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廿四章 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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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朱家的酒席并不如白日里热闹。在场的都是寒门学子，景仲坐在其中，甚是不自在。谢道安临出门才从落亭院里出来，脸色极为难看。景仲不知所以，只当他白日里是受了什么刺激，心情复杂罢了，并未在意。
在场的都不是好玩之人，就算是闹新房也不过是吟诗作对，朱凌轻轻松松过关，看得景仲极为无趣，偏偏朱凌对她极为推崇，尊她坐在首位，还奉她为媒，让她不得提前逃走脱身。好容易等到了天色泛黑，酒过三巡，景仲终能找了个借口，走出前厅透风。
却不想谢道安不在后院花厅里吃酒席，反而立在中庭中，似是若有所思。景仲摇头，慢慢走近了过去，轻声开口问道，“敛华怎在此处？”
谢道安听到，转过头来，脸上一脸迷茫，“原来是亲王，”景仲闻道一股酒气，不由得讶异皱眉，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谢道安酒意上头，一阵恍惚，眼前也有些模糊。他晃了晃，抬手按了按额头，道，“啊，抱歉，饮多了。”
景仲无奈，只得拉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后院花厅是公子们吃酒的地方，她一个女子自然不能随意乱闯，只能将他扶着进了前厅，和朱凌请辞。
朱凌被灌了不少酒，神智已然有些不清，她对着景仲说了不少，只是口齿不清，景仲全然没有听懂。前厅的宾客也大多如此，景仲一眼扫过，心下摇头，让迅雷叫来各人下人，让他们处置。不一会儿，热闹便散了个干净。
景仲将谢道安安置在马车里，自己掀开车帘，与迅雷一起，坐在车辕上。迅雷拘谨地劝道，“风凉，亲王还是进车里去吧。”
“无碍。”景仲摇头，只是看着墨色的天空，月沉如水，繁星寡淡，薄云半掩，清辉流风。她叹息一声，感叹道，“今夜的夜色真是不错。”
“今日是十六。”迅雷平淡地接道。
“不错，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景仲点点头，不再言语。迅雷也是沉默寡言之人，两厢沉默下来，只听得车马声。行到半路，谢道安似是醒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景仲没有听清，也没有再进车厢里去，直到车马在王府正门停住。
风骏提着灯笼在门口相迎，火烛晃荡着温暖的光，印着朱红色的大门也显出一丝柔和。景仲从车厢里将谢道安抱了出来，走过去，才发现今日站在门口的不仅风骏一人，还有墨书。
黑暗中景仲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见他清亮的眼神。他走上前来，行了一礼，柔和说道，“谢公子可是喝醉了？交给墨书吧。”
景仲将谢道安放下，墨书伸手接过。谢道安迷迷糊糊地，却还知道自己走路，墨书扶着他也不算吃力。景仲跟在其后，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对着风骏说道，“过几日把牙侩找来，买几个人吧。”
风骏一愣，问道，“这事情是不是应该由谢侍君做主，毕竟……”
景仲摇头，温和说道，“谢公子之前不曾管过家，你还是将人领过来，让墨书做主挑，想来谢公子不会在意。”风骏一听，更是惊异地问道，“不是为了亲王挑人吗？”
景仲沉默片刻，道“也罢，也让墨书选两个家室清白的送到我身边，如今不比从前了，有些排场也得摆起来，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风骏应了下来，行礼告退。
景仲一路上思绪不断，不知不觉中随着墨书和谢道安到了落亭院，直到墨书出声提醒，才反应过来，苦笑着摇头，转身正打算走，却被墨书出声留住，“亲王进来喝一杯茶再走吧。”
景仲一怔。
谢道安已经沉沉睡去，墨书搬他着实吃力，额角上已经沁出汗珠。景仲心里愧疚，走上前接过谢道安，温和说道，“还是我来吧。”
两人扶着谢道安进屋，墨书安顿他在床上躺好，又从里间出来。景仲悠闲地倚着门框，看着一轮明月，突然回头感慨了句，“这月亮，倒是让我想起了中秋的时候。”
墨书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从隆平四年到十四年，倒是已经十年过去了，墨书，你是何时入了这肃王府的？”
“是隆平七年的时候。”墨书轻声答道。
“也有七年了。”景仲转过身来，面对着墨书，淡淡一笑，“七年之前你还是个少年，如今已然是翩翩公子，当真是时光如流水。”
墨书愣了一下，看向景仲。
景仲也看着他。
视线交汇了不过片刻，墨书便垂下了眼帘，缓缓说道，“可惜亲王十年前就不像个小姑娘。”
景仲低笑出声，摇头，说道，“我没得选，墨书，你知道的。”
墨书微微抬起头来，点了点。气氛突然低沉了一些，景仲敛了笑容，慢慢站直。烛火晃了晃，两人印在墙上的影子也动了动。安静的屋子里，听得见夏虫的鸣叫。
“亲王是不是在七年前就已经料想到了今天？”
景仲沉默着摇头，“七年前我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纵使思虑再多，也不可能想得出七年后是什么模样。再者，那时我心里想的，不过是怎么活下去罢了。”
“那现在呢？”
景仲闭上眼睛，摇头，“墨书，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原来亲王也是个可怜人。”墨书走上前去，走到景仲身边，犹豫着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景仲侧过脸去，墨书便看得见她的眼睛。
深色的眼眸中一片平静，看不出一点迷惘，不过，那双眼睛里面也同样没有信念，或者是任何信念激起的热情。墨书不由得一滞，然后伸出手捂住景仲眼睛。手掌下有睫毛的触感，景仲并没有闭上眼睛，虽然她只看得到一大片模糊的暗影。
“墨书，你喜欢的，难道是这样的我吗？”
墨书没有回答，他停留在景仲脸上的手往下按了按。景仲顺从地合上了眼睛，微笑着等待。
“自从我入府以来，亲王一直对我信任有加，毫不隐瞒，我年少时还曾觉得自己愧对亲王，后来才渐渐发现，亲王不过是不在乎罢了。”墨书轻柔的声音响在耳侧，“那些心思想法，是亲王想让人知道的，而亲王真正不想让人知道的，就算是亲王的身边人，也无从得知吧。”
景仲嘴边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并未否认。
“亲王对我，可曾有情？”
景仲轻轻后退了一步，睁开了眼睛。墨书缓缓将手放下，脸上红了一片，定定地看着她。
“有。”
墨书看着她，似是不信。
“你我相伴七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只是不可言情罢了。”景仲叹息一声，解释道，“那道线，你可越，我不可越。我守着，你却全无保留，结果自然是……如今一般。”
“七年前亲王也十四岁了，难道亲王从未想过……吗？”墨书突然激动起来，急急地问道。墨书摇头，坦然说道，“未曾想过，十四岁在我眼中，不过是半大孩子，况且那时我自己也问题重重。”
墨书一愣，沉默片刻，冷静了下来。
七年前的景仲每夜惊醒数次，根本不能入眠，只能饮用安眠汤药。墨书还记得自己每次都会准备一些蜜糖水，让景仲去掉口中的苦味。直到现在，景仲还偶有梦魇，一身冷汗地醒来。
“亲王现在还睡得好吗？”墨书柔声问道。
“自受过伤之后，反而睡的香了，倒是因祸得福。”景仲笑道，“墨书安心。”
墨书看着景仲，看了一会儿，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说道，“亲王好就好。”
景仲叹息一声，转过身去，看门外一轮明月，如霜清辉。“我倒是希望你还是在怨我恨我，而不是原谅我，毕竟有时候怨恨要容易些，有时候怨恨，反而比喜爱，更能支撑着人走下去……不过，你也不用等太久了，很快一切都要变了，过去了就好，也不用想太多。”
墨书不答。
“我先走了，注意身体，早些休息。”景仲久等不到回应，自嘲地笑笑，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温柔地让人沉醉。她没有让人掌灯，只是独自一人在空落落地王府中四处走动，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收入眼底，偶尔停下来，看向皇宫的方向。
那里，暴怒地女皇扬起手，狠狠地打了景淮一个耳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廿四章 有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