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论文写不完

49、不速之客

　　温子远也没再追着刁难，反身回到了座位之上。那姜寰站起身来，声音若黄莺出谷，柔柔道：“既然姐姐如此开心，那妹妹就在此献丑，为诸位舞一曲‘霓裳羽衣’，以作娱目。”
　　姜寰本身就容姿绝丽，一袭浅粉的衣裙衬得她袅袅婷婷。舒淳本身皮肤就是麦色，因为长年的征战则比以往更暗了些，在这白皙若雪的姜寰身侧似乎根本就如杂草沙砾。再加上姜寰极擅舞，可在人掌心之上做旋转，体态若飞燕轻盈。她的歌喉也极为曼妙，对音律看来也是格外精通。一曲舞毕，众人无不谓之陶醉，就连舒淳都看呆了。她第一次面对这个她要与之争宠的女人，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怦然心动，更何况是身为男人的夏侯洛。
　　她正这么想着，姜宸的刁难转眼而至，她颇有些得意的看着夏侯洛赞赏的望着自己的妹妹，转而对坐在那里的舒淳道：“常宁公主既然要做皇后，自然是有不凡之处。要做陈皇的妻子，在陈国母仪天下，也要叫我等开开眼界才是。”
　　舒淳还没有开口，此时却有陈国兵士匆匆来报：“陛下，女王陛下，魏王陛下，温家公子游历恰经此地，因会盟封锁，故而道路不通。他不想绕路，所以遣我来回禀各位陛下，可否允许他借道通过？”这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温子远和温子孝身上，可他们两人却一副不管己事，好似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
　　作为此次会盟发起的夏侯洛沉稳的开口道：“是温家的哪位公子？”
　　“回陛下的话。”那兵士恭敬道：“是温家二公子，温子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女性都坐直了身子，就连刚才一脸刻薄，等着看舒淳难堪的姜宸都面上有了欣喜之色。舒淳悄悄的瞧了温子远一眼，看见他低低的笑了一下，便知道这温家二公子，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路过此地的。他所说的安排就是要将自己的二哥拖下水，那二公子又是为何会答应他的要求？而且此时二公子来，又怎能帮她立威？
　　夏侯洛看到了姜宸明显期待的表情，便从善如流道：“二公子借道，自是允许。只是他旅途劳累，若是不急，不妨请他来喝一杯酒水再走。朕听闻二公子最爱屠苏，正巧宴上备下了。他的两位弟弟都在此，想来也不会太过拘束。”
　　那士兵道：“二公子吩咐了，若是陛下相邀，他不敢推辞。只是他生性散淡，不拘礼节，害怕唐突众位。若是陛下不介意他随性而为，自当欣然应邀。”
　　夏侯洛爽朗的笑道：“二公子为人，颇有真性情。朕早就听说，自然是不计较，只是不知女皇与魏王可否在意？”
　　姜宸自然是表示毫不在意，舒庆也懦懦的回答不会介意。舒庆相信，如果他敢说介意，那位女皇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撕成碎片。
　　士兵下去请温子谢了，姜宸一时竟没再顾上和舒淳说话。在座的女子无不修正自己的妆容，就连淑妃和德妃这样碍于夏侯洛面子的，纵然不敢明着表现，但却也都默不作声的悄悄坐的更直了些。
　　温子谢跟着士兵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位二公子经常游历，但是过人的美貌显然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以至于他总是避人耳目，让人难见真身。此时他此举不啻为自愿现身，这怎能不让人惊喜。而温子谢也没有让人失望，他比传闻中的更美。
　　那银凤的袍子披在身上，丰神秀异。朗朗有神仙之姿，质若白璧，举手投足之间自是有其风流动人之处。那美目若摄秋水之神，有含情之态；朱唇带笑似梅蕊吐芳，有倾国之神。这当场即使有与他相似的两个弟弟在场，也顿时让人忘却，只顾死死盯着他一人，生怕他转瞬回了天上。
　　舒淳因心中念着温子桓，瞧见温子谢也并无多大失神，只是低声对一旁的温子远道：“你二哥年纪渐长，却越发的英俊了，他该不是狐狸变得吧。道行高了，便幻化出的皮更迷惑人心了。”
　　温子远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声回答道：“他也就这皮相可取了，殿下切不可嘲笑。”
　　舒淳对他如此评价自己的哥哥感到不妥，瞪了他一眼。就这会儿工夫，温子谢便已经到了近前。他果然失礼，没有任何行礼，便站在那里对夏侯洛道：“叨扰陛下了。”那声音如金声玉振，让人不觉自醉：“我方才得知陛下正在会盟迎娶。在下随身没有任何可以贺喜的礼物，真是失礼。”
　　“二公子愿意现身来此，朕已是十分欢喜。请二公子上座。”夏侯洛挥手，让出自己近前的一个位置，很显然是满足夏侯嫣然的愿望，让她靠近温家二公子。可是温子谢站在那里，看了陈皇身边的位置一眼，然后道：“陛下盛情，在下领谢了。只是四弟为人一向方严，我若坐过去，多喝两杯，他便会用目光责怪我。我想离他远些，这样还能假装看不到。”
　　他这话一出，众人忍不住微笑。而一直没开口的温子孝也开口道：“二哥既然知道，就少喝些。”
　　温子谢耸了耸肩，表示出一副“你看，他就是如此”的神情，夏侯嫣然一时着急，便开口道：“那二公子想坐何处？”
　　温子谢轻轻一个旋身，然后面向舒淳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意：“舒淳你不会介意我打扰一下吧。”
　　温子谢此话一出，姜宸的眉头皱了起来，舒淳第一个直觉就是回头看温子远。她这是在给自己立威吗？这明明是在帮她树立全天下的女人为敌。温子谢没有称她公主，也没有叫她封号，只是亲切的叫了她的名字。她其实跟他也不是很熟，加上这次才见了三次，就可以叫她的名字了吗？
　　温子谢见舒淳没开口，便再接再励道：“四年前，我怜公主，带公主走出赵国所包围的邺城。那个时侯，小弟还绝情的叫我扔下你呢。现在却连杯酒水也不愿意让我在你身边喝了吗？”
　　“舒淳不敢。”舒淳看他翻出陈年往事，便顿时站了起来，让出了一个位置。温子谢便也就毫不客气的坐下。
　　姜宸美目眨了眨，又开口道：“二公子，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请舒淳公主献艺，以展示她未来作为一国皇后的资格。正好也请你做个评判。”
　　舒淳的心又紧绷起来，刚端起酒杯的温子谢歪了头，想了一会儿道：“女皇是在与我说笑吗？一国的皇后怎能做献艺这样妃嫔所为之事？你这算是在考较舒淳是否有勇气拒绝你吗？”
　　他这话一出，让姜宸的脸顿时尴尬了几分，也让姜寰刚才的献艺变得十分流于讨好媚上。温子谢像是没感觉到现场气愤的尴尬，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然后神情自若的与舒淳谈笑道：“这屠苏酒虽好，终是比不上四年前舒淳亲手所酿的。只可惜舒淳要成为皇后了，这屠苏也就造成了陈皇专属，我将引为终身遗憾。”言毕，他还像陈皇拱手道：“在下好生羡慕陛下。”
　　夏侯洛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只是带着帝王的笑意道：“朕还不知常宁公主有这等绝技，竟能让二公子赞叹。”
　　温子谢笑道：“这对舒淳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家五弟生前常常写信给我，赞叹舒淳公主仁智贤德，我今日一见，也颇为信服。若非有大气量，她又怎能不弃的，将英蠡的孩子带在身边教养。我大哥与英蠡有旧，若是闻得此举，想必亦是称赞。四弟，你说我说的对吗？”
　　这话转瞬指向上座的温子孝。温子孝也没有多话，只是一句：“二哥所言极是。”便不再开口。因为提到温子桓，舒淳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温子远看了出来，便冷冷开口道：“二哥你喝完，差不多就可以走了。大嫂规定过年要赶回抱犊山，我们这些已经被逐出的不算，你再不走，大哥要怪你了。”
　　“我许久不见舒淳了，为此挨大哥两句骂又有什么？”温子谢说的轻巧，舒淳在他们兄弟之间几乎要流汗了，她在内心默默哀悼，想着“弘毅，你不用等多久了，我可能会被你的两个兄弟玩死，我们快快一起去投胎吧。”
　　温家兄弟眼见为了个平凡的舒淳起了争执，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女人自然都是妒恨之极。温子孝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二哥，陛下迎娶两位公主之事，早已昭告天下。你来此到底想要做什么，直说便是。何苦与弘微在此争执，失了我温家的体面。”
　　“四弟你既然如此说，就应当知道我为了什么。”温子谢突然站起了身，语气也转为严肃，顿时让人感到有些紧张。温子孝却别过头去：“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温子谢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弟弟：“那想来弘微也不知道。”
　　“二哥的想法，我等自然不知。”温子远拱手答的快速。
　　温子谢却冷笑了一下，侧身面向了舒淳：“好，你们都不知道。那我便自己道明来意。舒淳，四年前，英蠡围邺城，正逢我途径邺城，在公主府喝过一次屠苏酒，那时小弟与我同行，可有此事？”
　　舒淳虽然心中奇怪，但看着温子远对她的暗示，便点头道：“正是。”
　　“英蠡破城，淳于将军要带你突围，我恐你受难，便答应带你出城，然后放你自生自灭，不违背我温家的准则，可有此事？”
　　“有。”
　　“我闻淳于昭身死的消息，因温家有事，不能伴你，留下七弟照顾你的安全。走前向你要过一个承诺，可有此事？”温子谢说到这里，舒淳就忍不住去看温子远。这事情怎么突然变得好像有点离谱了，温家二公子这么说，她后面可是跟着编不上来。温子远却还是眼神示意她只管点头。
　　舒淳无奈，只好有些尴尬的承认根本不是事实的过程：“正是如此。”
　　“我到今日都没有让你兑现那个承诺，那是因为我没有机会。”温子谢轻轻叹了口气，眉间轻蹙，让人不忍的内心一揪。不要说在场的其他女子都为之心神牵动，就连舒淳都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二公子的事了。
　　温子谢却表演的极为上瘾：“你复国之后，我家中事宜未完，遣五弟先去提我传信。可是……他却罔顾我们兄弟的情谊，将我求婚于你的意思变成了他自己的。等我得到消息，天下早就传遍，温家五公子求婚于舒淳公主，我又怎能再向弟弟的心上人示好。再加上那时公主以淳于昭三年未满，不肯接受求亲，我也就不再想此事，打算抱憾孤老终身。但心中所想，还是认为公主必然会选择我家五弟。”
　　舒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子谢，这是诽谤，不但是对温子桓的诽谤，还是对自己的诽谤。这种离奇的伦理故事，他……他是怎样如此信口胡编的？舒淳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她看向温子远，温子远只是低着头抿着唇在微笑。她看向温子孝，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似乎面颊也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抽搐。知道真相的人没人出来给他做主，甚至连淳于光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三分了然。舒淳几乎要上去拽着他的领子怒吼：“你在了然个什么劲儿啊？”但是她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此事……舒淳确实不知。”
　　“我家五弟对你一见倾心，当初舒淳不嫁的原因也只是淳于昭去世未满三年。五弟身子本来就不好，为你鞍马劳顿，甚至被英蠡所害。死前留下遗言，不想归葬抱犊山，要留在你的身边。而你，却在他刚刚逝世未满半年，就答应了陈皇的求婚，嫁入陈国，让我温氏情何以堪？”温子谢的斥责之声，让舒淳一个没有站稳。她可以强大的面对一切，除了温子桓的死。自从温子桓去世后，再也没有人敢如此在她面前提出温家的五公子。她顿时眼圈红了，然后起身，走到温子谢的面前，跪下向温子谢行了一个大礼道：“二公子，弘毅对我的辅佐，竭忠尽智。我对他十分感激，所以当日即便是冒犯了大公子，也要满足他将骨灰留在大魏的心愿。我舒淳此生至今，未尝负过任何人，却永远亏欠弘毅。二公子前来问责，我心如刀割。只是……婚嫁之事，舒淳确有苦衷，还望二公子体恤。”
　　“我体恤。所以我此次前来，给舒淳两个选择。”温子谢说着，手便指向一旁的孩子：“英敛之是英蠡的儿子，可是英蠡没有顾念与我大哥的情谊，害死了我家五弟。公主不但没有替五弟报仇，杀光英氏全族，还留下了他的独子。你若现在命人杀了他，我便不再提起此事，转身便走。你与我温家之事，也就一笔勾销。”
　　“不！”跪在那里的舒淳抬起头，拒绝道：“留下敛之，不但是我的心愿，也是弘毅的心愿。两军交战，他的父亲是为国尽忠，即便是我的敌人，也是令我尊敬的敌人。英蠡被国贼所害，世人垂泪。我本已决心堂堂正正与他一战，却终成遗憾。他的儿子是我答应留下的，我一诺千金，不会改变。只要我活着一日，就有敛之一日，谁都不能伤害他。”
　　温子谢并没有对他的选择感到惊讶，只是道：“你不肯，在我预料之中。当初你的姐姐舒鸿谋逆，理当凌迟。小弟他就是以你生性慈悲为由，将凌迟改为枭首。征伐之时，就为你不忍富阳受苦，五弟舍弃了原本的计划，陪你盘桓了数月。你宁可贻误战机，也不愿速胜。所以，你不杀英敛之，没关系。我还给你第二个选择。”
　　舒淳松了一口气道：“二公子请讲。只要是舒淳能做到的，为了弘毅，舒淳都会做。”她隐隐有些明白，温子谢此来的意图了。他来盘点自己的行为，将所有她需要给陈皇一个解释的事情，都在众人面前说出。而且还将温子桓本来的战略计划当做是她庸弱，不肯前进的表现，让陈皇对她放松该有的警惕。
　　但是温子谢下面的话却让舒淳再次绷紧了神经，温子谢声音洪亮，十分理直气壮道：“舒淳欠我一个承诺。若是舒淳不能为嫁给陈皇之事给我一个理由，就当先履行对我的承诺。我要舒淳嫁于我，随我云游天下，成为我的妻子。也算你终是我温家的媳妇，英敛之我也会视若亲子，教导他成人。”
　　温子谢话一出，不但舒淳愣住了，就连夏侯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姜宸侧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只是微笑的卫澜，小声道：“这个舒淳长相平庸，性格懦弱，却引得温氏兄弟为她折腰。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卫澜依旧小声的回答：“陛下，青檀子说过，此乃贵不可言。”
　　舒淳一时急的脸色有些泛红，她看向温子远，可是温子远根本不看她。逼到这个份上，她总不能再说自己没答应过二公子承诺一事吧。现在温子谢站在她的面前，要她给出个答案。可是她笨嘴笨舌的，怎么能有温家兄弟的舌灿莲花。她相信不管她给什么理由都不对，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
　　就在舒淳着急的说不出话，众人准备看好戏的时候，夏侯洛突然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来，走下了王座，后面的侍卫跟上了他，却被他伸手制止了。他就这样独自一人走到了跪着的舒淳身边，伸手拉起了舒淳，然后揽入怀中，对温子谢道：“朕给二公子一个理由。当初，舒淳落难，你的弟弟前去陈国求援。朕悯舒淳仁孝，恨赵无义，助她复国。你若不信，可问你的弟弟，是否有此事？”
　　温子远拱手道：“二哥，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