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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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生
但凡人死如灯灭，孟婆给一碗凉茶，前世恩怨尽了。
天上有寥寥几点星子。山中寂静。小庙因老和尚死了便也断了香火。只如今这荒废的小庙中却有人影在颤动，空气中更是浮动着浓重的血腥味。
仪鸾做了场噩梦，那让她体会到平生最刻骨的恐惧与屈辱，她浑身被冷汗浸湿，风一吹便冷地直发抖，她想拥起身子来取暖，可四肢百骸都酸痛地几乎无法动弹。她想睁开眼就好了，只要睁开眼，这场噩梦就会过去，香寒会给她准备香汤沐浴。可风里竟吹来阵阵潮腥腐败的味道，让她直要作呕，她心一惊，这不可能是在她的寝室。相府虽比不上皇宫富丽堂皇，但也是温床软枕，馨香满室的。
又一股恶臭传来，仪鸾蓦地睁开眸，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恍惚中麻痒难耐，有什么缓缓爬过她脸上肌肤，她害怕地屏住呼吸，耳边同时清晰地响起吱吱的窸窣声，她的感官在黑暗中愈发灵敏，她忍不住一阵痉挛。
幼时无趣，她曾偷跑到皇宫一角废弃的宫殿，那时她好奇地推开殿门，一股腐败霉味便扑鼻而来，地上爬满了虫蚁臭鼠，她慌张地无处躲藏，蜘蛛网黏上她双髻，她小小的手怎么扯也扯不开，反而丝丝缕缕牵连上她白嫩的小手，吓地她放声大哭。那时她父皇母后皆健在，她是大隋最受娇宠的女孩儿。
这么一想，儿时的恐惧成倍汇集而来，仪鸾几乎立即狼狈地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她努力适应着眼前的黑暗，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孰料未走出几步，便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这时一阵阴风吹来，仪鸾正前方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被吹开，室外的一点微光引进来。她俯下身，用手摸索着地上那物，慢慢低下头仔细辨认。这么一看，她唇发抖，两眼紧缩，刹那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硕大的头颅。她方才摸到让她心生异感的原是一双瞪着浑圆的眼珠子。仪鸾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干呕起来。
仪鸾几乎下意识地四下一望，刀剑七零八落地散在各处，晃着冰冷无情的光泽，地上躺着约莫五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刀痕遍布，死状惨烈，她脚边的头颅不远处便是一具无头尸体。
仪鸾从未见过这般惨烈恐怖的景象。可她又忍不住低头望了一眼，见那头颅上赫然一道刀疤，凶相毕露，生前定也是穷凶极恶之徒。
到现在仪鸾才醒悟一切的真实。仪鸾浑身一软，跌坐在地。那一幕幕爱恨痴愁如电闪，飞快地重演，那漫天的不甘怨愤又如汹涌海浪般毫不留情地层层冲刷而来。她身上的衣衫也是褴褛不堪，绝不是她自己的。她是当朝公主，若是下葬怎样都不至这般寒酸落魄。公主，她一想起这，只觉得可笑至极，可转念又不由痛彻心扉。那不是梦，仪鸾死死咬住唇。她原是死了，又如何会出现在此？这些人，又是被何人所杀？她如今又是谁？
她回头一看，一尊悲天悯人的佛像静默端坐，这里原是座破庙。仪鸾那瞬没有了想念，就这般不管不顾地坐在遍地尸体中，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座佛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前翻滚的心情不知怎么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仪鸾往外看去，山色半晦半明，远处群山婀娜，日光偶露还微。
仪鸾开始摇摇晃晃地步步往外走，她隐约地知道，即将呈现在眼前的将是全然陌生的天地。从她从死尸中爬起来那刻，她就不再是众星捧月的公主，也不能是那个无用到被生生害死的公主。
山中曙光渐现，微微的薄雾中，脚下草色似绿还黄，恰是万物复苏之季。仪鸾长长地吸了口气。她走地很慢，静静地，双眼直视前方。渐渐地，她终于听见了山间清泉的声音，明脆、清亮、悠长。
仪鸾抿了抿干涩的唇，小心翼翼地靠近，徐徐俯下身，先是一点一点地清洗着双手，她洗地很用心，直到她摊着手在眼前，前后反复看了，觉得满意后才舀起些水润唇。清泉很甜，很轻很轻地滋润进她的心底。仪鸾不由轻笑一声，那笑声分外干净，倘若山中有人，该会为她纯粹的喜意而扬唇。
这一番动作结束后，仪鸾开始用清水濯脸。便是在这时，她也一直很小心地蹲坐在岩石上，保持着身体平衡，因为她不会水，绝不能摔进去。她不想死，这个念头胜过了一切，包括恐惧，包括震惊。那脸上的灰尘污渍一点点褪去，方露了庐山真面目。那只是张秀气的脸，小家碧玉般的温婉，明亮的杏眸因着她的灵魂而似带着她独有的韵味。仪鸾再看自己的躯体，不过小巧玲珑，那也不同于之前的她，君家儿女皆风华绝代，无论身材，体貌，心智，才情都傲人一等。仪鸾叹了口气。她似乎不再感觉惊异，所有匪夷所思从她醒来那刻已成了定局，从她走出破庙那刻就已有了心理准备。
她要活下去。无论如何。
也便在这时，山间突然传来几下清脆的娇喝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驾！驾！”仪鸾听到有力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继而仪鸾不由蹙起眉。倘若她继续独自在这深山老林中呆下去，以她的生存能力，不是被活活饿死，便是被野兽吞腹。可便是走出这深山，她一弱女子，又该如何自保？再者如今这过路人又不知好歹善恶。说来这些思绪形成也不过眨眼间，仪鸾已是本能地朝着声音来处飞奔而去。
“混账！你这是找死呢！”仪鸾就这般鲁莽地闯了过去，也不顾风险，好在驾马的女子眼明手快，及时拎住了马缰。只听一声长长的嘶鸣，马儿嗤鼻，热气几乎直打到仪鸾脸上。即便如此，仪鸾也被那冲力撞到了地上。
“哪来的乡村野妇！还不给我让开！”那红衣女子提着缰绳，身上背着把剑，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瞅了仪鸾一眼，目光中略带鄙夷，不耐烦喝道。
仪鸾动了动唇。奈何这具身体仿佛受了重创般突然不听她使唤，体内有什么在四下冲击，仿佛要冲破她身躯般。先前她粗粗检阅过这具身体，那些外伤虽看起来狰狞，倒也不是十分痛楚，也或许经历太多，让她的痛觉迟钝。仪鸾知道大概是她醒来之前便有的伤。她唯有抬起眸，淡漠地直视那骄横的女子。
许是仪鸾的目光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骄仪，红衣女子有些恼怒，两颊薄红，斥道，“看我作甚！”话音未落，一道鞭子便不分青红皂白地铺头盖脸地挥了下来。仪鸾未曾被震慑，竟连眼都未眨，却在遭了那狠狠一击后收回了视线，似醒悟般，倏尔低眉敛目道，“求姑娘救我。”
女子愕然。饶是仪鸾已稍微梳洗过，这一鞭下去也弄地灰头土脸，白皙的肌肤上刹那添了一道斑驳的血痕。她身上衣衫污秽破烂，发髻散乱，委实狼狈，只这番神情转变却不像一个落魄女子该有。
“红绡，不得无礼。”这瞬间，山间的晨雾如被一只手慢慢优雅地拨开。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马车的帘子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掀开。说话的男子定定望来。有那么片刻，浅白的薄雾模糊了男子的容颜。可转眼间白雾蒸发，山光微曦，那张脸仿佛冲破了雾霭，五官分明地呈在面前。那一句本应短促的呵斥却似因着底气不足而变地绵长，柔软而富有磁性，却无损那不容置喙的气魄。
仪鸾微感讶异，本以为这女子的主子或该是位贵族千金，不过她此刻也只能孤注一掷，“小女子路上遇到强盗才落到这般田地，望公子施以援手，我定当铭感五内。”
仪鸾首先对上的便是那一双眼，静静的，不带丝毫波澜，便是打量也是纤尘不惊。再便是那眉心一点光华流转的朱砂，衬着他白净的肌肤，清秀俊美的容颜，端的惊世绝俗，眉眼如画，足风流。
“天底下感激我家公子的人不计其数，公子还稀罕你的感激不成？”红绡嗤笑道，“识相的快点让开！”
年轻公子将仪鸾的窘境一一收入眼底，他面蕴病容，说话轻和缓慢，“姑娘，若不介意，可先上在下马车暂避。”
红绡立刻出声制止，“奴婢知晓公子心善，素来济世救人，只是现在时间所剩不多了，公子当以自己性命为重。”她扫了一眼仪鸾，傲慢道，“又岂能带上这么个累赘？”
男子只是看向仪鸾，轻描淡写道，“喔？我看她倒是个知进退的……”
红绡的咄咄逼人，以及对男子的顾虑让仪鸾内心踌躇，只是她面上也没显露出来，很快权衡道，“有劳公子了。”
红绡听出男子话语中的指责，虽是不忿，却也不敢再多言，只是瞪了一眼仪鸾，嫌弃道，“你若知趣，便不要上去污了公子的马车，与我坐在此边。”
仪鸾好不容易爬起来，正一手动作生涩地搭着马车，闻言身子一僵。
“进来。”那公子言简意赅道。
仪鸾感觉背后被人狠狠盯着，她自知这具身子恐怕禁不起几番折腾，也只能权当不觉，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一如从那破庙爬起来般。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