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象牙塔的沙漏

9、第九章

　　第九章
　　“端王爷深夜去拜访忍足将军之子忍足侑士，言行可疑，实在……”黑衣劲装的暗卫小声的向桌边对弈的两人汇报着今夜发生的一切，他躬身低头，长久未得到回应，却一动也不敢动。
　　“王……？”长时间的沉默，他开始有些不安，王与小王爷该不会是沉醉于棋局无心听他言说了吧，要是这样，那他这一拜可是要拜多久啊。
　　回应他的依然是寂静到只剩下两位主子呼吸间气流进出的声音，这么长的时间，两位主子竟连一子都未曾落下，他们是沉得住气，可这小暗卫却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两位的气场之下了。
　　“下去吧。”在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抬头看看两位主子究竟在做什么的时候，冰帝王终于开口放他出去。
　　“是”暗卫踩着急促的步子退出去，到门口还不忘瞄一眼屋内两人神情。这鬼头鬼脑的样子，终于让深夜陪同父王下棋的迹部景吾挑了嘴角。

　　说到他父子二人的关系，着实让冰帝王吃惊了一把。本想着那日过去后，景吾不但不会再同自己亲近，还会诸多安排，计划着架空自己，取而代之。就在他犹豫着是装作无心养虎，还是早作打算，彻底断了父子之情的时候，迹部景吾却同手冢国光一起来拜见自己。

　　景雄依然记得那日御花园内迹部一袭绕金暗纹云气缭绕的红衣，骄阳下，微微抬起下颌睥睨着一众朝臣，这样子，到确实有几分帝王之气。
　　迹部正欲讽刺那些个臣子悠哉事闲，却话刚出口就被手冢国光生生打断，而被堵回这骄狂之言的迹部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大发雷霆，他只是不悦的扫了手冢一眼，就不再言语。
　　看到这一幕的冰帝臣子倒吸口凉气，而冰帝王自己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小手冢。

　　只见手冢一跪向自己行了礼，被剥离了稚嫩的童音里溢着深切的感激之意，他在向自己谢恩。
　　景雄有些疑惑了，手冢这孩子，若说是谢自己接他进宫，却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当着景吾的面谢恩？搅扰了景吾戏谑大臣的兴致，总不会是谢自己成全他报了杀父之仇吧。
　　杀父之仇，景雄心里掠过些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凄楚，说来也不是没这可能，连日来的观察，这孩子还真像国晴一样固执无二。

　　“手冢当日在牢中刺死圣鲁王，实在莽撞，谢陛下不追究手冢一时冲动。”

　　果真是这样，景雄心下了然，亲自去扶这个国晴留下的唯一血脉。
　　冰帝王握住小手冢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却听到他诚惶诚恐的一声“谢陛下”，景雄不禁感叹小手冢和他的父亲真是如出一辙的不知变通，若是景吾，岂会在意这些礼仪？习惯的看看自己的儿子，却看到站在小手冢身后的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亲封忍足的大将军，那目光，绝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戏谑。

　　景吾难道知道了？冰帝王心下一怔，却依然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小手冢的肩。再看自己的儿子，迹部景雄一时间有些骄傲，不愧是他迹部景雄的儿子，竟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查出实情。虽说忍足家的事情是自己有意留下线索让景吾起疑，却没想到在短短的两年之内，他就已知晓，而自己却从未发现他有何动作。
　　是啊，自己从来没发现景吾有任何反常。知晓毒死他的乳母的真相是这样，发现自己暗中招揽了忍足一家也是这样，他从未发觉自己养在身边的儿子有任何异动，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如果说当日景吾不知自己在门外而说了那些话，那么今日呢？迹部景雄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景吾两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知情的意向是一个失误，他冰帝王不会允许这样的失误，他的儿子，也不会。

　　这边手冢在站起之后，又对着忍足将军微微一拜，语气中盈着莫名的不知滋味，似是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感慨，而感慨之余又平添了一份冷漠，“手冢恭喜忍足将军”，他说。

　　冰帝王双眉一促，不由得想到牢中忍足侑士的行为，国光这孩子是气忍足侑士逼他做了决定，还是……？
　　迹部景雄心下一惕，打量着这个孩子，在他的眉宇间绕着并不明显的悲痛，‘忍足将军’四个字在手冢嘴里显得那般不协调，将军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迹部景雄似乎又听到小小孩子在宴席上对自己说的，日后他手冢国光会像父帅一样，做一位大将军，保卫冰帝永世繁荣。

　　将军啊，迹部景雄骤一握拳，当日自己身边的是百战百胜的手冢国晴大将军，不到两年却是今日这般风景，连自己都觉物是人非，更何况手冢国光是国晴的亲生儿子，冰帝王心下一叹，也难为这个孩子不知滋味了。

　　“是要恭喜忍足将军”不同于手冢，景王的声音像利器一般刮在忍足将军的心上，他仰面看着躬身的大将军，气势并不因为孩子的身高而弱下去，“忍足一家得此殊荣，将军可要牢记感谢父王的恩德，啊嗯？”得此殊荣，四个字重重的砸在忍足将军的心上，他指的绝对不会是大将军的地位，那么，这位殿下就是知道了他忍足家的辛秘和侑士的计划，这位见惯生死的老将军却也觉得脊背发凉。
　　不待他有所反应，迹部转而向冰帝王，“父王，儿臣恭喜父王再得猛将”。在冰帝王骤然沉下的面色中，迹部语调一转，扬着并不作假的喜悦之意，“景吾恭喜父王又得一纯孝子侄。”

　　纯孝子侄，又得。景雄微惊，脑中有什么清晰起来，探寻的目光尚未投去，就见迹部随意的把手搭在了有些赧然的手冢肩上，又在手冢坚持的不悦目光中无奈的把手拿了下去，临末还微挑嘴角，“虽然没有本殿下华丽，倒也不弱了冰帝端王的名头，啊嗯。”
　　满满的打趣笑意，和从前并无一丝不同，迹部景雄竟也松了口气，心情也如拨云见日般的明朗起来，景吾此番是想告诉自己他的决定？冰帝王多日来的取舍在这一刻有了分晓，哪怕终遭虎食，他也无法断了与这孩子的父子之情啊，往后如何，便随他去吧。

　　“父王何必监视忍足侑士。”迹部用两指执起白子，在空中一晃便收入掌中，他眼观棋局，扬唇带起一抹讽刺，傲慢的语气中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本殿下自会让忍足侑士死心塌地的我迹部景吾效力，就不劳父王挂心了。”
　　“啪”棋子应声而落，却掉进了盛装棋子的精致棋盒中。
　　“天色已晚，景吾也不打扰父王休息了”在得到冰帝王的许可后，迹部一拱手退出门去。

　　不敢欺瞒？这哪里是表忠心，手冢，你这明明是怪罪本殿下再言明一切之后还招忍足侑士进宫做了你的贴身侍卫，不敢二字绝对是置气，竟还在计较，真是孩子气。
　　贴身侍卫，啊嗯，唇角的弧度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迹部由着挑灯侍卫引自己走出回廊，似水的月光洒在宫中小路上，隐隐间泛出一丝危机的异色。
　　呵，迹部冷笑，忍足一家吗？转机怕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