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1991年的星空》雷陨

1、序章

　　1991年北半球的冬季星空一如既往。
　　亲爱的，你快看。
　　12月25日，你们在过的圣诞之夜的星空。
　　我想象你在看。想象你跟我凝视着同一颗星星……对，就是东边升起的那颗最亮的星。启明星，也是昏星。乘着夜幕而至，攀着晨曦而去。在澄澈冷峻的冬季夜空的群星里，它对比它黯淡的伙伴们简直要光辉万丈，不可一世。真可笑，它明明只不过是一颗行星。生来就依赖反射恒星的光能，只该卑微地昭示存在感，却在我们的头顶上耀武扬威，几千年来让我们的祖宗误以为它比织女星、半人马座α、蟹状星云……之类真正的大家伙厉害得多。
　　你会挂上难得认真的表情，反驳，哦北极熊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我中心。金星小姐她什么也没干，她只是在忠实地遵循自然规律转圈圈，反射太阳光，她做得不比别的行星多，也不比别的行星少。她没想特地到咱们头顶耀武扬威，一展风骚啥的，只要你换个视角到别的星球溜达一圈，她就会温柔贤淑地让位，叫别的不知哪个星系来的女士先生们戴上闪亮如帝国大厦的一号桂冠。北极熊你实在太自私冷酷，在这个充满爱的太阳系，这个充满正义规则的宇宙，不要提金星小姐，任何星星的温良品格到你眼里都会翻个个儿……哦天哪。连Tony的大宇宙资料库都没法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在这个充满爱、正义和自由民主的地球上，会有你这种不容于人世的家伙？
　　少在那里KY了，亲爱的阿尔。
　　你想掩饰什么呢？
　　咱们的地球可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不是唯一诞生了智慧生命的地方，它依旧与众不同。咱们的祖先在这里日夜劳作，生老病死，然后有了国家，有了我们。星空没有人注视，就什么都不是。而有我们注视的星空是不可取代的。金星不去别的星球的星空，单单到咱们这里来，还一呆就是亿万年……所以别和我争了，我就是要嘲笑它自大卑鄙无耻，还毫无自觉，是的你没法再装KY了吧我的意思是它跟你一个鸟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法把你钉在天上亿万年，那可太污染人民大众的视觉了。
　　几十岁的人类。几百岁的我们。几亿岁的星星。想想就烦躁。
　　这下你也感觉到渺小了吧。
　　说白了，咱们也不是什么玩意儿。任何东西都怕比。咱们的地球已经不是什么玩意儿了，咱们还能是什么玩意儿。包括你的爱啊正义啊自由啊。滚他的蛋儿去。
　　说到地球。它比起我们至少还算个玩意儿，在对它根本不算个玩意儿的半个世纪里，在对它不算个玩意儿的咱们愉快的过家家游戏里，它却好几次差点儿被咱们玩坏玩残了。它为此哭了好几次，我们老是听不见。塞上耳朵，继续那劳民伤财互相伤害但又像毒瘾一样停不下来的过家家。可怜的地球妈妈。阿尔，你知道吗？这都是你的错。就算你一定会说才不是反对意见不予承认，这依然都是你的错。你再不认错我就一水管捅爆你的【哔——】哟。
　　水管龙头要系上粉红色的蝴蝶结。当它呼啸而过洞穿你的【哔——】时，它又会染上一层更为艳丽的纯正的大红色。然后它会在冰点下嘶嘶冒着热气冷却下来，凝成暗红的色块。无论哪样我都会珍藏心底。毕竟嘛，红永远是美丽的颜色。
　　即使在我被你联手许多好伙伴搞成了这幅样子的现在，没有力气跑去冷嘲热讽你的现在，来不及挥舞扎上蝴蝶结的水管只能一遍遍在脑海中爆你菊花的现在，我仍然不会改变这个认知。顺便一提，这只是个事实命题，不含任何价值判断，所以赶快把胡渣男送你的女神像给我收起来，否则我真的会回光返照跳起来让你爽个够哦。
　　我想象着你傻不拉几架在鼻梁上的德州，集银河系猎户悬臂KY之大成的呆毛，有自动屏蔽反对意见功能的脑电波指挥你聒噪的嘴吐出愚不可及的词句。是的，我躺在雪的怀抱里，想象着这一切，仿佛它们真在我眼前，在我耳畔……真实切肤，如十二月严冬的新雪。
　　在想象力弯弯绕绕爬过这么长的距离后，我甚至感到一丝感激，尽管现实发生的绝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感激因为我万幸，地球妈妈不会再因为咱们这帮不是玩意儿的东西们High翻了的过家家伤心哭泣，或者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儿。这意味着我还有机会种我的向日葵，在这个一点也不有爱、正义、自由但起码还算完整的地球上。
　　闭上你的嘴，阿尔弗雷德。你该懂得我不想听你关于论证就算大地没有先天的爱与正义你也会让大地充满爱与正义的又臭又长足以圈住近地卫星同步轨道的演讲。
　　雪很冷，星光很美。还记得吗？柯克兰家的一个科幻作家，描写过21世纪的阳光同时洒在莫斯科和华盛顿的情景【注1】……那阳光该是温暖，溢满生命的欢欣的。但我却在想象星光同时洒向你我，不是阳光。说起来也没什么原因。
　　我把没有温度知觉的双手拢在胸前。星星好近，几乎要扑到我身上来了，嬉笑着扑腾着，我好像就快抱住了它们。我静静地想着你，想着你我这么多年走过的路，度过的时光，互相留在身上的伤痕纪念，还有那些被人们津津乐道实际上蠢毙了的较劲。
　　亲爱的……
　　我闭上眼睛。瞧，星空在我的怀抱里旋转。
　　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我想我是爱你的。虽然你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我爱。
　　闭嘴。
　　我没要你的回答，阿尔弗雷德F琼斯。

　　注1：英国作家亚瑟克拉克的太空漫游系列。第一部《2001太空漫游》同名电影经由美国导演库布里克拍摄而享有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