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杯港式奶茶》柳惜过

5、五

　　原来这位林少不是别人，正是与顾思齐有过两面之缘的林卓言。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林卓言硬是比其他厨师多出一些气质来。
　　显然，他也认出了顾思齐，朝他微微笑了笑。
　　哪知顾思齐毫不领情，看他的眼神就像正在追债的债主一样凶恶。
　　林卓言神色自若的问大家：“想要喝点什么茶？”
　　除了顾思齐，在座的几位都与林卓言熟识，故讲起话来大大咧咧，毫不客气。
　　刘蔓笑眯眯的说：“自然是大吉岭红茶。”
　　李浩马上接道：“必须要有覆盆子macaroon和原味cheese cake！”
　　贺霖与何子建不怎么爱吃甜食，所以不发表意见。
　　林卓言看向高天泽和顾思齐，高天泽摇头：“我随便。”
　　顾思齐就等这个机会，他说：“我喜欢口味浓的，想要一杯港式奶茶。”他刚刚看了餐牌，【露台】的下午茶主打传统英式，餐牌上只有传统红茶。
　　林卓言眼底浮起笑意，就像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好脾气的说：“这个恐怕不合适，港式奶茶一来茶味太重，二来它的奶香会影响点心的香味。”
　　港式奶茶是香港特色，茶味偏重，但口感爽滑且香醇浓厚。下午茶本就搭配点心，尤其英式下午茶，有三层点心塔，一般来说，选择淡茶才是最佳，清雅的茶味可以冲淡过分甜腻的口感。
　　“……”顾思齐涨红了脸，他本来想乘机奚落对方，没想到反而因为自己的无知当众出糗。
　　见他这样，林卓言仿佛看到一只小奶狗，被人欺负了一下，想欺负回去，结果还是败北了，悻悻的呆在角落自舔伤口。也许是成年人的圈子呆久了，装模作样的人看多了，难得看到这么鲜嫩的少年，最重要的是还挺有趣的，他忍不住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样吧，你下次过来，我专门做给你喝。”
　　顾思齐看看他，又看看递过来的名片，似乎在挣扎，好半天才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把名片收了过来。
　　贺霖笑说：“林少的名片很值钱的，好好收着，以后敲诈他。”
　　顾思齐半信半疑，低头琢磨手中小小的名片，一半透明一半黑色，实在够特别。透明的那边似乎是公司LOGO，实体这边则黑底白字，中英双语，中文小楷上书“林卓言”，下面一行则是联系方式。
　　美好的下午茶并没有被这段小插曲影响，上等的大吉岭红茶与三层点心塔依次上桌。
　　可惜在座的都是煞风景的俗人，贪嘴的李浩刚吃完心心念念的覆盆子macaroon，贺霖就提议打桥牌——说林少这里缺什么都不会缺桥牌，一问之下，林卓言还真的拿来一副扑克牌。
　　顾思齐没有玩过，所以充作观众，李浩则一心想吃茶点，于是举手做记分员，还特地跟高天泽换了下位子，挨着顾思齐坐：“你学会记分，就等于学会打了。”
　　众人在牌局上的热情显然比下午茶还要高涨，一边打牌一边海聊。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高天泽身上。
　　“你中五了是吧，也快会考了。会考成绩都挺重要的，准备读哪间大学？”贺霖问道。
　　高天泽漫不经心的说：“会考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你懂的，我爸让我出国读预科。那个崇洋媚外的老头，自己就是港大生还看不起港大的学历。”
　　“哈哈，我理解。辛苦你。”贺霖一笑，转而看向顾思齐，“亲亲，你呢？”
　　“我成绩很差，也许中五毕业就出来打工了。”顾思齐倒是实话实说。
　　“那好啊，来我们工作室做小弟吧。”贺霖笑眯眯的说。
　　刘蔓在旁凉凉的说：“不知当日是谁说，以后要是请小弟，一定找科班出身，有才有色的，呼喝起来才过瘾。现在换个美少年，立刻把尾巴摇得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哪！”
　　贺霖脸皮够厚：“美少年当然要优待。”
　　“中五毕业还太小，读大学并非单纯为学历，人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成绩不好，可以去补习班。思齐同学，我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读完中七。”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林卓言，诚恳的建议。
　　可惜在顾思齐听来，倒是有点嘲笑的味道。他看了眼林卓言，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了句“多管闲事”。
　　高天泽像是想起什么：“说起补习班，我记得表哥你和林少读大学时去过一家精英补习班兼职，听说当时挺轰动的，传言你们猜题很厉害，当年你们教的班升学率创下新高。是不是真有这事？”
　　李浩瞪大眼：“不是吧，老板这种型的，也能为人师表？”
　　贺霖抬手摁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叫我这种型的，你见过我这种又帅又酷的补习班老师么！知不知道当年我迷倒多少少男少女？四大天王都不够我看。”
　　“四大天王那么中古的偶像你也拿来比……啧啧。”刘蔓惯性吐槽。
　　期间话题转到贺霖跟林卓言的大学生涯，他们二人中学就读本港最优男校，后一同考入港大。贺霖主修摄影，林卓言主修金融。三年级时，林卓言远赴剑桥深造。贺霖则转战美国，就读哥伦比亚大学。
　　听着他人过分辉煌的经历，顾思齐觉得挺空虚的。像他这种没有目标，没有梦想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不多见了吧。
　　在【露台】逗留时间太长，顾思齐回到家时已将近8点。
　　周婶已经回去了，他一打开门就看到妈妈站在玄关。
　　“妈。”顾思齐飞快的喊了一声，然后就弯下腰换鞋子，不肯跟对方多讲两句的态度表露无遗。
　　杨凝几不可闻的叹了叹气，她与丈夫顾瞻远的工作一向繁忙，常年出差，基本顾不上孩子，好在大儿子敏学成熟懂事，不用他们操心。小儿子思齐也不是不乖，就是各种方面都拿他很没辙——也许是因为曾经把他寄养在北京，为此他们夫妇二人在对思齐的教育上总有种近似补偿的心态，不敢逼他太紧，又不能放任自流。
　　难得出差回来，她也不想开口就提顾思齐的学业，但下午时跟顾敏学了解了一下，得知顾思齐的成绩要读预科实在危险。偏偏他本人吊儿郎当，全然不上心。
　　杨凝这边能忍住缓一缓再提学业的事情，丈夫顾瞻远却不能。顾瞻远夫妇二人是高级知识分子，年轻时候就已经是拔尖人才，在建筑行业很有名气。顾敏学成绩优秀在他看来理所当然，于是顾思齐那一塌糊涂的在校成绩就显得格外刺眼，让他十分不能理解。
　　帮佣周婶准备的晚餐很丰盛，有炖了一下午的火腿鸡汤，清蒸荷叶肉丸，一尾红烧鲈鱼，鲜嫩的菜心，还有从老字号店里买回的半只麻油鸭。
　　然而顾思齐食之无味，全因他爸爸顾瞻远在饭桌上对他各方面能力表示质疑，他语气不高不低，而且句句话语听起来合情合理，无非望子成龙，子不争气。最后单方面决定在逗留期间给顾思齐另找一间补习班。
　　顾思齐几次想开口，都被轻描淡写的一语打断——“你先听着。”
　　听到最后，他既没胃口吃下去，也没心情再开口。
　　反正中五毕业以后，他就离开这里，去找外公。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再也不想回来这个鬼地方。顾思齐如此计划着，每逢想起，心里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意。
　　但很快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的计划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