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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挂得如此欢乐 ...

  •   临近年关,各种运输系统都忙碌得像下雨前的蚂蚁,司机大叔那涣散的眼神儿充分体现了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没办法,趁着年前好生赚些钱,家里老婆孩子都等着过年呢。司机打了个两秒的盹儿,呼啸而过的一辆轿车带着车胎压过冰辄的声音猛得把他惊醒(东北的高速公路在下完雪之后,因为不能及时处理,经常是直接被过往车辆的出气口熏化,化了之后由于天气冷,又迅速冻成各个车胎印形状的冰辄,十分危险),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打起精神来,睁大些眼睛开车。

      车厢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包括一个年轻的女乘务在内的一车人几乎都睡得东倒西歪。章嘉铭把身子缩了缩,靠近车窗的位置让她几次差点睡着都生生被冻醒了,想往外靠靠,看看旁边浓妆艳抹的忽略那一脸褶子就是少妇的中年大婶,自己要是真睡着了一个不小心碰了她,搞不好大婶会全然不顾她是个二十多岁小姑娘的事实而立刻尖着嗓子喊“非礼呀~~~”,想到这里,章嘉铭撇撇嘴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抬头看看窗外,乌黑的夜幕下时不时闪过橘黄色的灯光,离公路不远处的村落只剩点点亮光,章嘉铭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动画片里时空隧道的片段,突然觉得仿佛这车子就带着她们在时空隧道里穿行。谁知道刚想到这里,随着司机大叔引吭高呼一句“我操”车子猛然一晃,章嘉铭只觉得天旋地转,刚在心里暗赞了一句“在一片惊呼中还数少妇大婶的尖叫声尤是清脆”,接着就觉得胸口一闷仿佛千斤巨石从天外落下来直接砸在上面的畅快淋漓,潜意识叹了一声“我终于tm的挂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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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听见人声,那声音像极了母亲,章嘉铭试着睁开眼睛,心想是不是到了“死神放映机”节目时间了。等真睁开眼睛,母亲却实实在在就在自己眼前,只是很是年轻,章嘉铭瞪着眼睛开口问“这是你还没转生啊,还是死神放映机也改成3D的了”,结果话一出口,章嘉铭立马一脸黑线了。歪?因为她出口的全是婴儿的咿咿呀呀。

      母亲自然不知道她这是搞哪样,只是学着她“咿咿伊呀呀呀,你睡醒啦?”然后转头冲父亲说“诶,这孩子说话呢”,父亲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走过来“是吗”说着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咿咿呀呀的逗着,章嘉铭瞪着眼睛盯着这俩人,心里一万个声音问“这什么情况这”?

      要说死后重生欣喜若狂,章嘉铭不敢说完全没有,可这欣喜若狂了不到十秒,她就彻彻底底的郁闷了,好不容易死了,怎么就又得再来一次了。
      之前那一辈子,用章嘉铭自己的话说“就是一段失败婚姻的祭祀品”,父母赶上自由恋爱的大潮,不顾长辈反对结了婚生了娃,可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家里长辈怎么看儿媳怎么别扭,于是三天一挑五天一拨,生生的弄得酒鬼父亲三天一小五天一大的闹,几次三番打跑了母亲。父母在自己十来岁时候彻底离了婚,为什么说是彻底呢?因为后来再也没复合,为什么没复合呢?因为那酒鬼老爹归了西。
      为什么归了西呢?这还是得归功于家里的长辈,父母离婚不久,酒鬼父亲赶上工人下岗的高潮,眼见着儿子工作要丢,吃喝拉撒又没了人伺候(这里真的不能用照顾,得用伺候),俩老人当机立断由老头儿出面和儿子断绝了关系,以后生死两不管,少来烦我。眼见着妻儿离散,父母不认,酒鬼老爹在章嘉铭放学路上等着见了孩子最后一面,回头在房子里弄根儿绳子把自己送走了。好在那时都是平房,邻居舅舅见了报了110,俩下才聚到一起处理了后事。

      那天迷迷糊糊的章嘉铭被红着眼睛的母亲从床上捞起来,换了身儿素色的衣服出门儿后去,就被带进了昏暗的停尸房,从人堆儿里塞过去到一个尸体前面磕头。自小被棍棒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老实,一句话都不多问让磕头就磕头,等掀开布看到脸,章嘉铭当时就不干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对呀导演,不合理呀导演,昨儿我还见了这人呢,清醒着呢,咋今儿就挺了”?

      众人拖开直往尸体上扑的章嘉铭,劝她不要闹,要好好把爸爸送走。要说从小棍棒下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老实,说不让闹就不敢闹了,直着俩眼睛想着导演这是啥安排,跟个木偶一样的听话,让磕头磕头,让摔盆摔盆,让哭哭,不让哭就只流眼泪,这种听话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将尸体火化前把尸体送进炼化炉那一刻,章嘉铭又跳脚了,死抓着老爹的裤腿子不撒手,机器可不管正主儿后面还跟了个赠品,带着爷俩一起往前送,好在章姑姑这时候眼疾手快伸手把已经挂在上面的章嘉铭拎了下来,章嘉铭这时候可不管你们不让我闹,她只顾着阻止人被送进去,所有的电视剧主角就是死了也会在最后一刻复活的,你这把人都给我烧了,你让他咋复活啊,章嘉铭大哭大闹,要搁这时候,估计她会大喊“导演没说让你们这么干”。

      出了炼化间,章嘉铭被人拖着去取骨灰盒,回头看了看高耸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白烟,章嘉铭一屁股坐在地上,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烟一句话不说。虽然老爹是个只练成了喝酒一项技能即不能输出又不能抗又不能加血加状态的酒鬼,还是个喝多了不是照死打她就是照死打母亲的酒鬼,可是章嘉铭依然明白,她的这台戏,少了个重要的角儿。

      懵着将父亲放到架子上之后,一群人就带着章嘉铭往回走,进了饭店七拐八拐到一个小屋,一进门章嘉铭刚要开口问“我妈妈呢”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抱着章嘉铭放声大哭。要说被老爹棍棒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老实,章嘉铭非常配合的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句“欧巴酱你谁呀”都没问,直到妇人哭声渐小,屋门再次打开,进来母亲,章嘉铭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一松懈,立马冲过去挂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

      那之后,章嘉铭的生命中消失了好几年的亲戚再次凌厉出现,姑姑奶奶齐上阵,毁人不倦的给章嘉铭灌输一种思想“你爸是你妈害死的,我们是为了你才不追究”。一边是姑姑奶奶辛苦灌输,一边是母亲对老爹的死因只字不提,只是时时提及他生前如何酗酒如何打人,很有2B青年潜质的章嘉铭选择了相信姑姑奶奶而对母亲展开了凌厉的攻势,不出一年,母亲放弃家乡的生意转而去了外地。

      母亲一走,姑姑奶奶慌了,你走了不能把孩子给我们留下,我们也不养。于是开始对章嘉铭冷淡排斥政策,孩子小但不傻,眼见着姑姑奶奶对自己像冬天般寒冷,渐渐也去得少了,母亲每月寄钱回来,章嘉铭一个人住宿舍,每年只在新年才能见母亲一面。见面亲近,俩人心里却都不免有了伤口,当年的事只字不提,母亲只当她仍恨自己,嘉铭亦没脸问母亲是否原谅。持续了七年,直到章嘉铭大学前夕,俩人趁着新年谈了半个晚上才把话说开,多年的芥蒂解开,章嘉铭虽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放声大哭的孩子了却仍泪流满面,只求以后能和母亲开开心心就好,谁知老天不成全,次年母亲出了意外去世。

      多年不联系的姨舅这时候跳出来了,目的无非是要分一杯羹,这个说母亲答应她照顾外婆给些好处,那个说欠母亲的钱已经还了,章嘉铭觉得冷,又觉照这个速度,恐怕自己也活不多久,懒得争辩将钱散过去满足他们,姨舅见她这般大方,却怕她这是为日后借钱做打算,走时明明白白的说“日后有了困难只管来找,多了没有,三头五百还是可以的”,章嘉铭小是小,但是不傻,自然明白这不是承诺而是拒绝,自那以后只一个人撑着,谁也不扰,心下明白即使只是想问候,想证明自己和这世界还有些许关联,也只会扰得人家心忧,怕她借钱,一次一心凉,何必呢……

      好不容易撑到大学毕业,章嘉铭随便找了份累得要死赚钱不多的工作,她要求不高,活着就行,死了更好,家乡几乎不回,只在年根儿上回去上一次坟,而她就是死在回去上坟的高速汽车上。本以为死了死了,一了白了,谁知老天偏让她从头再来一回。也难怪她闲暇时总是无语问苍天,不对,问导演“导演,这什么情况啊?”“章嘉铭啊章嘉铭,你丫没事儿想什么时空隧道啊?让你丫乱想什么时空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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