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廿七、风雨如情人如泣 ...

  •   冰冷的办公桌磕得背脊生疼,可压在自己身上中年男人,仍然一个劲儿地顶着自己,让她几欲作呕,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像狗一样舔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舔,一边在说着令她战栗的话。
      “……乖渺渺,你平时最喜欢向院长请教问题了。院长知道你喜欢我,想亲近我,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院长都不舍得让别人把你领养走……”
      不,让我走吧,只要有人愿意领走我,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的,院长!
      “乖孩子,就呆在这里,乖乖听院长的话,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不是想快点长大吗?院长就教你其他孩子都不懂的东西,帮你长大,好不好啊?……”
      不好,不好,她不要学,她什么都不要,她不想长大了,真的!
      “不行喔,院长最喜欢的渺渺怎么能不听话呢?乖,院长会很疼爱你的,来,快把腿打开,快呀!”
      不,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好痛!!……

      “呃……”
      郝渺渺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额头上渗出了一大片冷汗,浸湿了刘海与鬓发。
      恶梦吗?真是好多年没做过了,还以为差不多该忘了,却原来不是忘了,而是藏在她不知道的一角,伺机而动……

      “……醒了?”
      商尔昕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轻得仿佛来自天外,却在耳边绕之不去。
      郝渺渺呆呆盯着屋顶,似乎仍在梦里,一时没有作声。
      而商尔昕问了一句后,便也没了声音。

      空气凝滞着,让人窒息的闷;屋外似乎有鸟儿在叫,嘶哑而有气无力;暗淡朦胧的几缕晨光,渗进这高雅华贵的房间,照得屋内一片灰蒙蒙的白,也照得她的胸口,虚无般的空白。
      终于,郝渺渺的眼帘颤了颤,稍转过头,与坐在床边,正垂目看她的商尔昕视线相对。
      他的目光闪动,却坚持没有移开分毫。

      片刻,郝渺渺扯开嘴轻笑起来,一面动作僵硬地缓缓爬起来,一面絮絮叨叨地说话:“呀,我竟然喝醉了,还赖在你这里就这么过了一晚上,果然还是酒量不够。赶明儿我得找慧之帮我练一练,不然绝对不去碰这玩意儿,呵呵……”
      商尔昕眼里的光复杂不明,伸手欲去扶,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只抓到一掌凉风。

      扶着床沿站起来,郝渺渺低垂眼帘,身上还是昨日那件官服,领口服帖相交,一点折皱也无,深紫的镏金腰带紧紧束着她的腰,就连勾玉腰坠下的青色流苏也是根根顺直。这套官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整齐地穿戴在她身上。
      嘴角扯得更开了: “啊,还好还好,没有落下什么丢人的东西,不然岂不是要闹笑话!……是了,已经过五更了啊,我要赶紧回去,晓多儿那张嘴最是烦人的,要是见我彻夜未归,定会啰嗦个没完;还有慧之,总喜欢嘲笑我,不能让她抓到把柄……”
      说话间,拖着行走不稳的双腿挪动到门边,抬起手便要去推门。
      另一手已先她一步将门打开,商尔昕的声音在身侧轻轻响起:“……我带你出去。这里虽是我的寝殿,原本倒也幽静,但此刻,只怕暗处人多眼杂……”
      郝渺渺只是呆了呆,还是笑:“是该快些回去了,这天灰蒙蒙的,再不回去就该下雨了……”
      见此,商尔昕捏紧衣袖,便也不再多说,垂目敛眉,当先向前走去。

      还是那个园子,还是那片草木,寂静依然。
      出去与来时的路线一样,只是多弯了几道弯,多转了些圈子。
      商尔昕将郝渺渺领到昨夜二人进得宫中来时的那排红墙之下,找到那道一人宽的墙缝,便不再前行,向她道:“到这儿,你便可自行回状元府了,我也必需立即返回寝殿处理一些事儿才行。”
      郝渺渺仍是对他拼命地笑,并不应声,转身就要往那墙缝中钻去。
      墙缝那边的景色暗沉模糊,看不甚清楚,这般地望,似乎她一旦钻过去,便也会溶入到对面那片灰色中再也看不到。
      商尔昕忽然感觉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烦躁,不自禁伸手过去,唤出声:“……落霞,我……”
      然而,那指尖才刚触到一缕青丝,便被它急急地溜走了,不一会儿,消失在墙缝那边的迷蒙晨雾中。
      商尔昕呆视着空无一物的手,唤出的话语未尽,可若能尽述,他又能说些什么……

      •••••••••••••分隔线•••••••••••••

      “轰隆隆”一声巨响,炸雷骤起,天空迅速由灰蒙转为昏暗,狂风呼啸而来,顷刻间,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打得屋檐“噼叭”作响。
      沿街商贩们纷纷收了摊位、紧闭铺门,路人们也都急步奔走,争相躲雨。本就清晨人稀,这会儿,街道上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儿了。

      “幸好我们出来得早,不然这一下雨,早市集卖菜的都走了,可就别想买到新鲜物了。公子你真是厉害,算准了今日会下雨。”
      听到暖冬夸自己,展深絮只是笑笑。这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昨夜他彻夜难眠,在院中散步时,见天上月亮如昼,周身却环有一圈漂亮的光晕。记得幼时,娘亲曾教过他一句谚语: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有晕,便是第二日有风有雨的朕兆。
      昨日三皇女大婚,他那一营的兵士们也参与了护卫事宜,是以,今日被特许休假一日。想想无事,便干脆与暖冬一道出来买菜,顺便提醒暖冬最好早些出门。
      随便买了些生鲜时蔬,主仆二人既已有备无患,便打着伞不慌不忙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暖冬见他只笑不答,撅起嘴正待问第二遍,却见展深絮突然停住脚步,怔愣地望着前方,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瓢泼大雨之中,一人无遮无凭,步履踉跄地缓缓向这边走来。那人微垂着头,粘湿的刘海盖住了她的前额,满脸的水模糊了她的五官,雨水打湿了她直垂过腰的发,浸透了她一身华贵的袍服,那人却像毫无所觉,拖着落汤鸡般的身体艰难移动,每挪一步,便晃一下。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在动。

      什么人呀,这么大的雨也不躲一躲?
      暖冬正看得好奇不已,展深絮却突然迈开步子,走到了那人身前。
      “公子!”暖冬一惊,赶紧跟了上去。万一那人是疯子可怎么办!
      待他跑到近处,那人也因身前被人拦住,前进不得,停下脚步,慢慢地抬起了头。暖冬看向那张脸,霎时愣住了!
      怎么是云落霞!
      再看展深絮,却见他将伞递至那人头顶,为她挡去这无情大雨,望着她的眼中盈盈如水,写满担心,原来竟是早就认出来了!

      雨势更大了,没有了伞的遮挡,展深絮的后背立即濡湿了一大片,可他顾不得这些,只因眼前的人是如此狼狈。
      早对自己说过,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牵扯了,否则有朝一日,必会万劫不复!
      但当他远远看到她在雨中的模样时,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那颗揪紧的心,双脚便像有了意识般,自动抬起、落下,到了她的面前。
      而当她一点一点抬起头,用迷茫的眼望向自己时,心中那瞬间泛起的疼痛终于让他知道,这双眼,这个人,注定了是他逃不开的劫!

      “……你,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中就像染着一层迷雾,没有焦距,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
      “……大哥?”
      满脸的雨水痕迹,让她看起来像在哭,但她却忽然扯开嘴角,轻笑起来。
      “大哥,我跟你说喔,我占人家便宜了,呵呵……真奇怪,以前我怎么总以为是自己倒霉呢?你看,在这里,要是人家知道我以前是这样想的,肯定要笑话我……我是不是该放开点儿,这样子好小家子气喔,呵呵……吃亏的又不是我,对不对?呵呵。我真是,真是……呵呵……”
      她每笑一声,就像在展深絮的心里划了一刀,疼得厉害,让他忍不住一反柔顺性格,低声喝道:
      “别笑了!”

      郝渺渺被他喝得一愣,止住了笑,傻傻地望着他。
      这般情景,让他想起在柳城时的那夜,自己最不堪的一幕被她撞见,她跪趴在自己床边,毫不在乎地嚎啕大哭的样子。没有鄙夷,没有嫌恶,没有这世上女子的任何一种眼神,更像是在代他宣泄,仿佛她跟着他一起,受尽了委屈。
      可是,今天,她却现出了这般表情,甚至忘却哭泣!他知道,除了那个人,其他人不可能做到。
      心中不无苦涩,那人竟这般占据着她的心!但更多的是心疼,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展深絮长长一叹,举起衣袖轻轻蒙住她的双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郝渺渺因他这个动作颤了颤,终是没有动。
      暧冬一直看着这两人,亦没有作声。

      雨仍在下,三个人,两把伞,就这么站在雨中良久,良久……
      忽然,有细小的抽泣声混在雨声中响起……
      接着,一声大过一声……
      郝渺渺抬起双手死死抓住展深絮的袖子,紧紧捂在自己的脸上,明明想要笑的,到了嘴边却全化成了啜泣,再也笑不出来了。
      “……怎么办?我是不是要疯了?怎么办?到底什么才是对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展深絮不语。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让我到这里来?为什么?我不要做什么云落霞,为什么要让我是她?呜……”
      展深絮仍然不语。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让这样的他遇上这么一个女子?红尘历劫,他还没有历尽吗?

      泪水一旦决堤,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郝渺渺哭得声嘶力竭,展深絮袖口的前端被她的泪浸得湿透了,她便往上扯。一直扯,一直扯,直到抱住了展深絮的整只手臂,将头埋进了他的的腋窝处,终于抽咽数下,收声,不动了。
      这样的姿势,就像是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展深絮这才觉得不妥,脸上泛出红晕,便想将手臂抽出来。
      “公子,云大人刚才面色不对,又哭了甚长时间,你看她现在动也不动的,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暖冬见郝渺渺突然没了声儿,感到有些怪异,便出声提醒。
      展深絮被他这么一说,也察觉到不对,赶紧掰过郝渺渺的脸查看。
      果然,她双眼紧闭,脸颊异常的红,抬手至她额前一拭,热烫如灼!当真晕过去了!
      展深絮大惊,慌忙吩咐暖冬:“快,快去请大夫!”自己则背起郝渺渺,情急之下,向自家方向跑去……

      •••••••••••分隔线••••••••••••••••

      无尽黑暗之中,郝渺渺觉得自己一会儿像坠入了冰雪漩涡之中,头昏脑胀、寒气入骨,一会儿又似掉入冶炼溶池之内,口干舌燥、滚烫难熬。
      好难受——这感觉和她刚到这里时好像啊,现在可是老天要把她招回去了?
      也好,也好……两世为人,却尽皆疲累不堪,不如归去,总好过忍受这反复无常的煎熬!

      额头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碰触,顺着她的脸慢慢擦拭着,顿时将郝渺渺的痛苦感减轻了不少。
      耳边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说着什么,听不真切内容,只有那一声声“落霞、落霞”异常清晰,硬生生把她的意志拉了回来。
      “不是……不是……”郝渺渺皱起眉,挥舞着双手,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不,我不是云落霞,别叫我云落霞,我是郝渺渺啊……
      “好,好,不是,不是,别激动……好好睡一觉,没事儿的,出出汗,把这邪气散了,明日便会好的,别想太多……”
      那声音低沉而温柔,浓浓地音质中透着丝丝疼惜,她的手亦被那冰凉的手紧紧扣住,塞进了被子里。
      “好了,没事儿了,不哭了,什么都勿去想,睡吧……”
      哭?她又哭了吗?难怪眼角处还有些粘意。
      这么想着,在那声音一句句的轻哄下,郝渺渺意识渐渐模糊,沉入梦乡……

      这般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期间嘴里还被人喂了几次又涩又苦的汁液。待郝渺渺好不容易摆脱梦魇,睁开眼时,那冰凉舒适的手和温柔低沉的声音都感觉不到了,四周是一片安静的昏黄。
      刚醒过来,意识还有些浑噩,郝渺渺盯着头顶的床帐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动脑袋,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借着黄色的灯光,打量身处的这个地方。
      这是个十分朴素的房间,除了身下的这张床,其它的家具便只有床边那有些老旧脱漆的一桌一椅,和窗边一个暗色的红木柜子。柜子上一只青瓷花瓶内插了数支种类各异、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桌上则摆着一盏油灯,灯后面摞了几本书,旁边还有一只剩了些药渣的瓷碗,桌边的墙上悬着一柄入鞘长剑,除此之外,再不见其它装饰之物。

      这里是哪儿?
      郝渺渺揉揉额头,下了床。
      睡梦中那忽冷忽热的感觉早已消失,只是浑身骨头酸软无力,软绵绵地,站起来相当吃力。
      扶着桌椅墙面,一步步慢慢移到门边,推开门,外面是一个寂静的小院,栽着一丛郁郁葱葱的矮树。乌云散去,银亮如水的月光落在院中,铺陈如霜,原来已是深夜。
      风雨过后,晚风显得特别清新宜人,郝渺渺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凉气入肺,霎时大脑清醒了不少。

      上天为什么没有收走她呢?
      正这么想着,耳中随风飘入了几句模糊的话语声。
      是了,还不知道这是哪儿呢。
      郝渺渺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了会儿,便寻着声音出处向树丛掩映的小院对面缓慢挪去。

      绕过矮树丛,即是三间比刚才所在屋子稍大些的房间,最西面那间还亮着灯。
      话语声越发清晰起来,正是从那间亮灯的屋子里传出的。郝渺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屏息凝神近到那屋子的窗边,隐在阴影处,向半开的窗内窥去。

      这间屋子摆设不多,很是空荡,但正前方黑色大案上的数排牌位非常醒目。
      屋内有四人。一年轻女子扶着一名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立于案边,另有两名男子跪在案前两步处。借着灯光,郝渺渺看得清楚,那案边二人正是曾经的白鹭同窗展如絮和她与展深絮的父亲梁氏,而跪在地上的,不是展深絮和暖冬又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廿七、风雨如情人如泣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