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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四章命轮
      “阿月,你可还好?”女子担忧的声音传入洞中。

      占月被惊醒,蓦地睁开眼。洞中芳香浓郁,扑鼻而来。那处如今花开馥郁。颓败的叶子如今绿意盈盈,托着几朵玲珑花儿,紫光袅袅,楚楚之姿,甚至附着一层冰晶。

      他喃喃道,“呵,又活过来了么……”

      “阿月,阿月,你再不出声,我可下来了喔!虽说非礼勿视,可师姐我身负重任,就算看了不该看的也不能叫我负责喔……”那女声继续道。

      占月无奈,“师姐……”

      怀中女子似是被吵到了,嘤咛了一声,柔软的手蓦地抓住了他的手。

      占月身子一僵,垂下眸来,眸中波澜顿起,下一瞬,立即出手点了她的睡穴,似乎怕晚一点就来不及似的。手一挥,一旁备着的男式衣袍落到了他手上,他轻轻披在仪鸾身上,方小心地挪开她的身子。

      “师姐,麻烦你了……”

      仪鸾睡了很久,竟然无梦,她睁开眼之前先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很是安静,哪怕这一声叹气也能惊动一旁作画的男子,占月微微抬眸道,“醒了?”

      仪鸾这才猛地睁开眼,即便她前世是公主,也知这世上绝无主人等候奴婢的道理。她睡的床榻前也是安着一张屏风,挡住了她张望的视线。仪鸾发现屏风上挂着一些衣裙,便飞快地穿衣起身。上一世她生来便羸弱多病,往往病来如山倒,有时候便是一件衣衫都拿不起,好在她是个富贵命,更有个伶俐可心的丫鬟。这一世在红绡派人安排她去沐浴时,她便暗暗领会了一些细节。

      仪鸾穿戴整齐,简单地洗漱后,来到占月身边,低头问道,“公子,可有需要我做什么的?”

      她往窗外一瞧,见已是日上三竿,更是懊恼忐忑不已。

      占月闻声,纳罕地瞅了她一眼,见她真真一脸平静,恭敬温顺的模样,他突然便有些不自在,调开了视线,继续专注于画作上。

      仪鸾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回复,忍不住飞快地抬头觑了他一眼。却见那俊美公子白净的脸上染着一层薄红,便是耳根处也是粉色的,他浓密的睫毛时而轻颤,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可仪鸾下一刻醒转,迟迟疑疑问道,“公子,你可是又犯病了?”

      占月下笔的手一滞,笔上一点朱砂落在画纸上,他抿起唇,似有点郁卒地瞟了仪鸾一眼,随后低头蹙起眉来,慢慢将那点朱砂勾染成一朵梅花。

      仪鸾有些不明所以,她生平第一次尝试要去奉承伺候别人,又不知如何开始,遂窘迫地站在那儿。

      “占月。”过了好一会儿,占月方看着她道。

      仪鸾讶异,随后恍然大悟般喔了一声道,“占公子。”

      他面上不见满意之色,仍然用奇怪的神情看着她,仪鸾更是摸不透这个主子的心思,便又试着唤道,“占月公子?”

      占月此番再度收回视线,不理会她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仪鸾站地腿酸,饿地前胸贴后背,却也不敢抱怨一个字。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神情专注,遂不再出声打扰。

      占月终于满意地停了笔,一偏头,发现房里竟站立着个女子,他平时从不让人伺候在身旁,以至于一时有些错愕。待想起之前的那番心思变换,又不由觉得自己好笑。他并不欲以主仆之礼要求她,可她似乎很执着。他并非纨绔好色之徒,也不缺这么个侍女,当然这些他也不欲解释。而她明明自愿为奴,骨子里却仍然骄傲地不可一世,便连自称奴婢也学不会,更别提服侍人。站了这么久,连为他添茶磨墨都没有想到要做,以至于他一时入神忽视了她的存在。

      只是女子俯首安静的样子,让他心中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昨夜又是月圆,他被折磨地痛不欲生,而那夜却又是他三年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他想了想,出声示意她用他手边的糕点,“过来。”

      仪鸾早就饿了,方才便忍不住偷瞄那盘点心,这一走近,视线却被那副画所惊摄住,她死死地捂住了唇。

      占月见她满脸惊惶,心中诧异,为她解释道,“这是大隋的仪鸾公主。我有幸见过民间流传的她的画像,便试着把她画出来了。可有不妥?”

      那是她及笄之年,她在盛宴之前偷闲,仰卧在含章殿下。那时殿中种满了梅花,有一缕微风吹拂过,恰好带落一朵梅花。那朵梅花恰好落在她的额上,她那时睡地很熟,半分不觉。后来待香寒发现,她的额上竟已被染成花瓣之状,怎么洗都洗不掉。香寒却笑着说,“奴婢瞧着,公主这样反倒更加风流妩媚了,待会儿定会惊艳全场。”

      最后那场皇室盛宴,让她从此美名远扬,便连原朝使臣都来替他们太子提亲。她的画像广为流传,宫廷,民间竞相效仿。修贤帝曾拿着一张民间的画像来给她看,笑着逗弄她,“朕本想取缔这些画像流传,禁止天下妇人仿效梅花妆,可朕发现这些画一点都不像阿鸾,便是那些妇人也学不来朕的皇妹一分神韵,就随他们东施效颦去吧。”

      那时她病体娇贵,又怎容画师作画?民间流传的不过是经由命妇们描述,请画师作成的。可占月现在层层模仿而来的这幅画,除了衣饰,竟与她有九成相似,便连那神韵,仪鸾都觉得一分不差。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那重重叠叠混乱的记忆,仪鸾几乎站不住身子。

      占月见她容颜苍白,显是受了十分惊吓,不由皱眉问道,“你这是?”

      仪鸾颤抖道,“占月公子,如今大隋何人为帝?”

      占月审视着她,“如今是修贤三年,自然是修贤帝。”

      他停了停,又道,“君景荣。”

      仪鸾顿觉耳边一声轰响,随即脑中一片空白。她生于正月初七,修贤三年正是她及笄之年。现在三月春暖,也就是说,那场盛宴离现在不过过了两三个月。而很快,她便会被赐婚给楼卿玉。

      她纤细的身子微颤,她的眼中一片水光,长睫不住抖动,着实楚楚可怜,那眸中深重复杂的情感让占月困惑不已。他还是生平头一次觉得这般看不清一个人。

      “你……”占月及时搀扶住仪鸾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手搭上她纤腰,随即扶正她,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体贴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去休息吧。”

      仪鸾浑浑噩噩地转身。

      “慢着。”

      仪鸾回头,目光空洞地看他。占月神情复杂,“进些食物。”

      仪鸾木然地接过碟子。

      占月轻咳一声,目光轻闪不定,“姑娘芳名?”

      仪鸾脸色顿变,微微动了动唇,瞧着他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叫什么?这是修贤三年,仪鸾公主还活着,那她是谁?这具身躯又是何人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痛苦地拧起眉,无助地站在那儿。

      “罢了,你去吧。”占月摆手。

      仪鸾手中的是一盘如意糕。那一个个形如如意,洁白光亮的小点心十分香甜可人。只是现在的仪鸾并没有心情品味美食,她只是觉得不能饿死,便木然地塞入口中。

      及笄那日,修贤帝赐她一柄传世玉如意,笑着道,“阿鸾的夫婿当是合你心意的,春闱过后,为兄再为你办一场晚宴,让新晋士子,文武百官都来参加,届时阿鸾可尽选当世俊才。”

      “为兄想着女儿家多害羞,到时你便将这玉如意赐给那人,为兄便明白阿鸾属意何人了。”

      只她何曾如意过?仪鸾抱着被子,沉沉地回忆。一阖眸,记忆中的那些画面便疯狂地旋转起来。她蒙着被子,咬牙颤抖。

      仪鸾所在的殿阁唤作追云楼。

      约莫到日落时分,阿宁过来恭维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公子体贴你,让你就在这边住下,不用过去伺候了。待会儿随我去前厅与姐妹们一起用膳。”

      仪鸾打起精神来,微微一笑道,“姐姐替我多谢公子。”

      阿宁道,“姑娘,昨夜见你的伤,就一直惦记在心上,来,奴婢取了好些伤药来,让奴婢给您敷上。”

      “劳姐姐惦念,只是同为公子的奴婢,姐姐千万莫如此做小。”仪鸾忙道。

      阿宁看仪鸾的眼神暗暗有几分赞许。而仪鸾却想着,这些女子都不知是敌是友,她若要信,还不如只赌那占月一人,“我这有公子赐下的伤药,劳烦姐姐了。”

      阿宁面色一闪,轻抿了唇,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仪鸾已给脸上鞭痕上了药,但身上却着实不方便。她轻轻解了衣衫,趴在榻上,她感到微凉,遂轻轻咬着贝齿。

      前世仪鸾的母后曾似叹非叹,抚着仪鸾的脸道,“自古怀璧其罪,阿鸾生的这般美貌,恐怕也不是好事……”可如今她已经没了那些身份容颜,这具身体她自当好好珍惜。或许前世容貌成了原罪,今生却也不能顶着张让人生厌的脸,以及满是疤痕的躯体。她要活着去看看皇城中的仪鸾到底成了何人,哪怕利用这具鲜活的□□。

      “咦,这是如意糕?”阿宁若有似无地四下张望,恰好瞥见仪鸾吃剩下的几块糕点。

      虽然阿宁手下十分轻柔,但仪鸾仍是吃痛哼了声,勉强应道,“嗯。”

      阿宁又笑了,“姑娘,你可知晓,公子的食物都是他自己弄的?”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清婉,让人不由莫名的喜欢起来,她的神色又带着几许并不令人讨厌的暧昧,而这番她给的感觉又与之前的持重、客套判若两人。仪鸾扭头看她,心中诧异。

      “哎,谁让那红绡老是算计他,他后来就索性自己弄吃的了,他又是一手好厨艺,常常弄地我眼馋不已,可偏偏他又每次只弄一点点,哎哎……”仪鸾猜到了原因,又见阿宁讲的十分带趣,遂发自内心地随她轻笑了起来。仪鸾也曾听闻宫中秘事,有些个女子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暗暗在饭菜酒水里下春药,只是那些女子下场都不怎么好。而占月那般男子,恐怕也是无数女子倾慕的吧。

      阿宁话语里透露出十分熟稔亲昵,仪鸾不禁在心中猜测起此人身份来。

      “哟,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来着了?”有女子刻薄的声音响起。

      阿宁立刻站起来,低眉顺眼,“见过红绡姑娘。”

      仪鸾也慌忙穿好衣衫,爬起来,福身道,“奴婢知错。”

      红绡冷哼一声,“绝世楼不养无用之人,我想过了,你现在就到红楼去接受训练吧。”

      阿宁偷偷抬头瞅了一眼,再垂眼时脸色也不由微变。红楼,乃是习练各种取乐男子的媚术的地方。红绡这是准备将人送出去。可若论姿色,占月带回来的这名女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够格的。且她又是服侍过占月的,看来红绡是打心里不喜欢这人。

      仪鸾并不知深浅,只是恭谨道,“但凭姑娘吩咐。”

      红绡面上现出一丝冷笑,“跟着来。”

      阿宁在仪鸾走过时偷偷拉了拉她衣袖,只听她说,“红绡姑娘,公子那还等着她去服侍呢。”

      红绡愣住,瞧了眼仪鸾,又盯着阿宁,不可置信地质问道,“此话当真?他从未有过再次召唤月圆之夜服侍的人!”

      “阿宁不敢撒谎。”

      红绡气急败坏,她瞧着仪鸾的眼神十分怨恨,拎起鞭子又要朝仪鸾打下,耳边却闻听道,“红绡,我说过了,她不属于绝世楼。”

      那声音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轻柔地像春天的风一般。可即便如此,红绡却立刻偃旗息鼓。

      红绡那瞬间面上神情好似神往般,她定是爱极了占月。想起昨夜红绡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仪鸾感慨着抬眸,四下却也瞧不见那人身影。

      阿宁微微笑起,待红绡走后对仪鸾道,她的目光微微带着丝审量,“看样子他是存心护下你了,姑娘可真是奇货可居。”

      “傻站着干嘛?他就在后殿,你还不去道谢?他若在意你,自然就会保你无虞。”她戏谑道完,视线一转,走前灵活地取走了放着如意糕的瓷碟,还朝仪鸾嬉笑眨眼。

      仪鸾知晓,阿宁一开始便误会她已是占月的人。可她也不欲解释。这层身份或许能帮她。

      仪鸾还是第一次真正打量这个地方。她立身后殿,放眼看去,此处山峦起伏,幽涧重云,气韵清灵。而近身处皆是奇花异草,幽香扑鼻。而那个男子身处其中,更似入画,白衣轻袍,正俯身浇水灌花,墨发垂肩,侧脸安宁,恍若世外之人般。泥土沾染上他的袍摆,却丝毫不减那份幽然气质。

      仪鸾正看得出神,他转身道,“叫什么名字?可有想好了?”他会有此问,是因为他知晓她并未患失忆症,之前不过不方便说罢了。

      仪鸾低头,“破梦,仇破梦,小名阿绸,绫罗丝绸之绸。”

      占月看看她,又继续拿着药锄松土,漫不经心地评价,“过于肃杀。”

      “多谢公子救护。”仪鸾只是福身道。

      占月不置可否,也不抬眼,“破梦姑娘,在下明日启程,红绡会随我同去,你待如何?若留在此,自有阿宁照看你。”

      仪鸾一听急道,“自是出谷!”她迫切地想去皇城。说完她自知失态,又忙道,“公子唤我阿绸即可。奴婢说过要伺候公子的,哪有独自留下的道理?”

      占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此行是赴武林盟主谷侯温之约,你可有不便见之人?”

      仪鸾茫然摇头。她前世是深宫公主,对武林之事那是一无所知,也不明白占月缘何有此问。

      一只白鸽飞落在男子肩头,他扭头张手,看着掌心的白鸽随口道,“嗯,明早我会唤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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