孔隙,整个世界简化成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拼命摆臂大口呼吸,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追逐什么,抑或想摆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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