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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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近期破获的最大一起凶杀案，似乎随着犯罪嫌疑人的抓获而告一段落。警察局里，杜安芯毫无神气地低头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到最后她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警察，轻声说了一句：“辩护律师，找沈奕扬。”
*****
被警方拘留下来的杜安芯安安静静地坐在看守所那个小房间里面，抬起头那里有一扇窗户，高高的却被封死了。四根粗粗的栅栏，所剩的缝隙只够少许的阳光进入。
她望向了外面，夏日的暖阳，几缕光线顺着窗沿洒入，真的很温暖。
这一刻的她，内心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可能是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该是五岁那年父亲病逝，他们的生活一下子跌入谷底，自此她再也没有觉得阳光有这时这般温暖。出于生计，第二年母亲带着她另嫁给了一个比较有钱的男人。
那个男人过去有过几次婚姻，但是对方都因为忍受不了他的坏脾气，独自离开。
所剩下一个依旧暴戾的他，在一次相亲中认识了杜安芯的母亲方姚。
她想起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不愁吃穿，可是并不快乐，很多次她看到母亲的额头上红肿的伤，她知道，是那个男人打的。
但是方姚说告诉她只要能过下去，就没有关系。她让杜安芯不要管，说不疼，说比起两人受冻挨饿，这点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时的杜安芯很小，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那个男人抓着头发揍。当她第一次走上前去想要阻止，可是却被那个男人猩红的眼睛吓到了。
很恐怖，一个人到底有多么的扭曲才会像这样，靠虐待一个人的身体来发泄。
年幼的杜安芯不懂，她不敢去看，而是抓着那个男人的裤脚恳求。
可是，无果。每次她都被一脚踢开，落地时浑身都有种散了架的痛。她看着还依旧在他拳下的母亲，咬着牙抽泣着，自己都是这般疼痛了，母亲呢？
趴在地上的方姚，每一次都握着拳头忍着痛，不反击，任他拳头落下，也不出一声。好不容易那个男人发泄完离开了，她就摇摇曳曳地起了身抱着杜安芯，颤抖着停停顿顿地说自己没有关系。
“杜安芯小姐，你的辩护律师到了。”陌生的警察用淡漠的语气告诉她，沈奕扬到了。
她的回忆被生生打断，低着头哂笑了自己一番，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警察向外走去。
*****
西装革履的沈奕扬相比以往学生时代的他，更为英俊。黑色的衣服把他与生俱来的那种冷峻很好的勾勒了出来，还有那副黑框眼镜遮掩了他的乌黑的眸，却愈发衬出他的成熟。
只是从接到消息到进入看守所，沈奕扬一直皱着眉头。听到可以探监的消息时，他就提着包快步走了进去。
杜安芯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他，眼神里都写满了柔情，她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口吻对着面前这个男子说道：“沈奕扬，好久不见了。”
看到了杜安芯，也不理会她的问候，沈奕扬直接问她：“你不是故意杀人的对不对，是不是自卫杀人？”
看着她这般问询，语气里都是不相信与怀疑，更多的是担忧。他的内心早已风起云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让双手沾上血腥，让人生也有了这样的污垢。
他紧了眉头，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心里盘问着：为什么现在的你还是能笑得出来呢？杜安芯，你告诉我。
杜安芯看着沈奕扬这般表情，笑得更重：“沈奕扬，原来你还会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够了！别这样杜安芯，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我替你脱罪，告诉我！” 他嘶吼着喊了出来。
沈奕扬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她，陌生而又可惧，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她。
被这样的沈奕扬吓到了的杜安芯，愣了些许的时间，最后抬起头望向他，止了笑，满脸严肃地告诉他：“人是我杀的，没有什么脱罪。”
她抬起了她的右手，上面还有着刚刚愈合了的伤口，很长的一段刀割的痕，结了痂。她望了望右手又看向他，她说：“就是用这只手，亲手杀的。”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随意，好像杀一个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又像是根本没有杀过一个人，所以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微笑，更像是一场玩笑，就像很久之前的她对他说过的笑言。
“别这样，杜安芯，时间不多了。”沈奕扬用缴械投降的请求语气对她说道。
“没有开玩笑，真的。”杜安芯放下了一直举着的右手，转了身想回去。
“那你找我做什么呢？”沈奕扬定定地望着她，眼神黯淡了许多，写满了失落。
杜安芯转了头，如最开始一般那样望着他，想了想，最后说：“可能是因为……想见你了吧。”
*****
慢慢地走回了那间看守牢房，她看了看栏杆外面的天空，还是那么明媚。
坐回了原处的她，闭上眼睛抱着头继续着刚刚的回忆。
那个男人是在杜安芯十六岁的时候破的产，损失了一大笔的钱。脾气也越来越差，之前只是对母亲一顿打骂，而后却是出血那般严重。
他还酗酒，酒醉之后会更加严重地打骂着她。每次方姚都把杜安芯锁在了大门外面，不让杜安芯看到，也不让她劝架。
她记得她每次趴在门上听屋内的声音，泪水早就湿了她的面庞，那一声声拳头打进肉中的声音“嘭嘭”的，听在她的耳中，却也痛在了她的心中。
有一天，方姚被打昏了，那个男人继续宣泄一番后也就倒头睡下了。被锁在门外的杜安芯不知该去哪里，走在街道上，目无定所地张望着。
她的继父的事情，似乎整个社区都知道，所有人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都会写满一个叫做“同情”的情愫。还有她的同学，虽然和她关系还好，可是背地里还是会议论。
她忍受着这一切，就像她的母亲忍受着那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去呢？”走在路上的杜安芯回了头，看到了提着打包晚餐的沈奕扬。
那时的沈奕扬还是个大三的学生，因为忙于考研，独自一人搬来了杜安芯所在的小区。而杜安芯的高中就是沈奕扬大学的附属中学，两人常在路上遇见。
“门被锁了，回不去。”杜安芯平平淡淡的语气，沈奕扬听她这样说也明白发生什么了。
“去我家好了，有一个空房间，住一夜没什么问题的。”沈奕扬好心地问了问她。
这大概是杜安芯自打五岁那年之后，除了母亲之外，第二次体会到的温暖。来自于沈奕扬，来自于她一直默默喜欢的这个男孩。
没人能体会到她这一刻的心情，压制了内心不断攀上的激动，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沈奕扬带着她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着，杜安芯紧紧跟着。那是冬天，冷冷的风吹着，可能是因为心里很温暖，所以杜安芯并没有觉得严寒。
她想起母亲曾经和她说不要和男生太过亲密，可是想到如果再不找一处所住下很可能被冻死，想到对方是沈奕扬，她也就无所谓了。
她第一眼见到沈奕扬是在刚刚进入高中的时候，他作为校友代表在台上对下面的新生发言。那时的沈奕扬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年长于杜安芯五岁。
是一个很好的年龄差，也是很好的一个男孩子，干干净净的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藏青色领带。他手拿着演说稿慢慢说着，声音很醇厚，一字一字地流入了她的耳朵。
从消息灵通的同学口中得知，沈奕扬出生于一个律师世家，从小家教良好。而他就读的他们本部的这所大学，也是B市最出名的政法大学。
而对于沈奕扬的日常生活，听同学们说他喜欢独来独往。并且沈家总是打一些很大的官司，出于安全考虑，大家也不常和他一起。
但是对于这些，沈奕扬无所谓，只是一味地埋头苦学，获得了很多的成就，也获得了很多老师的青睐，被称赞为B市将来政法界的新星。
所以，对于他们这些还要为了高考奋战三年的学生而言，沈奕扬就像是一个目标，一个可以把他过往优秀成绩作为对比的一个动力。
可是对于杜安芯而言，沈奕扬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孩子。喜欢但是不敢奢求，因为开学不到一个月，全校就知道了她家中的事情，所有人投向她的眼神里都饱含了同情。
当然，也有很多人对她，避而远之。
才十六岁的杜安芯就这样被大家孤立了，在那个需要被爱被关怀的年岁里，好像快乐一直不能属于她。十一月末是她的生日，可是谁都忘记了。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落着泪，也不用手去擦。入冬时节的风吹过，很冷，她也不在乎。最后走到街角的巷子里，低着头痛哭了起来。
巷子很长但是没有一个人，她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似乎都有回音。
那时也是那种美好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没有事吧？”她抬起了头，右手捧着一堆法律书本的沈奕扬，用左手递给了她一片纸巾，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就在这个小小的巷子里。杜安芯没有接过他的纸巾，只是用手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没事，谢谢你。”
她不想让沈奕扬看到她是如此的落魄，她也有尊严，不想让爱慕着的人看到这一刻落寞的自己。于是转身离开，只留给了他一个孤独的背影。
只是后来回家的那一路，沈奕扬都跟在她的身后，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住的很近。
再到后来，她发现每天上学的时候都能看到沈奕扬。时间久了，有时候沈奕扬就会走上前和她一起。她还记得第一次沈奕扬介绍自己，他说：“我叫沈奕扬，B大法学系三年级，你呢？”
那时的杜安芯自然是紧张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阵又一阵，她觉得自己的左心室都快要炸裂了，最后只是疙疙瘩瘩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再到后来，两人话说得多了，自然而然就熟了。杜安芯才知道沈奕扬真的如传言那般没有朋友，所以某一天才会很郑重地问她：“我们是朋友，对吧？”
十六岁的杜安芯笑着点了点头，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真的很不错。自从认识了沈奕扬，她也开朗了很多，学会去笑。
而其他的那些小心思，她知道那都只是她的奢望，最后只能悄悄地埋在心底。
她知道沈奕扬和她做朋友，可能因为太孤独了，也或者和别人一样，都是同情罢了。
*****
“到了”，沈奕扬的话打断了杜安芯对于往事的回忆，“就是这里，可能有些乱，最近都没怎么收拾。”打开了门，一个和杜安芯家差不多的户型落入了她的眼中。明明很整齐，无论是客厅或者是卧室，都觉得一尘不染。
大概因为杜安芯家中因为总是有混战，所以乱到杜安芯会认为任何一家都比她那里干净。
“沈奕扬，谢谢你。”杜安芯看着他，把谢谢说出了口，之前酝酿了很久的那段道谢话语，说出口却只有这六个字。
沈奕扬摇了摇头，一边说“没有关系”，一边打开了空调。暖风吹来，冬日里的寒都被一一驱走，满室都是温暖。
那天夜里，杜安芯和沈奕扬坐在沙发上面聊了很久的天。大多聊的是过去与现在，杜安芯很坦然地和沈奕扬说了她家中的事情，最后她问：“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不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有的人生来富裕，有的人生来穷困，但是都没有差别，都是一个个体，都值得骄傲。杜安芯，其实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沈奕扬回答。
杜安芯看着他，可能是因为终于有这样一个人能带给她这样的感动，所以久久没能言语。只听到沈奕扬接着说：“我第一次看到你，其实不是在那个巷子里，而是在回家的路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很与众不同，很坚强也很自立。那时我就想认识你，和你做朋友。”
他低下头，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问了杜安芯一个问题：“你有过梦想吗？”
杜安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摇了摇头，反问沈奕扬：“你呢？”
沈奕扬笑了笑，回答：“有的，因为父母的原因，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律师。可能是自认为只有法律，才能维护真正的正义吧。现在也做到了，学了自己想学的专业。”
“那你能告诉我梦想是什么吗？”杜安芯接着问道，“是不是就是一直在想，拼了命想要做到的事情呢？”
沈奕扬闻言后想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杜安芯笑了起来，眼神里都是天真，纯良的笑容挂在她的面庞上，她笑嘻嘻地说：“那我大概是有一个的，你猜猜看？”
沈奕扬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杜安芯抬起了她的右手，半开玩笑地看着沈奕扬说道：“我的梦想是……亲手杀了那个人。”
还是把沈奕扬吓到了，杜安芯看着这样的他，“噗”的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
深呼了一口气平稳过来的沈奕扬看着她，皱了皱眉头，郑重地说：“这种玩笑开不得的，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杜安芯有些懊恼自己的口无遮拦。看着沈奕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去了那个小房间慢慢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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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谁又能想到过往的那句笑言，如今成了真。在他几近遗忘的时候，却以一个滑稽地方式告诉他，这不再只是一句玩笑，而是事实。
所以当沈奕扬看到警方传给他案发现场杜安芯双手沾满血迹的照片时，只能苦笑着命运的无奈。
真的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亲眼看着她，锒铛入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