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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离宫初序 ...

  •   未时,笙国的天空再又下起了小雪。
      凤祁一人走在宫道上,独独来往,永安宫似乎格外清静,无声无息,就像是无人居住的冷宫,早已无了人情味。
      解开斗篷,无声落地。她似乎不必呆到萧破所言的两月,不必收拾行囊,不必等寻曹锋,似乎,离开才是最好的保全。
      素雪压在枝头,麻雀叫鸣惊梦,落雪不偏不倚的砸在凤祁头上,惊来一声轻呼,紧接而来更是一簇一簇,露出枝上的梅花朵儿。
      凤祁看着一身落雪,欢喜的咯咯直笑,暂解忧愁。
      笑颜还未来得及掩去,便有急促的喘息声向着她这处冲来,看着面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凤祁转身便跑。
      宫女尖叫一声,抱住凤祁的腿大声吼道:“我找到公主了。”
      凤祁拿起袖中藏着的短匕便要刺向那宫女,可手臂悬空难落,手腕被人给紧握住。
      当机立断,也不管抓她手的是何人,是男是女,凤祁抬脚便朝那人身下踢去,不巧却又着了道,短匕被人夺了去,连她人也被拦腰抱起。
      手无防身利刃,髻上的发簪被凤祁拔下,一头青丝垂落,秀臂再又不甘心的抬起。
      “公主,萧公公找了您一宿了,您这是要吓死奴婢们。”
      一脸冷颜的萧破便这么看着她,凤祁抬着的秀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任由那风雪吹打着她的脸,默不支声。
      毫不掩饰的怒气,萧破在宫人前给足了凤祁面子,可等回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那默不作声的男人,毫无同情的将凤祁扔在了床上。
      凤祁虽痛,却不敢叫出声,只是抚着吃痛的腰莫名心虚地看着萧破,他不言,她不语。
      “你怎么回来了?”
      话语之意,她虽是询问萧破,但这并非是她关心,凤祁与谁斗狠斗倔都可,唯独萧破不行。
      萧破眼中的怒意又增了几分,凤祁则不知为何的心虚低头,语气诺诺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声惊响,雕梨纹鱼红木桌竟被萧破掀翻,桌上的茶具倾翻一地,破碎成块。
      这是凤祁第一次看见萧破发脾气,莫名原因的怒容,不知何由的怒火。
      萧破是个隐忍的人,他总能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掩藏起来,完美的将别人想要的,想要了解的萧破展现出来,正因为如此,凤祁才会一直猜不透萧破,一直的惶恐不安。
      但是,当萧破真正的在她面前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时,凤祁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萧破让她害怕。即使只是一个动作,哪怕是她,也曾有过这样类似动作,但她不是萧破,任何人都可做的事,唯独萧破不能。
      她能从萧破眼中看出压抑,如果不是强压着这团怒火,那他又将做出什么?
      “你去了哪里?”恍惚一瞬间的错觉,若不是倾翻的红木桌,她似乎会以为方才只是一场梦,眨眼之际,方才还是满目怒容的他,瞬间竟能噙笑看着她。
      “你……”最终,凤祁将方才的一切归为错觉,“你在找我?”
      “嗯。”
      “我昨日去了父皇寝宫。”
      “嗯,”萧破走到床边来,对着凤祁伸出了手,床上的人儿犹豫后,慢慢的也将手伸了出去,强力拉入拥怀,她的肩被他捏的痛裂。
      凤祁慢慢发觉,萧破似乎越来越不掩怒气,也已记不得几次,他总会不知何有的将怒气强加到她身上。
      霸道的侵惹,无言的粗鲁,毫无怜惜的动作,似乎对萧破而言,她真的不再那么重要,连着最初的骗竟也吝啬。
      日落西山,在梦中她哭的肝肠寸断,醒来时,带给她伤心欲绝的男子坐在床边,一手覆在她额头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从被中伸出手来,凤祁不自禁的欲抓住覆在额上的手。
      手落,却被反握落在耳边,萧破也已低弯下身,凤祁以为萧破怒气未散,紧张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许多。
      可萧破却只是搂着凤祁,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缓缓徐徐,溢满心思,“给我抱一会。”
      僵硬的身子依旧紧绷着,未着寸缕的胴体躲在被下,遮掩他方才带给她的惩罚。
      萧破将凤祁被扣的手伸入衣裳内,胸口的心跳,一声一声的缓而有节奏,“我要如何才能听见你的心声。”
      凤祁欲将手缩回可却被萧破抓的更紧,痛裂再又传来,疼的她痛不欲生。
      “心安,”压抑着的感情分崩离析,萧破将凤祁的手紧紧的贴在了胸膛,似乎恨不得借助凤祁的手将胸膛剥开,表露心脏。
      月落日升,又换了一日。早起朦胧,萧破便将凤祁喊醒,冬晨,即使不是多有睡意,但是窝在被中也舒惬自乐。
      数声不满反抗,萧破总算将凤祁的衣裳穿好,可那立盹行眠的人却又让萧破有些无可奈何,若不是手上有剑,萧破似乎也更愿将凤祁抱着走。
      昏睡的人儿,在门被打开瞬间,一股的冷风将睡意吹得全无,看着满目白雪,凤祁抬着头疑惑的看着萧破,这么早他们要去哪里。
      “我不是曾经答应过你,若有机会要带你去看那满山白雪吗?”
      “我们现在去吗?”
      “嗯,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们还回来吗?”
      “回来。”
      曾经的诉言的满山白雪,屡道无趣,可却因他陪伴,便是每日枯乏如木,凤祁也不厌,更有曾经道言,说是离去便是再也不回来了,虽说她穷尽手段才得来今日地位,但为了他,她又有何放不下。
      顾念盼兮,终究等来他兑现的承诺,这样是否能与萧破更亲近些。
      可是……为何离开之后还要回来呢?是还有未完心愿不曾了结?还是心念牵挂人,不得放下?那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带她走呢?
      “你这次离开便是去那吗?那你为何回来?为何还将我一同带过去?”
      “在过些时候便要过年了,我想那时有你陪着我。”
      “为何?”
      “我没有时间能再让你快乐,所以,能抓住一日便是一日吧。”
      凤祁摇头忽然笑了起来,快乐,这个词从她身下便是与她绝缘。陌生的词,在萧破口中仿佛变成紧随她半生的如影随形。
      萧破抓住凤祁的手放在唇上轻轻的吻着,有如瑰宝谨慎珍惜,“我们赶路吧。”
      凤祁跟在萧破骑着马出了城,一路向着西北。
      沿途周景从国都到县镇再到村落,随后只剩了无人烟的荒芜偏壤;几日的赶路,萧破只说一直向着西北,但是最终所要到达之处,她问亦无果。
      在行途中,沐誉墨称帝的消息已经在全国传开,凤祁作为中间的促成者又或者主导者,却未享受过一刻的成就,欢喜。
      萧破则又恢复了往常,少言寡语,一脸淡漠,只不过,看凤祁时候,眼神所蕴藏的感情却不再掩饰。
      凤祁对萧破却是矢志不渝,坚持的很,可情长意深;可凤祁的情商却低的忽可不计,要不怎也不会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才认定萧破是命中良人。
      但在两人之间,却似乎有难以逾越的鸿沟,这种近乎透明的距离横跨两人之间,即使有朝一日彼此互吐心意,却也不知又能有多长久。
      马儿鞭行,绕过了一村又一村,前行道路漫长,路间景色枯燥乏味,天又极寒,说不出的煎熬。
      待过人烟稀少田间,一大片的芦苇群漫入眼中,浅灰色的芦苇杆随风摇摆,从远处看就像是海中起伏摇曳的波涛。
      凤祁被那片芦苇群给深深的吸引了去,枯燥乏味抛去脑后,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喜悦的欢呼雀跃。
      萧破低下头看了眼双目露喜的凤祁,轻轻的笑了笑,凤祁扭过头去,指着芦苇群看着萧破。
      萧破勒住手中缰绳,不紧不慢的朝着那片芦苇群走去,凤祁奈不住性子,偷偷的捏着缰绳,想让马儿跑得更快,可不料却被萧破阻止住。
      终于到了那片芦苇群,萧破将凤祁抱下马后,凤祁领着裙摆便要跑过去,却被萧破拦住。
      “那里不好看,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凤祁依着萧破,跟着他从芦苇群背面向西,走了约大半时候,两步的芦苇群忽然开出两丈大的间距,而在两拨芦苇群中,露出一条结了冰的湖泊,湖泊上面则架着一座小木桥,在桥对面的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间木屋。
      凤祁指着远处木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曾经来过。”
      “我们是要去木屋里吗?”
      萧破未言,牵着凤祁的手上了桥,凤祁走在咯吱作响的木桥上欢喜的又跑又跳,可谓顽皮的紧,萧破无可奈何,抱住凤祁道:“在跳桥就垮了。”
      凤祁咯咯直笑,趁着萧破不注意时从他怀中溜了出去,跑时还不忘在桥上再又多跳动几次。
      萧破轻笑出声,看着远处悦动的人儿喃喃自语,“这样就能让你快乐吗?”
      凤祁小跑到小木屋前,紧闭的门上虽未有锁扣,但凤祁并未直接推开屋门,而是转过身看着萧破。
      “可以开门吗?”
      得了萧破允许,凤祁迫不及待的将屋门打开。
      宽敞的木屋只隔了两间,一大一小,凤祁推门直接进去的似乎便是卧房,里面有一张砖砌成的床,一张方桌,再配个椅子,余下便是干净的毫无一物。
      走向隔壁,原来是个厨房,可厨房里只有灶台却无锅碗,看来这里只是屋子主人留宿的地方。
      萧破在凤祁进屋后也是紧随脚步,见着凤祁在屋中探头探脑,一脸好奇,萧破走来,拉住凤祁手道:“很新奇?”
      凤祁连连点头,指着砖砌的床道:“那上面会不会很冷?”
      萧破将门关上,将凤祁拉到床边,假装解起衣裳来,“要不我们睡了看看。”
      凤祁捂嘴又笑了起来,萧破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将凤祁的披风解开铺在床上,紧接将凤祁抱坐上床,一脸认真地看着凤祁,“喜欢这里吗?”
      凤祁连连点头,眼睛还时不时地偷瞄到别处,似乎对着屋内还在研究着,萧破蹲下身,将凤祁的双手紧握掌内,语气沉重道:“住在这里可以吗?”
      “嗯。”
      “你先暂时住在这里。”
      凤祁一怔,不解地看着萧破道:“不是我们一起吗?虽然这里没有满山白雪,但是……”
      “我去办件事,很快很快,你在这边等我回来接你。”
      “为什么?你会丢下我再也不回来了吗?”
      萧破将凤祁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一字一句道:“满山的白雪,我们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凤祁似以为自己听错,“等你回来接我后,我们就一直住在那里吗?你和我是吗?”
      “是,”萧破肯定且又认真道。
      凤祁睁大双目看着萧破,萧破以为凤祁放不下所有,正欲开口细说,可凤祁却又将双手给抽出,萧破眸中瞬间闪现慌乱,不料凤祁抽出双手却是抱住萧破面颊,随后更是在面颊上落下深深一吻。
      “不骗我吗?”
      “嗯。”
      双眸掩不住兴奋与欢喜,凤祁有些手足无措,萧破眸中溢满的情深却渐渐被忧愁掩去,“那个地方很枯燥,如果后悔了,我也不会送你回来,知道吗?”
      凤祁连连摇着头,认真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多枯燥,我都不厌。”
      萧破不再多说,只是紧紧的握着凤祁的手,凤祁喜笑又询问道:“那你要去多久?”
      “少则两日,多……”
      “很远吗?”凤祁突然插问,显得格外紧张。
      “不远,我会很快就回来,最多不超过三日。”
      凤祁依旧是不放心,但还是点头应了萧破。
      随后,萧破则带着凤祁到屋后的湖中抓鱼,因为屋中无米无食,在萧破离去的这几日,凤祁的每日三顿他必须提前准备好,虽说包裹中准备了干粮,但这些时候,萧破也察觉出凤祁吃干粮吃厌了,便是小小的一口,也是一脸的厌恶。
      萧破抓鱼时,凤祁则是在结冰的湖面上乱跑,好几次差点冲到被凿开冰层的湖水中,萧破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只有一说抓着凤祁一手捕鱼,到最后可怜的鱼没抓几条,惹事的人儿则是站着睡着了。
      待夜黑,萧破在屋中点了柴火以做取暖用,凤祁坐在一旁吃着烤鱼看着萧破。
      “知道怎么烤鱼了吗?”萧破一边翻着柴火一边问道。
      “嗯,”凤祁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萧破无可奈何,只有开口再次强调道:“如果不会烤鱼就别烤了,让你碰火,我也不放心,你人会跑,屋子可不长脚,到时候屋子烧了,你没地方住,外面又这么冷。”
      “嗯,”凤祁依旧的心不在焉。
      萧破怎也不放心,随后便开始自言自语,“你一人在屋内还是要烤火,要不晚上估计冻得睡不着,可万一晚上睡着时,屋子着了又怎么办?你睡觉又那么沉。”
      萧破怎么想怎么都不放心,看着屋内的行囊,除了一些干粮还一把剑,其他真无可用的,难道是要他去镇上买棉被过来,或者让凤祁晚上都别睡觉?
      这两个想法萧破怎么想都觉得行不通,去镇上可能又要耽搁两天,到时候莫说事办不成,只怕凤祁也会有威胁,但若要凤祁不睡觉,只怕她身子吃不消。
      萧破犯了难,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萧破,是因为很重要的事你才会将我扔在这吗?”凤祁突然问道。
      萧破露出迟疑,过了许久缓缓道:“很重要。”
      “明日走吗?”
      “明日大早。”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萧破的眸子转瞬恢复了清冷,看着燃着旺盛的柴火,噼里啪啦声,起身去厨房搬运柴火;凤祁眼中也没了白日的喜色,忧愁笼罩着屋内两个人。
      忧愁围拢,沉默接至,一间两房,两个人独自承受着心中所想,所念,不得言的苦衷又或是忧愁。
      火苗渐细变小,噼啪的柴爆声衔接无隙。喃喃自语,火光映红了双颊,情深终究是恨。
      “喜欢你。”
      细若蚊声,厨房中的人双手紧握柴火,压抑着波涛汹涌,今时别后,他能否再听她一声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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