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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的名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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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名分
1,
飞往云南的飞机上,沈凉和他刚认识一个月的小男孩林冉坐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沈凉喜欢这个比他小五六岁的男孩的活力,而林冉则惊艳与沈凉的气度和风采。
一旁的老外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笑着道:“你们一起出来旅游?”
林冉亦是微笑对答:“是。”
老外揶揄地看了沈凉一眼,用英语问林冉:“这是你的男朋友?他可真帅。”
林冉的语气带着自得和幸福:“当然。”
沈凉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不由笑笑。
然而这却是他最后的旅途,飞机遭遇劫持,劫匪在威胁警方的过程中,枪支走火,沈凉靠在椅背上,血蜿蜒流下座椅。
2,
电视上突然插入一则新闻,北京时间上午十点,一艘飞往云南的客机遭遇劫持,一人死亡,无人员受伤,警方已控制住局面。
据悉,死亡男子是一位工程师,与同性/爱人飞往旅游目的地时为了保护爱人而被劫匪伤害,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画面切过,林冉抱着沈凉的身体痛哭失声。
3,
顾辞正倚在宾馆的床头随意翻看着杂志,电视开着,小声地播放着新闻。
“飞往云南的客机XXXXXX今日凌晨遭遇歹徒劫机,二十一人死亡,十八人重伤,三人轻伤”声音圆润成熟的女声从电视里传来“其中一名幸存者的爱人在飞机上被歹徒击杀,经调查,该名乘客和幸存者林冉是同性/爱人,因保护爱人被歹毒杀害,现场林冉痛哭不已”
接着是一张身份证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眉目俊朗,显得十分温和。
嘴里叼着的烟头掉在杂志上,顾辞皱着眉看着电视好一会儿,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个快捷键——“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手抖了一下,翻到电话簿,查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顾辞?”
“是我”
“你,有什么事找我?”
顾辞瞥了眼电视,道“沈凉他~~~~~~”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小凉的……遗体快到了,你过来一下吧”
翻身下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顾辞冲出酒店拦了出租车去茗桦公寓,冲上二十三楼,放慢了脚步敲门——没人理会,他烦躁地加快了速度,敲了一会儿,拿出钥匙,门开了,空无一人。
以最快的速度把房间看了一圈,冲出门打车去警局。
4,
警察局。
“我跟你说了,只能家属来认领”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我就是家属”
“你没有身份证明”
“你他妈的老子是他男人”
男人无奈:“那也不行”
顾辞推开警局的门,正在说话的男人一愣:“顾辞”
顾辞径直走过去:“江杭,他呢?”
江杭看着他的神情,艰难地说:“在解剖室。”
“带我过去”
江杭转身往里走,顾辞看了头发乱七八糟的林冉一眼,跟在江杭身后。
因为人是江杭拼命要回来的,也没地方放,只能暂时放在解剖台上,盖着层白布。
揭开白布,沈凉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他微微皱着眉,被冷藏着空运过来的,眉间还残留着些白霜。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走过来,公式化地解释:“死者被击中心脏,因本身有呼吸道疾病,而窒息死亡。”看了下顾辞的脸色,补充道:“窒息时间较短,所痛苦很小。”
顾辞一直怔怔地看着沈凉,江杭使了个眼色和法医一起退了出去。
颓得不成样子的林冉继续跟江杭就遗体的归属问题吵了起来,林冉并不知道刚才的男人是谁,所以便理直气壮的:“他没有家人,我会带走他”
“不行,这,有规定”江杭脸色越发阴沉,十几年的朋友忽然就死了,还偏偏有个没眼力见儿的在这儿捣乱。
他烦躁地喝了一声:“够了!”
伴随着这声怒吼,解剖室里传来一声巨响——
江杭一愣,立刻推开林冉冲了过去,一看之下却是怔住了
顾辞抱着沈凉靠在墙上,解剖台上的手术刀之类的器械撒了一地,见江杭过来,顾辞冷静道:“谢了”说着抱了沈凉就出去了,愣神之间,人已经出了警局的门。
江杭骂了一声追出去,林冉却是看到了那尸体的样貌也跟着跑。
江杭拦住顾辞,带他上了警车,林冉却被警员拦住了。
5,
让司机开车送顾辞回家。
被霓虹灯笼罩的公寓下,顾辞抱着沈凉,江杭站在一边。
“别太难过了”说这话江杭都想骂自己,老婆死了能不难过么。
顾辞应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本应该走了,但江杭实在是不放心,。便只得呆在楼下吹吹凉风。
电话响了,江杭接起来听了一阵,脸色变了变。
看着又有一辆警车驶向这边,他才说:“顾辞,沈凉他父母来了”
顾辞怔住,下意识地紧了紧抱着人的手臂,转眼间,女人已哭嚎着奔了过来。
硬生生把沈凉抢了过去,凄厉地哭喊着:“他活着的时候已经被你害惨了,现在死了你也不放过他吗!”顾辞也不争了,放了手,呆呆地看着。
江杭又要忍不住叹气,待女人哭够了,劝着她上了车,连带着沈凉的尸体,随着警车的呜呜声消失在夜色中。
6,他去参加了沈凉的葬礼,那张身份证照被放大了弄成黑白的表在相框里,周围围了一圈白色的纸花。
沈凉被入土为安,葬在公墓里,公司里出了些事,所以没有去过。
因为被曝光的那段新闻,同性/爱开始被频繁提起,越来越多勇敢的同性情侣被请上电视,诉说一段段令人神伤的往事。
这天下班走在步行街上,已是夜晚,顾辞披着大衣缓慢地走着,街头的大屏幕上正播着一对同性恋人的访谈。
主持人感叹了一阵,说:“他们的故事让我们感受到了同性之间的爱也是真实,需要被认可和尊重的,就像飞机上为保护爱人而去世的那位先生一样,让人为之落泪”
大屏幕上用幻灯片的形式播放着那天的新闻浓烟滚滚,哭嚎的林冉,微笑着的沈凉……
哀伤而舒缓的音乐,张国荣沙哑的声音缓缓唱着什么。
顾辞看了一会儿,忽的笑了一声。,
7,三个月前。
顾辞忽然就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他连着几天彻夜不归。
沈凉给他打过几个电话,被冷淡地敷衍挂掉之后,就再没了纠缠。
顾辞想,他们都该冷静冷静,或许该分开了。
他不再回去那个他们一起买的房子,日日在酒店独自留宿,看着新闻联播想:这样无疾而终,也好
于是在最后一个夜晚,新闻上出现了沈凉的的笑颜。
那张身份证照,是两年前两人一起去办的,他们曾笑着把照片拼在一起说是结婚照,如今,以这种方式出现——
顾辞都不知道该为沈凉的死而悲痛欲绝还是为他无声的报复而愤怒,情绪的交织,他感到极度无力。
他翻着衣柜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顾辞?”
“嗯”
“干什么呢”
“找东西”
“你,别太伤心”
“我知道”顾辞手里一顿,又继续在衣架中翻找,一件白衬衫,水磨牛仔,蓝黑的休闲领带。
他把衣服平摊在床上,照着人的形状,然后细致地打好领带,理平皱褶。
站在床边看了看,点了支烟,靠在床头翻杂志。
杂志是半年前的了,他一边翻,一边用余光看身边,然后轻轻地笑了下。
十一点,他随手把杂志扔在床上,靠着摆好的衣服侧躺下来,叼着烟头看干净的白衬衫,拿出挂在腰带上的瑞士军刀,刀刃弹了出来,短短的,还不如食指长,刀尖刺了进去,左腹部有血缓缓流出。
他蜷缩起来,越发狠地握着刀柄用力,刀刃太浅,血濡湿了深黑的衬衫,浸透了铁灰的西装,流淌在去年冬天买的大衣上,闭着眼,胃疼,伤口也疼,越来越觉得冷,昏沉地睡了过去。
“沈凉”意识失去的前一秒,他皱眉低低喊着。
烟头掉在床单上,烧出来个小洞,手机乌拉拉地叫着,无人理会。
沈凉,我们在一起快到十年了,我们度过了七年之痒,却没有等到第十个年头,你的报复真的很成功,所有人都记住了你和那个男孩凄美的故事,我连最后的名分也被夺走了,是我的失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