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属夏》健忘的蜗牛

4、第 4 章

　　到了高二晚自习就取消了。但是临近考试，自习室早已人满为患，外加上天气炎热，这时候的自习室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蒸笼，613的四只猴子都坚决呆在寝室。
　　席子还是在地上铺着。唐慧在卫生间洗澡，哈哈去约会了，剩下的三人各自捧着半个西瓜大口大口的吃，西瓜正是哈哈的男朋友杨卓买的。杨卓是隔壁C大的研究生，特别绅士，特别大方，买了三只大西瓜给我们解暑。我和多多拎上来两只，另一只叫薛浩拿走了。薛浩和尧冰是一个专业，不是一个班，但也是同一个宿舍，多多再三严命薛浩不许给尧冰吃。薛浩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头。尽管是在晚上，尽管路灯被香樟叶子挡住了，我还是能隐约看到他嘴角青紫的一块。我没有点破，我不确定是多多要薛浩替我出气的，还是多多根本没看到他嘴角的伤。
　　“南瓜，你觉得班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喜欢你可是全班都知道的秘密。”晓媛一边往嘴里送瓜瓤，一边不停的按着手机。
　　“不会吧。”
　　“怎么不会”，多多一口吞下嘴里的西瓜，就兴冲冲的把屁股挪到我腿边，我想她都没来得及吐掉西瓜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我，自信满满的说，“他今天还发短信问我你在干嘛，要不要出去散散心什么的呢。”
　　“得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被抛弃了。那个狐狸精！”
　　“啪”，小小的方便面勺子被晓媛狠狠的插进西瓜，断了。
　　“什么声音？”唐慧在卫生间喊了一声。
　　我和多多面面相觑。
　　“这勺子果然是慧慧的。”多多感叹，又挖了一勺。
　　心有灵犀啊，我正想也应景的感叹一下，就见手中的钢勺被晓媛抽走，下一秒，断成两截的方便面勺子就被她不动声色的放进我的西瓜壳里。然后多多毫无怨言的又把她的屁股挪走了。
　　然后的然后，穿着粉红色无袖睡裙，性感无比的慧慧出来了。
　　焦虑的眼神在我们中间晃荡，最终定格在我的西瓜上面，见她脸上马上展露的大大的笑容，我脊背都凉了。
　　“第一西瓜归我了，第二你得帮我擦头发。”
　　“好。”我十分委屈的回答，怒视晓媛。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的口水。”直接被无视了。
　　我还不乐意呢，还我钢勺！

　　为了避免火灾，学校规定寝室不准用电吹风，热得快，电炉，电风扇这些东西。所以水得自己打，饭得自己买，热得自己忍。理所当然，头发也就得自己人工弄干了。
　　我用毛巾在给唐慧捋头发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想这小丫头这么娇小瘦弱，怎么偏偏这么滴能吃呢，吃饭要五两，吃凉皮米线要双份，吃包子要四个，个个都是肉馅，西瓜一人能吃两个。肚子那么小，怎么装得下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居然还不会发胖！
　　“木兰！”
　　“啊，啊？”我吓得手一哆嗦，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
　　“班长真的挺不错的。”
　　虚惊一场。
　　“对呀，姐，班长对你一直有心。”
　　“他跟你说了？”
　　“嗯嗯嗯。”
　　三个人同时把头点得如捣蒜般。
　　“……”
　　“班长想让你下去一会儿，他有些话要跟你说。”晓媛说完把手机举到我面前晃晃。
　　短信息上面署名——许松岩。
　　“你们知道的，唉。”我无奈的叹口气，继续擦慧慧的头发。
　　“好吧好吧，感情勉强不了。”看着晓媛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话给班长，我心里满是对他的愧疚。
　　下去见他倒是没什么，我是害怕碰到他们呀。
　　想想这一年多我对尧冰的付出，再想想班长这一年多对我的好，心口就像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闷闷的。

　　“木兰，快给我找个姐夫吧。”唐慧捧着新切开的半个西瓜，一边吃，一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对对，慧慧说的有道理，南瓜，结束一段无果的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场新的恋情。”
　　“支持！”多多把吃完的西瓜皮扔进垃圾桶，举着双手附和。
　　“受不了你们，我现在没工夫。”我把毛巾往慧慧手里一塞。
　　“为什么啊木兰，尧冰都已经和齐梦然正式好上了。现在班里不定传成什么样的，如果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必须谈恋爱，找个比尧冰好上几倍的男生，看齐梦然得瑟什么。”唐慧拽着我的胳膊嚷道。
　　“是哦”我打开柜子，拿衣服准备洗澡，“我真不想看见齐梦然。”我老实说。
　　“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尧冰对我不感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恰巧她也喜欢尧冰，而尧冰也恰巧喜欢她。齐梦然不是说了嘛，尧冰和他还是老乡呢，这样多好，放假了还可以一起回家。”我抱着睡衣靠在柜子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初大一那会儿，人文系第一美女穆楠倒追商学院国贸班第一才子尧冰，那可是轰动整个A大的事情，校园网上传的漫天飞舞，南瓜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会也没见那个齐梦然怎么样，估计她都不知道有尧冰这个青梅竹马的存在。貌似还听说她那会对班长有意思呢。”
　　晓媛说的义愤填膺，我真怀疑是她失恋了，而不是我。但我此刻只想质疑一下“人文系第一美女”这句话的由来，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可是多多明显比我更激动。
　　“我来说我来说，”多多两手插腰，目露鄙夷之色，我都能听见她牙齿咬的嘣嘣响，“班长喜欢我姐，当然拒绝她了。但这还不是关键，你们忘了吗，我姐可是从她手里拿走了国家奖学金啊，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寒假回来的时候，齐梦然就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尧冰面前了吗？说白了，就是报复我姐，哼，这种女人。”
　　“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没有，说木兰拿了奖学金靠的是做主任的舅舅，这谣言不就是从她们寝室放出来的。当初素质评选的时候，那可是四个广告班的同学一起在阶梯教室投的票，还是现场公布结果的呢，她自己不就是验票员之一嘛。”真难为唐慧满嘴的西瓜还能说得出这么一大段字字清晰的话。
　　“好了好了，亲们，不要为我打抱不平了，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个人有想法的事情，我追了他这么多年，结果呢？他们是两情相悦啊。恋爱呢，我会谈的，我已经没有理由再执着了。不是吗？”
　　“是是是.”
　　“许松岩和我是真不合适，不过，从现在开始如果缘分来了，我还是会勇往直前的。尧冰是过去时了，我对他想不说拜拜都不行，是不是？”
　　“是是是。”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只是现在我很忙，我要去洗澡，还要写你们两个的作业，是不是？”我指着晓媛和多多说。
　　“去吧去吧！”多多和晓媛直把我往卫生间推，只有唐慧悠哉的啃着她的西瓜。

　　我一关上卫生间的门，就听见那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商量给我找男朋友的事情。唉，把花洒放到最大，仰起头，让水直击我的脸，开始任眼泪肆意放逐。当然，还是不敢太放声，怕被她们听见，不过这已经足够畅快了。
　　是谁说的，女追男，隔层纱。看来这句话是省略句，应该于齐梦然是纱，于我是山。
　　“尧冰，给你。”
　　“什么？”
　　“……”我双手举着那封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写好的表白信给他，至今仍然感受到当时脸上快着火的热度，和来自心口的那一阵无法抑制的激动的跳跃。
　　“穆楠！”许久，严肃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却只是为了“穆楠”这两个字而起。现在我才想明白，他的冰冷不是人如其名，只独独对于一个名叫穆楠的我。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是不是都不用担心学习，整天就想着早恋想着谈情说爱？”他说出这句话后，我没有第一时间感到痛。
　　除去讲解题目，这是我们同桌以后，他对我讲的最长一句话。即使那天在教室里，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让我脸红心跳的话，也始终是在人群里看着别人说，好像我是路人甲。但是，现在，他正对着我，不偏不倚，我不用作任何怀疑，这句话完全属于我。而且，他是在问我，他在等我的回答。
　　可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身体也动不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白色帆布鞋上，好像只要盯着这双鞋子看就能让世界发生改变。
　　“嘶——”
　　直到现在，在我的脑海中，那天的巷子呈现的依旧是漫漫无边的长，好似谁也走不进来，谁也跑不出去。没有一丝风，太阳明明已经西斜，空气还是像火一样。最终，浅蓝色的信封被点着了，嘶嘶的燃烧着，连同我自己也在燃烧，然后等待灰烬落地，等待清醒。
　　“尧——”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倒是把一直努力忍耐的眼泪逼出来了。
　　我的头从刚才递出信那一刻就一直低着没敢抬，此刻，更是抬不起来。.被尧冰撕碎的信一片一片，无比模糊又无比清晰的零落在地上。

　　席慕容说：“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尧冰，你撕碎的可不只是一封情书，是穆楠对你的心啊。
　　原来从那一天我们就已经结束，原来从那一天我们就已经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