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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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这世上最想要这位公主活下去的，除了她的亲人，恐怕就只有想娶她的人了。”占月说这话时，仪鸾显然也是大震。于是她也开始细细地想，这世上到底有谁希望她是活着的呢？乐丹郡主也算是她的亲人，想她素来对乐丹也是问心无愧，可连这样个人都想她死呢！
是她以前活地太天真还是太蠢？
仪鸾又把视线轻轻扫过楼卿玉。这个人现在很想她活着，可不久以后却又要处心积虑地弄死她。世事果然很玄妙。她眼中划过一缕讥讽的笑意。然后她又注目于占月了，她的眼神便又变了，那是三分欣赏，三分迷惑，还有四分感怀。那是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她的一双妙目也为此染上了几分轻雾，雾里又有光，那种眼神很美，很惑人，至少在楼卿玉看来是如此。那仿佛便是个多情女子在痴痴仰望着她的意中人，她的全副身心都在那个男子身上，以至于都忽略了旁人的审视。
仪鸾自然会对楼卿玉多加观察，但楼卿玉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每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影响占月的人。
于是楼卿玉在被占月冷冷淡淡拒绝后，反而脸色又恢复了温润和雅的模样，他一笑道，“公子不愿去，凉璧自然不敢强求。”
“只是凉璧皇命在身，也不敢就这般回京复命。”他说着自嘲般一笑，然后沉沉又道，“天子一怒，谁又知是否会血尸千里呢？”
他的声音渐低，又是幽缓猜测的语气，面上也现了惊惧之色，仿佛真看到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那一个个落地的头颅还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仪鸾不得不佩服此人，他果然是个会演戏的，因为就凭他这么一句话，她竟然觉得脊背生生发凉，瞬间联想到那日在暨青山破庙里摸到的那一对冰凉圆滚的眼珠子。连占月都不由微微变了脸色，可他只是抬起眼皮瞧了楼卿玉一眼，“皇帝不会这么做，公主也不会死。”
他说地很是平静笃定，而他的目光竟似惋惜般，他说完又加了一句，“你大可放心。”
在占月说“公主也不会死”时，楼卿玉明显大喜，因为他知道占月说的话必然不会错，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公主在短期内是无碍的，可他在接触到占月的目光时，又猛然一怔，心下顿时狼狈不堪。
而占月却不再看他了，他朝谷候温道，“盟主，你我约定可还算数？”
谷候温笑地像只老狐狸，“自然。”
占月点点头，“那明日起，我来为你诊治。”
“好，多谢公子。”
楼卿玉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番，正若有所思，却仿佛觉得有人正瞪着自己，果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仪鸾。他仿佛也不在意，反而朝仪鸾笑了一下，这一笑，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度。当然他并不能认出仪鸾来，毕竟这是另一具身躯，他只是觉得占月身边的女子必定是有点奥妙的，或许也是有点可以挖掘利用的东西的。
仪鸾一怔，又直懊恼，忽闻占月已是唤了她一声，她忙忙跟上占月的脚步，孰料楼卿玉却突然开口道，他声音中带着笑意，“月公子，我好久未见红绡姑娘，公子可否为我引见？”
他赶上来，仿佛这才看见仪鸾般，轻轻咦了一声，惊讶道，“这位姑娘我从未见过，公子身边何时竟换了个人？”
“不过公子身旁的女子大抵都是妙人……”
占月这才回过身，目光投注在楼卿玉身上，仿佛在静待他接下去的行动。
楼卿玉却是朝仪鸾唱了个诺，一笑道，“不知凉璧可有幸认识姑娘？”
仪鸾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开头，她又尴尬，又踌躇，又难受，又忿恨，这一瞬间千情万绪已是都涌上了心头，可她不能勃然变色，也不敢再露出分毫不该有的情绪。引起他对她的兴趣，不过是使她的处境更加举步维艰，而且恐怕也会给占月带来不便。
也就是这一瞬间，仪鸾已是想了很多，思来想去她竟然还能抢在占月开口前作答。
她先是盈盈一福，姿态像极了京中贵女，又端庄又温柔，既有礼又倨傲，眼角一挑，说出来的话又清脆又婉转，“小女子既然识得杏林公子在先，又怎还愿识得其他男人呢？”
她这一反问，很是挑衅，而她的语调悠悠转转，又似刚睡醒的美人，眼神迷离，正半真半假地说着情话。而她的脸庞上又似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这让这张本只是清秀的脸蛋瞬间就有了无可比拟的味道。
若不是楼卿玉这几年实在历练颇多，那一份处变不惊早已刻入了他的骨髓，他现在恐怕早已震怒了。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也实在看不得。
有什么比男人的尊严还伤不得的呢？仪鸾这一记耳光实在打地够响够绝。而这世上大抵也是没有任何男子敢自诩能盖过杏林公子的风华的，楼卿玉自然也不能，即便他有不甘也不能。
连谷候温都仿佛有些目瞪口呆了。他只是摇着头在心底叹，妖女果然总是喜欢出人意表的，或许也是有她睥睨武林群豪的资本的。
相传凌苑曾在江湖第一楼“雁归楼”上豪饮三天三夜，更放出了“天下男子不过尔尔”的狂话。不管如何，这总是个漠视世俗成规的女子，如今她说出这般话来，想来倒也没啥可奇怪的了。
前世仪鸾又岂看过楼卿玉这般青筋毕现，却又隐忍不发的脸色？仪鸾似乎觉得心中有些舒畅了，虽然楼卿玉此人很快压抑了情绪，但哪怕是一刻也是好的。
气氛陡然变得沉默凝重，而作为主人的谷候温却乐地旁观，他一双精明的眼滴溜溜地转，似在看其他地方，却又时刻不离占月。
于是那人也不负他所望地开口了，他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平淡，既听不出喜也没有怒，“阿绸，莫要无礼。”
其实仪鸾那话很是大胆了，近乎在示爱，即便不是爱意，那也是仰慕至极了。天下无论哪个男人听到这样的赞美，恐怕都该喜悦无比，即便不是十分激动，也不该如占月这般平静地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更何况说这话的是个还算漂亮的小姑娘，而被打压的对象是当今风流倜傥的状元爷。
而仪鸾在说完那话后就懊悔了，她既是有些怕占月的反应，又是觉得这样一来，恐怕太露锋芒了。于是她很快低下了头，便在欣赏完楼卿玉的脸色后。可她当然也不愿向楼卿玉道歉，于是她只是轻轻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又似个小侍女在耍点小任性般。
楼卿玉反倒笑了，只是他也在盯着占月，仿佛在观察着他的神色，是否有一丝暗喜，倘若有，倘若有，楼卿玉袖中的手悄悄握成拳，倏尔却又放松了，他笑道，“这位阿绸姑娘倒也果真有趣，公子不必责备于她，是凉璧唐突在先。”
他又朝仪鸾作了个揖，一脸慎重道，“不知姑娘可否原谅在下则个。”
仪鸾看了看占月，又想了想，抿着唇，默默地回了个礼。
楼卿玉这才似放下心来，又笑着对占月道，“虽蒙公子赐言，凉璧暂时无所挂碍，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公子，总不能空手而归，我又不敢勉强公子，想来想去，唯有陪在这里，等了。”
“好。”占月只是如此应道。
回去的路上，仪鸾很是忐忑，因为占月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或许她做错了，没有哪个主人喜欢自己的侍女如此自作主张，如此大胆的。
在将要到达仪鸾的屋子时，占月才回头，瞅了她一眼。外面还在下着雨，因而他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而仪鸾手里自然也有。
“我不知几时你竟变得如此伶俐？”他的语气不是责备的，只是有些无奈，他甚至是浅笑着摇头的。
“红绡已经够咄咄逼人了，我可不想身边再多一个如此会得罪人的……丫头……”
他最后两个字，似乎是念出来的，带着几分连他都没有察觉的亲昵。
仪鸾呐呐，低着头，有些赧然，脸上有些发烫。
他却只是温和道，“放心去睡吧，可以品一点酒，这样或许能做个美梦。”
桃花白芷酒，三月桃花，芳香兰芷，想来也是很美的。仪鸾想，她会做个美梦的。
她当真喝了点酒，那酒当真也是美的。她或许不会喝酒，因为才喝了一点点就有点飘乎了，这时她感觉心中有点甜，她想笑，可又觉得不必笑出声来，她只是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点春/色。
她仿佛看到了灼灼桃花，她在桃花下弹琴。
有人拍着手在赞，“美人如花，音若天外。”
可这个美妙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很是俊俏，笑如春风的模样。可她突然就想大喊大叫了。而她自幼谨守的礼仪让她又生生克制住了。
其实仪鸾已经是睡在了床榻上，她所见的都不过是梦境中的人、事、物。
可她却又很清晰地感觉有人在她耳畔道，“苑儿，我救了你一次，你为何还要来呢？”
“你何苦如此逼我？”
他的声音很是痛苦，他还在喝酒，因为仪鸾嗅到了酒味，听到了酒水被人咽下的声音。
然后她被人连床带背抱起来，那人的动作轻盈如燕，即便带着个人也是如此，行云流水地跃出了这个房间。
这时今年第一道春雷降临了，在这之前，天际已有电光划过。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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