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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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龠胜明峦风景依旧。魔皇在红潮之中，意识沉睡了上百年，但是龠胜明峦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风景依旧，魔皇觉得这里的人也应该是依旧的。依旧，无论是蕴果谛魂，还应该是和蕴果谛魂一道在龠胜明峦坐镇的楼至韦驮。
百年之前他能够毫不费力的踏上龠胜明峦，如今身为红潮自是更加的神不知鬼不觉。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踏上龠胜明峦地界，魔皇在蕴果谛魂所在的厢房停了步伐——仿佛是多年的习惯，他只要来到龠胜明峦就会在蕴果谛魂的厢房之前停步。无论是为了杀，还是为了说，皆是如此。
矩业烽昙缓缓的恢复了意识，而后从混乱的思绪之中整理出了一番情景。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记得自己是向那魔者动武了，随即还没来得及看清魔者的动作，就感到了脖子上一痛，随即失去了意识。现在向来，应当是魔者容情，用手刀打晕了他。脑海之中思绪流转，矩业烽昙虽然为人有着他的固执，但是却并非是笨人，很快就已经理清了前因后果。
他醒过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张开双眼，而是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按理说昏迷的人醒过来的第一瞬间就是应该张开双眼，但是矩业烽昙却决定要仔细的听听周围的情况，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要是利落的醒过来，或许有些消息便打探不到了。
四周，其实非常安静。那似乎是一个颇为静谧的洞窟。他可以听到有隐隐的水声。水滴低落，除此之外在远处似乎有什么振翅的声音，但是听不真切。没有人声，更是没有脚步声，微微的犹豫过后，矩业烽昙还是张开了双眼——既然没有什么值得打探的，又左右无人，那么一睹周遭状况也是应该。
那确实是一个岩洞。岩洞似乎久没有人烟，地上生着苔藓。他所在的这片地方似乎有人专门打理过，是光秃秃的岩石，上面寸草不生，显然是把他安置到这里的人用心收拾过了。
一种诡异的荒谬浮现在矩业烽昙的心头，分明是魔物邪类之属，分明是红潮异类，但是却为何……不仅救了他的性命，甚至在他可谓是恩将仇报的动武之下还将他妥善安置？洞中潮湿，但是他所在的那片地方却是莫名的干爽。佛修也是人，而如今的矩业烽昙还做不到物我两忘。
对于仇人，应当是这样的么。对于恩将仇报的人，应该是这样轻易就放过的么。矩业烽昙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脖子，觉得自己略有些恩将仇报了。英雄不问出身，他的个性本事快意恩仇的，如今做下了这般的事情，无论是对佛门还是对自己都有所愧。
衣衫因为身处红潮之中的缘故微微有些散乱。矩业烽昙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好衣衫之后就走出了山洞。
矩业烽昙昏迷了十数日，并不是魔皇的那一个手刀有多么的凶狠，只是因为魔皇在离开之前已经交代了红潮，若是矩业烽昙有醒过来的迹象就继续打晕他，如此一来矩业烽昙才浑浑噩噩了十余天而不自知。
已经是入夜时分，龠胜明峦颇有几分静谧。虽说魔族值得提防，但是天阎魔城做事向来是较为光明磊落的，所以龠胜明峦的人倒也没有担心魔城之人会在夜里来一场突然袭击。
魔皇站在蕴果谛魂的厢房之外，沉默了片刻，却不知道是应该用怎样的姿态逼上门去。若是说对于楼至韦驮，魔皇逼上去可能还不会有所压力，但是对于蕴果谛魂，魔皇难免踌躇——对于蕴果谛魂，魔皇的观感还是颇为不错的。可以的话，魔皇并不想要对这样的以为较为可敬之人施行强逼之法。尤其是，以人质强逼。
房内有灯火未熄，魔皇隐隐能够分辨出映在窗上的属于蕴果谛魂的身影。一时间倒是起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有些太淡，很快就被魔皇抛在脑后，置之不理。
魔皇抬头，迎着夜风。夜空之中是一轮月，月色苍白，似乎勾起了魔皇的一丝思绪，似乎在哪里他曾经看过这样凄凉的月色，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何，回想不起来了。然后魔皇转身，毫不犹豫的击破了蕴果谛魂所在的厢房房门。
烟尘飞散，待到烟尘散去，魔皇已经看到了众生相上手的蕴果谛魂。慈悲的佛者眉目依旧，但是眼下隐隐有着青黑的痕迹，想来是因为什么而不眠不休的辛劳了许久了。而想了想佛者可能操劳的事情，魔皇也只想到了几个可能——魔城和西武林。
偏偏两件事情都和他有所关联。魔皇的心下微微的有些烦躁，但是又觉得解释起来没有太多的意义，于是只是冷了一张脸，看向蕴果谛魂。
“你，魔皇！”待到看清来人的面庞，蕴果谛魂心下也是一惊。当时是他亲眼看着魔皇死去，并且魂飞魄散的。哪怕是还剩一缕残魂寄托在他物上，没有特殊的方法是绝对无法复活的。更何况，关注魔城状况的他并没有听说过天阎魔城最近有所异动。
魔皇是天阎魔城魔主他化阐提和少君断灭阐提的父亲，按理说魔皇复活，多少也会有些讯息传出。蕴果谛魂一方面惊疑不定，而另一方面却又在心底隐隐的为魔皇而欣喜，这是因为不含立场的私交而产生的一份欣喜，只是在苍生面前，这份欣喜很快被冲淡了。魔皇复生，谁知天阎魔城会做出怎样的举动？龠胜明峦对战天阎魔城，若说目前还是龠胜明峦占有优势，那么在魔皇加入之后，胜负却已经走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
在苍生面前，蕴果谛魂永远都只会选择苍生。地藏圣王昔日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而蕴果谛魂也是如是。苍生为重，为了苍生牺牲自己的一切，该然。
“蕴果谛魂，好久不见。”将左手负在背后，魔皇微微的合上了眼眸。魔皇的神态有些冰冷，带着一丝勘破人情的高傲，展现了身为魔者的极端气势。魔皇和楼至韦驮生的像，但是两人即使站在一起，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们之间的亲缘，因为气质的缘故，所以很难让人联想到这种事情。而若不是蕴果谛魂曾经听天佛五相之一的恒沙普贤说起过这一段过往，怕是就连他也无法知晓魔皇和楼至韦驮之间的孽缘。
“魔者别来无恙。”适才击破房门其实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来。魔皇也不是莽夫，他击破房门，一是为了带给蕴果谛魂震撼，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掩饰自己擅闯龠胜明峦的尴尬局面。而也的确是如同他自己所想象的一般，所谓的尴尬，已经在蕴果谛魂的疑问之中淡去。
魔皇的举动向来光明大方，而天阎魔城的行事风格，也大部分是承袭于魔皇。见到来人竟然是魔皇，蕴果谛魂自然而然的收了戒备——魔皇并不是趁人之危，并且下手狠毒之辈。即使收了众生相蕴果谛魂也不担心魔皇会暗下黑手。
不过这种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却也怕是瞒不过住在蕴果谛魂隔壁的人的耳目的。毕竟住在蕴果谛魂厢房附近的那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天佛原乡的最高象征，天之佛，楼至韦驮。
“吾嘛……”露出了一个笑容，半是真心半是嘲讽，魔皇回想了一下自己化成红潮之前的那次殒命，觉得自己真心荒唐。按理说他应该是能避过楼至韦驮的奥义吠陀一剑的，只是当时不想躲避了而已。真是奇怪的感情……
也就是在说话之间楼至韦驮已经加入了这场不知是战局，是故人会面还是交涉的局面之中。
“你！竟然是你！”初时，楼至韦驮还并没有认识到来人是谁，只是急于加入战局，而和蕴果谛魂并肩而立之时才发现，那人分明就是本来应该已经死去，而且魂飞魄散的魔皇质辛。
身躯微微震颤。那是人生之中最不愿被人提起的污点，但是却也是最无法逃避的血脉至亲。魔皇死，他心痛。看到如今魔皇复生，他隐隐欣喜。只是这份欣喜，到底也不能持续多久。为了苍生，魔皇注定是不能继续存在的。
手中奥义吠陀微微一立，楼至韦驮意在动武解决问题。而后，楼至韦驮在蕴果谛魂赶不及阻止的情况之下，刺出了此夜第一剑。
一剑正中胸膛，魔皇不闪不避，就这么任由楼至韦驮刺穿他的胸膛。魔皇的眉眼之中暗暗含着一股冷嘲和狠戾，他看着楼至韦驮，让楼至韦驮执剑的手不禁微微的放开。那仿佛是前世的重演，这样的结局。他已经杀死了自己的亲子一次，难道第二次也……想到这个关节，楼至韦驮放开了手。任由太素之剑停留在魔皇的体内。
一时胜勇，一时热血，在热血过后才发现，那不仅仅是污点，更是至亲。那是他的血脉。血脉相连的人，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般的事情？
“你以为，凭你就能够杀吾两次？”眉眼之中是压制不住的阴郁申请。魔皇将太素之剑从身体之中抽出，然后一直关注局面的蕴果谛魂锐利的发现，不仅仅是魔皇的身体，就连魔皇的衣衫也不曾被太素之剑划破。仿佛是刺破而后愈合了一般。
心下微微的惊异。本来魔皇就已经是难缠的对手，如今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这奇怪的能力，想必更是难缠。要是魔皇不想要挑起争端还好，怕就怕魔皇不顾一切让天阎魔城和龠胜明峦火拼。要是真是后者，那必将使天下之害。
“住手。”眼见楼至韦驮的神情之中慢慢的带了愠色，蕴果谛魂眼见势头不妙，一声喝，止息了两人之间即将展开的战事。一个人，前尘遗忘，身世模糊再加上杀身之仇。一个人脾气极硬，不愿屈服。虽然有了蕴果谛魂在中间调停，并没有在龠胜明峦就开始动武，但是之间的气氛却已经是剑拔弩张，随时都处于火拼的边缘。
“哼”见蕴果谛魂颇有息事宁人的想法，魔皇和楼至韦驮自然是要卖蕴果谛魂一个面子，于是双双的停手。以纯武力来说，蕴果谛魂和楼至韦驮联手自然是要比魔皇强上些许的，但是蕴果谛魂无心战斗，而楼至韦驮，虽然一剑刺下去的容易，但是内心之中却难免有所犹豫。这样一来，胜负却是五五之数。
更何况，现在两个人还不曾知晓，魔皇如今已经是红潮之身了，真正动手，两个人绝对占不到便宜。
“五日后的亥时，吾会再来龠胜明峦商定魔城与龠胜明峦停战之协议。吾相信吾手中的筹码，你们一定会满意的。”不理睬，无需理睬。他只是前来通知这件事情的。在交易完成之前，他应该回一趟魔城。逃避的世间已经足够久了，也是时候应该重新振作起来了。
“为什么……”撇过头去，楼至韦驮咬了咬下唇，觉得莫名的荒谬从心头而起。奥义吠陀落在地上，就像是他的心一般蒙尘落垢。他本来以为魔皇已死，只要再解决天阎魔城，那么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在一切结束之后忏悔，但是如今，魔皇依旧还在，这让他惊愕不已，同时内心莫名恐慌。
以佛身诞魔是重罪，那是他此生最不愿意面对的污点，同时也是他最愧对的人之一。稚子无辜，他还记得那稚子在他臂弯之中的小小身影，但是与此同时，毫不留情斩断这一切的却也是他。稚子何辜，魔皇的罪业，起造何尝不是由他自己？若是当初就能狠下心来将魔皇斩杀。若是当时能够将魔皇带在身边教养，那么如今是否会有所不同？只是，依旧无法回头了。魔城的事情，终究要解决，而解决的方法，血偿么？
二十一日从忏罪之墙去往龠胜明峦而后回返忏罪之墙，夜幕降临，红潮漫天，魔皇身化红潮，而后便看见了站在洞窟门口的矩业烽昙。
“不害怕了么。”魔皇站在矩业烽昙的背后，一双冷漠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矩业烽昙。自从身化红潮之后，他的眼睛有的时候就会染上不祥的红色，矩业烽昙的眼神闪避了一下，魔皇冷冷的笑了一声，而后慢慢的引导红潮在忏罪之墙旁边盘旋。
红潮此刻的流动已经和怨力没有关联，至于为何不操纵红潮越过忏罪之墙去往苦境的各个村落猎食，却是魔皇自己的考量了。他和红潮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人知悉，而他和魔城之间的关系也终究会大白于天下。若是红潮不伤人，而只作为利器以挟制，那么中原正道必定不会逼迫。但是如果操控红潮伤人，那么就是另一个性质了。到时候不仅仅是他，就连魔城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在手中的是利器，何尝不是一种牵制？天色将明，红潮被分出大部分流向了中阴界，而剩下的一部分，则是依旧滞留在苦境之中，盘旋在矩业烽昙的身周。
“五日之后，吾带你去往龠胜明峦。”红潮在侧，魔皇也放心矩业烽昙的行踪。虽说矩业烽昙应该能够杀光红潮，但是魔皇也相信，这人应该是不会如此做的。看人，魔皇虽然比不上缎君衡，但是总归是得了缎君衡的几分真传。他就是相信，矩业烽昙不会那么轻易就走掉。
这些时日，西武林的事情也已经传到了天阎魔城之中。西武林之灭，邪天御武横行倒是难得的为了在狭缝之中求存的天阎魔城带来了一丝转机。龠胜明峦和天佛原乡方面忙着去救急，自然对于天阎魔城的关注就少了许多。而且最近断灭阐提回归魔城，似乎武力又有所精进。魔主他化阐提，少君断灭阐提再加上传递讯息的闍魇那迦还有寂灭邪罗，虽然人手上依旧有所不足，但是却也是不小的战力了。
身化红潮而来到魔城之中，大殿之上只有闍魇那迦，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三人。倒不是防御懈怠，只是因为魔城可用的人手不是很多。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但是却经不起消耗。魔族，在厉族统治的时期就已经损失了太多的有生力量。虽然后来经过魔皇整合，但是百年多，依旧不够魔城恢复最初的生息。
魔皇再临，充沛的魔气，无比的架势，他站在大殿之上，眉目冷淡。而后在见到了他化断灭以及闍魇那迦的时候，眼神微微的恢复了一些温度。他的一生之中得到的东西少，而失去的东西又太多。血脉相连的人，忠心无比的指路人，都是他一生之中所难得的星火。
能够再见，能够这般光明正大的面对面，很好……
“魔皇？”闍魇那迦试探的一声，魔皇微微的点头，换来的是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魔——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激动的微颤。
无需沾巾之泪，只是却难免会微微激动。魔皇回来了，如此而已……
魔皇回归，自然是魔族的一件大事，而魔族即将和龠胜明峦方面签订止战条约这件事情，也让魔城上下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即使是好战的魔族，在经历了上百年的征战之后也需要休养生息了。长时间的征战令人厌恶，而止战条约一旦签订，那么魔城的处境就会好上不少。
魔城的事务，魔皇在回归之后就已经担起。而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即使是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在魔父在的时候，也难得起了玩心，放下了魔城的诸多事情，放松片刻。他的两个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以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自己的孩子身上。既然魔城已经有他坐镇，那么他的两个孩子便没有必要那么早的背起魔城的责任。
做父亲的，总是想要将自己的孩子守护在羽翼之下，而孩子在父母的眼中也永远都是孩子。
约定的日期很快到来，作为天阎魔城的代表，魔皇先他化和断灭一步去了忏罪之墙地界。毕竟矩业烽昙是被他放在忏罪之墙地界看管的。而就如同魔皇所想象的一样，这些日子，有着红潮看顾，并且为矩业烽昙带来食物，矩业烽昙脸上虽然略有憔悴的感觉，但是总的来说，精神还是不错的。而且，看他情绪虽然略微有所焦躁，但是总的来说却还算好。
“吾来带你前往龠胜明峦，作为……”恶意的想象了一下矩业烽昙可能会有的反应，魔皇说话之间微微顿了一顿，“天阎魔城方面和龠胜明峦以及天佛原乡签订止战条约的筹码。”
魔皇的意图称得上是恶劣，但是矩业烽昙却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做更多的表示。魔皇微微噎了一下。他想象不出，明明最初见面的时候这个人还是那么一副火爆的性子，为何在短短的几日之间就有了这么大的改观。
“啧，无趣……”既然矩业烽昙是这样的一副反应，那么魔皇也没有兴趣继续做出一些堪称无聊的举动了。收起了红潮异虫，让它们自行在忏罪之墙地界徘徊，魔皇带着矩业烽昙向龠胜明峦方向化光而去。
这些日子之中，矩业烽昙想了很多。即使只是五日，他却看透了很多昔日不曾明白的东西。魔如何，佛如何。魔无杀人心，佛有诛魔意。眼前的魔是天阎魔城的高层，但是与此同时却也是救了他的命的人。两相思考，矩业烽昙就没有反抗魔皇想要利用他签订魔城和龠胜明峦以及天佛原乡之间止战协议的事情。
便权做报恩了……很多想法依旧是绿林人的矩业烽昙如是想到，最后微微抿了抿嘴唇，什么也不说，任由魔皇带他化光去往龠胜明峦之中。
而这五日，不仅仅是矩业烽昙心思流转做下了决定。龠胜明峦方面，楼至韦驮和蕴果谛魂也各有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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