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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崩离析 ...

  •   蓟沧阁内,我身穿红春锦衣面朝铜镜而坐,身后一名侍女正为我梳妆打扮。
      “寒姑。”我微微侧头唤着一旁的侍女。
      “姑娘,有事吗?”那个名为寒姑的侍女问。
      “青绵怎么还没有回来?她出去都有好几个时辰了。”我心里忐忑道。
      “穗珠姑娘不要担心。奴婢猜想,青绵可能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她向来贪玩好耍,姑娘是知道的。”
      顶着一头耸笋发髻,我的脖颈很是难受,满天星似的珠光宝气,更无形中增加了我头顶的分量。我只能转动眼珠扫视周遭的环境,别的事寒姑则叫我吩咐她去做。她对我的要求就是保持端庄坐姿,不要随意乱动,可我还是忍不住跷起了二郎腿。
      寒姑和青绵都是我的丫鬟。寒姑还曾是前尊后的贴身侍女,但耶旺阿莲病故后,新尊后耶旺虹挑剔寒姑身份低劣,于是将她贬入了旁系司,让她照顾外族部旗的后裔。
      青绵今年十七。由于年纪与我相仿,且她自幼便被收做是殷穗珠的陪侍婢女,青绵私下与我姐妹相称,关系甚好。
      梳妆完毕,寒姑便搀扶我坐在银貂皮褥子上歇息。遵照《上鼎河汉大典》的册封礼制,新纳的王妃须静候三个时辰,直至炎日西斜,明轮当空。即时会有八百个传庭监的宫人,以及八十八位红衣伴娘驾驭凤翔车前来迎娶。
      东域古国中的女人向来是以娶嫁为盟,但凡婚配就必须信守臣服,无论生死。
      我明日的血祭圣殿,寒姑表现的万般羡慕。王的女人是她们心中女性尊位与高贵的彰显,所以企盼成为皇室后嫔就成了国度中女人的终极梦想。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在尊贵的身份和性命攸关的问题上,我毅然选择了后者。
      五圣子临走时将一个蟠龙玉佩交给了我,他告诉我他一定会誓死保全我的。但他无意透露的刺杀计划,让我的心惴惴不安!
      “枫月,你要杀掉老尊王?你疯了吗?他是尊王,是你的父亲啊!”
      “我的心意已决!就等今晚,成败在此一举。”
      “为什么?是为了殷穗珠吗?我。。。。。。我是说。。。就只是因为我?”
      “嗯。当然了。。。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你告诉我,什么原因?”
      “穗珠你别问了。我自有安排。”
      “。。。。。。”
      平静地坐在银貂皮褥子上,此刻,我心中波澜起伏。青绵是被我悄悄派出去的,我要她代我将蟠龙玉佩还给枫月,并传我的话打消今晚的刺杀行动。这件事寒姑至今还蒙在鼓里,对于我与枫月的交往她并不关心。
      晚间。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位于九天金楼最顶端的塔楼上,一个由铂金檀木制成的八角台搁置在塔楼中央。八角台的各个立面都外镶有一颗龙眼宝珠,宝珠内数十条逆光反射的光带莹照四方,犹如一只能照彻日月的寰宇金瞳。
      八角台上停放有一具朱玉雕砌的灵柩。而这一具灵柩中存放着的,正是魔涅栖域国老尊王的遗体。
      此时此刻,无论是围着灵柩四周席地而跪的皇亲国戚,还是金楼外人头攒动奔走相告的婢女仕宦,所有的人都外披麻絮丧服,头戴尖顶白须帽,神色衰哀的痛哭流涕。
      魔涅栖域王驾崩的消息是寒姑告诉我的,我激动地拉上她的手第一时间就赶去了九天金楼。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它让我看见了生存的曙光!
      一路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不敢确定老尊王突然驾崩的消息是否可靠。直到亲眼看见,那数万只神兽座驾的胸前都缠绕着白色绢纱,我才敢真正断定:果然,这个我还未曾见过的老尊王已经位列天国仙班了。
      “寒姑,太好了!”按捺不住喜悦,我兴高采烈的对寒姑说。
      寒姑勉强一笑,见她抽出手帕揩泪,我忙问:“你怎么了?寒姑,你是在为老尊王的驾崩而悲伤吗?说话呀,寒姑。。。。。。”
      寒姑的泪眼神伤让我大惑不解。我的追问下,她终于才将实情告诉了我。寒姑说,在我得知了老尊王突然驾崩的消息后,我进房更衣,那个时候青绵回来过一次。
      “青绵回来了?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喜上眉梢道。但寒姑紧咬下唇,我忙拽着她的衣角又问:“青绵在哪儿?既然她都已经回来了,寒姑你怎么不叫她跟我们一起来呢?寒姑。。。寒姑,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穗珠姑娘,你还是不要问了。”说着,寒姑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蟠龙玉佩交在了我手上。
      “寒姑,这。。。。。。青绵她?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摊开的手掌在微微发颤,手中的玉佩也跟着轻微颤动着。玉佩衾寒,温润不再,此时,我的手心厥冷。掌心中,那枚玉佩与先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它虽是一块内含赤色石血的黄铜玉,但此时的玉佩却被红色浸染了绝大部分面积。这是鲜血独有的色泽,刺目的猩红夹带少许铁屑味。
      “这是怎么回事?青绵她。。。。。。”
      “穗珠姑娘。。。。。。”
      “寒姑。。。寒姑,你如实告诉我,青绵她怎么了?她受伤了是不是?严重吗?她现在在哪儿?你怎么不说话,你告诉我呀!”我咬紧牙关拉着寒姑的衣袖不放。
      “穗珠姑娘,青绵她。。。。。。”
      寒姑噙泪告诉我,青绵被抬回蓟沧阁的时候就已是身负重伤了。她见青绵的眼神木讷,眼珠的颜色由黑变红,她便问青绵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时候,青绵已是奄奄一息了,见她嘴唇微张像是有话要讲,寒姑就将耳朵贴近她唇边听她说话。
      “她说什么?是谁要杀她?”我亟不可待。
      “她说:‘我看见了。。。要杀’。。。。。。”寒姑回忆道。
      “她看见什么了?谁要杀谁?寒姑,你再把话说明白一些!”
      “奴婢没听清。穗珠姑娘,青绵的声音很微弱。。。奴婢还再问她,她就。。。她就。。。。。。”
      见我痛楚地捏紧拳头,寒姑便只是掩面揩泪,又过了许久,她才又向我讲起了有关青绵的事。
      “七窍出血?怎么会这样?寒姑,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穗珠姑娘,奴婢是觉得。。。。。。”寒姑告诉我,当时她并不确定老尊王归西的消息是否属实,为了不影响我的情绪,她才没有将青绵的死讯告诉我。另外,寒姑还讲到,在为青绵更衣时,她发现青绵的双臂骨折且肩部韧带脱臼开裂。
      青绵的后背与前胸各有一对瘀青色的掌印,由于那一对掌印前后对称,且后背处较前胸处的瘀青色明显变深,寒姑于是分析道:
      “凶手应该是从青绵的身后袭击她的。可能。。。她当时看见了什么。。。凶手乘其不备就杀人灭口了。”
      跪在离老尊王灵柩较远的位置,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寒姑告知我青绵去世时的场景。最令我难过的是,青绵是被我派出去的,没想到她这一去竟是命丧黄泉。对于青绵的具体去向,老实的寒姑至今还蒙在鼓里,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我能肯定并深信不疑的是,青绵在死前一定亲眼目睹了某件大事。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我绞尽脑汁地想,青绵是被我派去找五圣子陀尊枫月的。但如果五爷不在明月殿,那么青绵的去向就无人可知了。
      “还有,老尊王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而且还死在今晚的册封大典之前,这也太巧合了吧?”此时,一个念头猛地闪进我的脑海。我忽然想到陀尊枫月临走时与我的对话。
      “青绵的死会不会和枫月有关?”我情不自禁的这么认为,因为枫月曾跟我说过,他会杀掉老尊王,且就在今晚。而如今,老王真的死了!前因后果一推想,我反倒愈觉得青绵的死与枫月脱不了干系。
      “难道真的是枫月干的?不,怎么会呢?也许。。。不是他!我得先去问问,一定要问个明白。”艰难的论定让我感到罪责深重。要不是册封大典,老尊王或许就不会死了,若不是我让青绵去找枫月,现在青绵一定还活着。
      “都怪我。。。都怪我!”我在心中自责着,无尽的罪孽感翻涌上心头。
      此刻,我还跪在地上。《冥宫天地合葬》的乐声在耳畔回荡,乐声悲戚凄婉,余音响彻在大殿的上空。
      由于等级森严,作为魔涅栖域国老尊王未过门的妃子,我依旧是已闺中待嫁的身份跪守在距灵柩较远的地方。与我并肩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的姐姐,她叫殷穗瑗。姐姐与我是尚且还留居在魔涅栖域国的凰岬天干部旗人,据姐姐说,其余三人都早已远嫁到了边陲外漠。
      见我抬头望向老尊王灵柩安放的地方,姐姐惶恐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袖。她压低声音提醒道:“穗珠,不得无礼,快低下头。”
      姐姐的话,吓得我心里一阵乱跳。我干咽了一口唾沫,赶紧收拾好自己凌乱的思绪。就在我匆忙低下头的那一刻,我无意中瞥见四爷陀尊宝鉴正盯着我看。见我发现了他,陀尊宝鉴慌忙地撇过头去。
      这个陀尊宝鉴位列圣子之四,他长得方额广颐,那雄武刚烈,端正威仪的姿态令人慑目。在老尊王的五个儿子当中,与五爷相交绝好的死党就是这个人称双通神的四爷了。虽然位列老五的陀尊枫月才是唯一一位由尊后所生的圣子,但老尊王对待其他兄长的态度却远远高于五爷的百倍。
      四爷之所以被称为“双通神”,那是因为他手下掌管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密府兵。
      密府兵是驻守在魔涅栖域国南北方的神兵天将,他们妖面人身,铜头铁臂。据说所有的将官士卒各个都面容狰狞,寒心冷血。由于深受老尊王青睐,且麾下执掌有人数过千万的密府神将,四爷便毫无争议的成了众星拱月的人物。
      再次垂下头来,我的脸竟变得白一阵红一阵的了。
      记得几天前,青绵还打趣说她听四爷家的老奴讲,他家主子与韩邪夫人闹得不欢而散。韩邪夫人在寝宫里摔金盘砸玉碗,价值连城的首饰珍宝被她摔的粉碎不说,那些女婢男宦磕头作揖跪了一地。。。。。。
      “她好大的脾气啊!是谁惹恼了她?”我接过青绵手中的点心盘,问道。
      “穗珠姑娘,你还问我?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青绵机灵地望着我。
      “近在眼前?你是说那个人是你。。。还是我啊?”我睁大眼睛问。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那个人当然是姑娘你了!”
      青绵告诉我,恰逢老尊王择王妃之际,四爷的正室韩邪夫人竭力向尊王推荐了我。听青绵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如果不出所料,五爷所说的四王嫂应该就是这个叫做韩邪夫人的女人。
      见我嘴里喃喃念叨着,青绵笑嘻嘻的问:“姑娘,你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青绵,韩邪夫人为什么要推荐我呢?四爷又为什么要冲他夫人发火呢?”
      “这个嘛。。。奴婢就不知道了。”青绵意犹未尽似的望着我,生怕言多必失,我耸耸肩没有再问。
      长时间跪在这硬邦邦地板上,我的膝盖骨和小腿肚已经开始发酸发麻了。但我仍旧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敢随意动弹,乌云压城似的衰丧气氛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
      《冥宫天地合葬》的序曲愈演愈烈,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逐渐转为裂肺撕心的哭嚎。袖笼中,我双手合十的祈祷着,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可周遭过度压抑的气氛,林林总总的烦心事,以及脑中被过滤了的繁复思绪都使我的心乱如绳麻。
      在外人眼中,这个东域古国是如此的端临毓俊,肃清玄范,仙班领袖又是那般的美貌绝伦,通真达灵。可在我看来,有生命的地方就存在争斗,何况这里是远古的逦宫神殿。美妙的事物总是绵里藏针,唯恐掉以轻心就必须万事考虑周全。我在心底提醒自己,想要存活下去就切记要步步为营,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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