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唱》青芊

2、第一章

　　第一章

　　30年前。
　　“嗨，谁不知道我们小棠那是远近闻名的角儿？”
　　“不不不，我们卖艺不卖身！”
　　解语棠还未推开门，便听到正华哥的大嗓门。正华哥名叫许正华，接管戏园子刚三年。可不是，师傅过世也就是三年。
　　说起正华哥，解语棠是从心底里尊敬和感激。自5岁时来到庆辉班跟师傅学戏，便一直承了他的照料。每当自己不认真练功被师傅责罚的时候，总是正华哥帮他求情。如若师傅罚他不许吃饭，也总是正华哥偷偷地留些吃食塞给他。正华哥是师傅唯一的儿子，大了自己整整20岁。也因为这个，小的时候解语棠开玩笑要叫他“许叔”、每当这个时候，正华哥总会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把买给他的冰糖葫芦从他手里抢回来，等到自己不得不喊一声“哥”，才又笑容满面的还给他。却是没一次真的生气的。
　　解语棠曾问过他，为什么对他这样好。许正华张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又低低的说，因为小棠长的像他那夭折的弟弟。
　　对于这样的解释，解语棠撇撇嘴。总觉得是在敷衍他。
　　但是正华哥对他的好，却是毋庸置疑的。比如此刻，又在向别人炫耀了。
　　其实解语棠自17岁登台到成名，只用了半年的时间。这速度简直快的惊人。三年来随着自己唱功越发进益，扮相越发好看，身段越发风流，名气就更加水涨船高，炙手可热更是超过了当年名满京城的大师兄勒海宏，风头一时无两。
　　也正因为此，大师兄总是对自己看不过眼去。有一次自己准备去后院练功，刚进了后院，竟听见前面小亭子里传来这样的对话。
　　“谁知解语棠那小子到底是怎么红起来的。当年我红，可没他这么快的速度，我是凭着我扎实的功底来的。不过我看，正华哥这么疼他，师傅一走立刻就让他登了台，你们说，这背地里可是有什么交易吧？”
　　解语棠听得出这是大师兄的声音，不觉可笑。直到听到交易二字，才睁大了双眼，只觉一股怒气从胸膛直冲天灵盖。
　　他刚想冲过去争辩一番，又听见有人讲到，“这还能有什么交易？莫非小棠给了他钱？不对啊，他哪儿来的钱？”
　　大师兄嗤笑，“钱？钱算什么？咱们戏园子赚的钱还少吗？小二你真是太天真了，难怪总成不了角。”
　　小二自然是二师兄，大师兄总是叫他小二。
　　解语棠忍住怒火，听下去。他倒要听听，他们还能讲出什么难听的话
　　来！
　　“这不是钱？那是……”
　　“哼，一个戏子能有多干净？你以为那些一夜之间名满京城的角都是怎么红起来的？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捧呢！想成名角，这简直就是最好的捷径！半年就能超过我辛辛苦苦唱了那么多年戏才得到的地位，大概已经脏的不能看了！”
　　解语棠听到这里，怒极反笑。戏子不干净？他大概忘了他自己，也是一个戏子吧！
　　转身离开，把二师兄的惊呼声抛之脑后。这种人，简直不值得动气。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打断了解语棠的思路。他笑着摇摇头，又神游了。伸手敲敲门，顺势推门进去。
　　许正华抬起头，见是解语棠，笑了。
　　“哎呦，正说你呢，可巧就来了。小棠，这是展家的二公子，过来谈事情的。”
　　不等许正华介绍完，解语棠自顾自的抬头去看，不巧正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睛。两人皆一愣，稍顿，这展公子一勾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解语棠赶紧移开目光，心想，这展公子的眼睛也太…想了半天没想出形容词，只是觉得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好深邃，好神秘。
　　“展弈”
　　解语棠又是一愣，方明白这是他的名字。赶紧握住对方的手，又急急放开。
　　“解语棠”
　　“解语棠？自我回到北平，听到的都是你的艺名海棠，刚刚又总听许老板叫你小棠，原来你的全名是解语棠。不知这名字怎么写？”
　　眼前这人，声音低沉好听，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解释的解当姓氏读解，语言的语，海棠的棠。”
　　“哦”，一个哦字拉长了音，似有些若有所思，片刻才听见他说道，“解语棠？这分明是女孩子的名字啊，也难怪长了一张女孩儿似的秀气的脸。即是叫解语棠，不如干脆叫解语花。”
　　仍是低沉缓慢的声音语气，此刻却平添了一丝调笑在里面。解语棠瞬间红了脸。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抬头望向他，果不其然，一脸得逞的坏笑。就连正华哥，都忍不住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却又觉得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格外好听。
　　展弈见眼前的人有些气恼，便也不再玩笑。转身向许正华告别。
　　“我今天来就这么一件事，许老板看什么时候给我一个答复吧。家里还忙，我就先告辞了。”
　　许正华连忙起身相送。解语棠也跟到门外，看着那人走远。
　　“正华哥，什么事啊？”
　　“哦，展家老爷子过寿，请我们戏班子过去唱戏呐。”
　　“哦。”
　　解语棠不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