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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他曾于劫难几临之际现于罗马城中,接我离城而去,应达尼埃莱之托;而今罗马已遭毁掠,我们竟又重会于佛罗伦萨,他此前多番回避之地。其间变故有限,但最终指向却出乎意料地循而转返,那是罗马,我们的罗马。
      再无推拒之理。卢卡出言虽奇,但一切既已如愿发展,我又何需纠缠于那无关紧要的零碎分毫。他或许受人所托,或许又只毫无因由地随意而为,原因暂且未知,但那再无实际作用,我所需的不过是结果而已。
      然而思索片刻,我却只问出一句:“这次可否告诉我全部理由?”
      无依凭的推断终究也只是我私下里的胡乱猜想罢了,并不构成丝毫有力的说服信据。卢卡此前已给出过语焉不详的简短说明,虽未作详解,但关键之点已然明晰。或许借由他口便可确认某些现已发生许久但我却仍未知情之状,至少他不久前就曾同它莫名牵扯联系,而这早由他亲口承认,即便其中细状未明,更多情形则有待他再度填补清晰。
      “两月之前,我听闻帝国军队异变之事,想及你们都仍在罗马城中,便急忙从佛罗伦萨赶去那里……至于原因么,当时或许有过,可现在早忘了。”
      我定神听他叙述,试图从中理清此间已逝之势。他至罗马之由仍未因而得解,但此后情形却已隐约浮现——他首寻之人自然是达尼埃莱,但对方早同罗马城紧密捆绑,不可分割,见他来访,也只无奈表示当下态势已无可更改,他自身尚不足虑,却再无力分心而护城中他人,当年旧友竟于此刻突兀出现,虽觉讶异,却也是日暮途穷中意外的一丝惊喜,当即便托他为己之力所不能及之事,而他也不加犹豫地应承下来,此后再所发生的便均为我所知了。
      原来一切竟是如此简单明了,长久以来,背后所谋为者不过仅一人。至于他如何跳脱逐步加剧的内忧外患而操纵所有可控不可控的大小变数,我从来就缺乏了解这点的足够兴趣,结果已显,过程因而再无更多意义,现下不知所踪的那位代表了全部因由的罗马人,方是我唯一所在意的。全部脉络终于眼下理清,当中条理分明,唯独缺失的却只是他本人而已。
      罗马、威尼斯、米兰、佛罗伦萨……再多迁更不过虚无,此刻回想,实则处处充斥达尼埃莱之影。他自然不在场,却于千里之外掌控全盘格局,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罗马,以及现下依旧下落未知的他自身。纵然卢卡此前隐瞒甚多,但他自也无法给出他所不明之事的解答,那么将才的几句往来对话并未带来任何实质效用,我们仍需绕回原点,即便它在短时段内已可预料地变得面目全非。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卢卡,决定了最后决定之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现今所为……可也是他所安排?”
      “那便不是了,”他笑道,“我偶尔总也可以作几回主吧。”

      无需再以等待或迟疑来消磨时间,眼下所显的正是最明晰与最直接的那条通路,卢卡.托尼为其执行者,我想我尽可全盘信赖于他,不再理会更多看似无关的些微细节。当然他并不构成任何缘由,真正的缘由正有待我们前去找寻。
      他人之事均只无关,至少当下如此。我们正驰于通往罗马的大小道路之上,目的地再明确不过,因而路途中也不必再犹豫抉择。窗外风景或有,但终也只是于视线边缘浮过,不留一丝痕迹,甚至不需再耗精力以忘却。
      天色由暗复明之时,远方所显轮廓已是模模糊糊的熟悉。远眺观来,罗马城同我离开时并无几分差别,大约变故所历已久,我们又未至近旁,一时间只觉恍然迷茫,竟仿佛从未远离,但心底又依稀明白当下所处,该发生的均早发生,只留遗骸满布,不露声色地安静躺于原地,至于误入或有意入城者脸上表情,那也同它们再无关系了。
      蹄声频率陡然加剧。我虽只可看得卢卡背影,却也知他已睹及眼前场景。车轮不多时便转入城中,一路以往或轻或重的颠簸瞬时规律起来,我闭上双眼以免视至街旁境况,只听得马蹄声与轮辙声交杂混响,逐渐接近的大概便是我曾经的住所,卢卡曾经的借宿之地。
      逃避终也只得一时,但只一时也好。

      车停之处距我预想中的目的地尚有几个街区,卢卡已将厢门拉至大开,他回身看我,目光略显复杂,但此刻我已无力分辨他未曾出口的意图。
      “我在这里等你。”他道。
      我跳下车,环顾打量一番四周街道建筑,眼见此处距家中已无多路程,便转头向他道:“要么……你先回去吧?”
      结局不过几种,且难以在短时内便证明完全。就卢卡所言,他的再度出现不过是自决自行,那么他也再无牵扯入罗马城内未尽纠缠的必要。更何况他所择停点已足够明了地显示出他有关于此的最终决定,城上黑云仍未全然散去,他既有更多出路,又何必在此多作停留。毕竟时间珍贵,偶尔浪费不妨,太多偏离目标的乱作胡为却无由再存,他不是糊涂人,这点自然知晓。
      但他听我之言后却只微微蹙眉,“你确定?”他问。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
      未必便要将话说开,今日的罗马绝非适于久留之地,何况我也无法确认眼前所待究竟为何,又或我再无离城之需,他所作等待便丧失意义。既是可预见的无谓之举,加以阻止也不过举手之劳,那又何需再容它显现呢?
      大概见我意已决,他便重又翻身上马,“既然如此,”他看向我,“那么,后会有期?”
      他动作足够迅速,我一时竟不知应以何言而对,却听他又紧接着道,“如果有事找我的话,我最近大概会在……”他忽地停住,自嘲般地笑笑,“罢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
      话一言尽,他已策马而离,拖拽着几空的车厢嘭啷远去。
      看他身影逐渐消隐,我紧咬住下唇,终究仍未说出心底盘桓许久的那句话。
      ——“或许……你也可以留下。”

      熟悉无比的道路复归足下,意料中的断壁残桓终现眼前,我低着头沿街快步向前,不知不觉中便已抵达此前居住多时之处。
      一路上竟是异常地安静,此刻我方抬头而望,只见大门依旧紧闭,外墙上却刻有颇多斑驳痕迹。我上前两步仔细辨认,发觉其中大多是些不知所谓的言语,或宣扬书者信念,或辱及罗马本身。墙面涂写得混杂无序,我却有种朦朦胧胧的熟识感,好似一切均曾预演,而今它最终浮现,那么一切曾被隐瞒的真相与尚未呈现的结局也再不遥远。
      身后似乎传来脚步声,若有还无。
      我想我这次终究是该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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