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五 ...
-
这城市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
浓雾中，他低头随着前面的人走过踏板，刚踏上两头尖尖的刚朵拉，仅能容下两位乘客的小船随即自动离开岸边的码头。
幻影之城迷拉，人鱼们称之为纳格格尼，意为水雾升腾，是魔界历史最为悠久的城市之一，但实际只有半座，即建在水上的这一半，被称为费尔卡的另一半建在水下，除了人鱼之外的种族很少能进入。最初建在博登湖心半岛上的这一半城市不是没有城墙，但只在陆地的那一面，随着不断地填湖为陆，幻影之城被数不清的水流分割开来，不断扩展的城区仿佛建在许多极小的岛屿上，整个城市的形状像是一个扭曲的沙漏，狭窄街道回环蜿蜒高低交错，还有众多纤秀的桥梁，行走其中很难辨别方向。终年浓雾弥漫的环境非常适合施展结界，即使没有那些离奇古怪的传说，这座城市也足够神秘了。
刚朵拉轻快地穿过低矮的桥梁，倾斜的广场廊柱，甚至葱葱郁郁看上去像是中庭的拱门。完全不循常理的建筑风格，同样不循常理的路线……
比起建在七座岛屿之上的帕诺，幻影城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不同时期的建筑带着不同的力量烙印，水元素之外其他元素力量同样十分浓厚，却又异常驳杂，在相隔不远的不同城区甚至出现全然不同的元素反应……
斗篷下的天使轻轻叹息。离开天界时他早已隐藏起羽翼，但若非在这里，他恐怕很难隐藏得住自己的力量。换言之，连身为炽天使的力量都可以勉强掩藏的幻影城……
管理这样的城市，沙利耶真是辛苦了……
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下，即使宣布闭锁全城，也很难做到万无一失；想找什么人的话，在幻影城里使用追踪魔法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吧，即使是御座天使或地狱君主也是一样……
更何况，幻影城里的某些建筑还是会移动的……
浅色的唇微微上弯：幸好带了向导，不然……差不多十列纪没来的自己一定会走丢的吧。除了市政厅和中心广场，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穿过不知是第六十还是第七十座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即使在结界里，他声音也放得很轻。
“□□尔，我记得珠宝店是在第五狱？”
“嗯。是。似乎很久之前在幻影城买下的，并不是这百年才……”绿眼睛的天使不安地扯了扯身上的长袍，“珠宝店是在第五狱，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亚纳……”
突如其来的柔和力量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对方举起纤细的手指按在唇上，“叫我亚尔。在幻影城，不可提及的我的名字，否则……”被感应到就麻烦了……
□□尔眨眨眼睛，用力点头。
实际上，他始终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亚纳尔殿下说服发了一条魔法讯息来确认的……虽然语焉不详，但拿单叶听上去明显是喜出望外——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和提莫意外地死里逃生这一点而已……
随即发来的路线图详细无比，显然拿单叶对他的认路能力不抱什么希望——好吧，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不过，亚纳尔殿下的坦率一般人都吃不消吧？
“很惭愧，但……我没有方向感。有需要的话，在天界我一般直接用认路魔法。”
冰蓝六翼的大天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明显带着期盼。
认路魔法……
这种至少三级以上，魔力消耗高又不实用，每走一千寻都得重新用一次的辅助魔法，原来真的有人用么？
□□尔很认命地什么都没说，果断掐灭了让这位殿下拿着路线图直接去幻影城的想法：即使他经常被嘲笑是路痴，那也得看是和谁相比！
和亚纳尔殿下相比，他还是……有信心的……
不过，法尔买的住处原来可以移动这点他也没想到，原来过去一直在那么好找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呆着都是为了……照顾大家好找吗？
他一边腹诽一边催促脚下的刚朵拉走得更快些。
拿单叶的性格向来很沉得住气，以他的治疗水准，又是天使中唯一的德鲁伊，没道理会有什么处理不来的……该不是法尔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
奥菲斯不是说法尔和雷特都成了六翼天使么……
不对……这翅膀是怎么加上去的？！魔界可没有天界的圣水池啊……
左思右想，连续穿过几座桥洞的刚朵拉忽然停下，他身子随即一倾，幸好被身后伸来的援手牢牢拉住才免于栽入水中的囧境。
他回头笑了笑表达自己的谢意，“我们到了。”
……以貌取天使果然很糟糕，过往他一点不知，亚纳尔殿下容貌身形看着都那么纤细，力量却强得可怕。
亚纳尔殿下，嗯，在幻影城里姑且称他为亚尔吧，他抬起头，眼前深灰暗红交错的建筑看上去低调而华美，斑驳的墙砖上刻满了隐秘的魔法印记，三层中临水的第一层可以停船，第二层第三层才是真正住的地方，最上面还挑出个三角的小阁楼。不过，在普通魔族的眼里，就算路过大概只会看到一座幻影城里最常见的普普通通的二层的小别墅吧……
他直接跃下小船，月牙形的刚朵拉随即滑进第一层……消失了……
在岸上的□□尔眼角正好瞥见这一幕，身子不由一僵：无声无息，别说魔杖，连手势也没有，水系的幻影结界用到这种程度……
他第一次对自己名义上的这位上司生出了深深的敬畏感。
**************************************************************
刚走上楼梯，亚尔惊讶地抬头，房间里的这种魔法波动……下一刻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楼梯口，本来走在他前面的□□尔一愣，收不住脚步几乎直接砸到他身上。
“呃，出什么事了……”
从卧室里冲出来的拿单叶显然比刚上来的两位天使更吃惊，当然，同样没能把一句话说完，他看着眼前的天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尔，你带来的是……亚……”
“称呼我为亚尔就可以。”
柔和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少年般的清朗。
他脱下外面的大斗篷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缎面般闪耀的银灰长发垂到地面，不知是否是错觉，□□尔顿时觉得整个房间都亮了不少。
拿单叶低头简单地行了个礼，一双紫瞳随即看向大天使背后的□□尔，“□□尔，这……真是让人意外。”
□□尔耸耸肩，真难得从来都温文尔雅的拿单叶也有这么凶狠的眼神。
好吧，他之前是忘了和拿单叶说打算来帮忙的天使是哪位……
不过既然需要帮忙难道不是帮手越强越好吗？
他才不会告诉拿单叶法尔曾经和他提过亚纳尔殿下的事，关于天界之门的钥匙什么的，好吧——不是和他，是和博利摩尔——但就算是偷听现在也挺有用的不是？
博利摩尔和他郑重说过，真心愿意帮你的人，帮了你一次通常也会愿意帮你第二次。但，你帮助过的人，不可指望他们的回报……
沙尔过往也表扬过他的直觉很准的，所以，他这次就爽快地听从直觉了……
拿单叶深深吸了几口气，还没整顿好心情开口，卧室里传出另一个声音，略带不耐，非常清亮悦耳，说的明明是天界通行语但带着□□尔说不出到底奇怪在哪里的奇怪口音，“拿坦，发生什么事？我知道神族礼仪繁复，此时从简吧，若是帮手快进来。”
□□尔看着按住额头的拿单叶，“呃……里面是……”
“是我在红海共事的同僚，很少来魔界，和法尔认识很久了。”拿单叶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飘忽，似乎还带着犹豫。“他是自愿来帮忙的，他是……灰精灵法师……”
灰精灵……？
灰精灵……法师？？不是只有精灵中最高傲好战难以沟通的血精灵里才有法师吗？
□□尔闭紧嘴巴，他由衷希望自己的下巴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站在拿单叶面前的亚尔微微颔首，看神情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听到的事有什么不合理，“我知道法尔当前的状况恐怕不好，我想见他。”
拿单叶有些为难地蹙紧眉头，“阁下，我……”
“欧希尼亚，我是欧希尼亚-怒风。各位，幸会。”
这次那把清亮的声音是直接响在耳边了。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很高的精灵，眉目修长，轮廓锋利，是种非常有精灵特色的俊美，如果不是当前的神情应该还会更魅惑些。深绿发灰的短发，浅棕色的皮肤，一身短袖绑腿的装束看上去更像是游侠，好在肩膀上还披了件半长的法师披风。
看似不经意的一眼扫过，精灵脸上冷淡神情一凝，洒脱地按住右肩对着眼前纤细清秀的天使行了个礼，“抱歉，是我失礼了。法尔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属性冲突才会昏迷不醒，之前拿坦和我一直用自然力量来疏导，但收效不大。”
“无事。”亚尔摇摇头，“多谢你。”
他直接向卧室走去。
欧希尼亚一把拽住身旁想要拦阻的拿单叶，轻轻对他点头。
“欧希尼亚？”
“他来得正好。法尔当前身上属性冲突，用德鲁伊的办法压制调和……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
“嘘，刚才的读心术里我知道他完全没恶意，而且我想这位天使地位很高。虽然现在看不到他的翅膀。”
地位很高……
是啊，拿单叶默默无语，御座天使的地位当然高！
可□□尔说来帮忙的天使怎么会是这位……亚纳尔殿下的卫队呢？难道这位殿下是一个人跑到魔界来的吗？！
“……他不应该来这里的！□□尔！你最好有个清楚的解释！”
“读心术？你不是法师吗？呃，拿单叶你不要激动啊，这件事我也很意外但……亚尔他确实想来帮忙的，我也感觉得到。”
亚尔……
叫得还挺顺口……
拿单叶努力按捺着想要把面前这位笑得一脸灿烂的家伙从二楼丢到水里的冲动。欧希尼亚把他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没事，你忘了，幻影城里只要结界够强大，在博登湖的影响下几乎能掩盖所有的力量波动。就算是真正的撒拉芬也没关系。”
“…………”
虽然和第二狱统治者没什么交往，拿单叶也觉得自己对管理这样一座城市的沙利耶殿下生出了深深的……同情。
“最重要的是，他的力量很纯粹。” 欧希尼亚偏了偏头，看着卧室的方向，“比我见过所有天使身上的力量都纯粹，就算是法尔本身……嗯，最多不相上下吧。”
“但是……”
拿单叶欲言又止，对着□□尔大大咧咧的眼神更说不出话来。他眼睁睁地看见卧室半敞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淡淡的白光在门上一闪，很明显还加了隔音的魔法。
欧希尼亚打了个响指，目光里不无促狭。
他当然知道拿坦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
不过，和他有交情的是法尔，又不是那个叫雷特的家伙……
连他都知道天使加翼之后的灵质是最不稳定也最脆弱的，就算是久别重逢情难自禁，敢把法尔折腾到这种程度，因此被拍被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卧室里，坐在床头的亚尔紧紧握住床上昏昏入睡的天使双手，神情森冷。
即使高领长袖睡袍也没法完全遮住，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从雪白脖颈上一路蔓延而下，手腕和小臂上的淤痕更是明显，甚至……还有几处明显是被磨破的伤口……
雷米尔……鲁赛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