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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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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高一那年冬天,神奈川不是一般冷。
连续三天严寒警报,藤真的空调室外机终于冻坏了。
一整晚,藤真裹着被子懊恼当初不该为图方便不管不顾租下这个只有空调没有地热的房子,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联系上中介让人过来处理,答复要等到下午天气稍微回暖才行。
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评估了一下自己被冻死的机率,无奈地带着作业跑到隔壁街区的便利店避寒。
正昏昏欲睡,牧打电话过来问后天打常规的事,听到这边老有人喊“欢迎光临”,就问藤真在哪里。
“空调坏了,下午才来人修,现在在便利店呆着。”藤真说。
“你来我家”,牧告诉藤真,“坐9号线过六个站下车,我在车站等你。”
藤真没去过牧家,不过他常听牧提起自己那个对篮球满腔热血但又一窍不通的父亲,还有他姐那只爱舔篮球的狗,刚好便利店有卖宠物磨牙棒,藤真顺手买了一袋。
路上想起牧讲他那个无药可救的老爹因为逞能偷偷照着电视学灌篮,结果把后院孱弱的篮球架和自己的手一并灌折的事,藤真兀自抽笑了半天,引来不少异样的眼神。
到站时,父亲来电话。
藤真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想今天是唱的哪出?
父亲问藤真寒假要不要回家,他脑袋停转了那么一秒——回家是回哪里。
“你在车站?”可能是听到报站声,父亲问,“要去哪里?”
藤真说我去牧那里。
“牧?……哦,你朋友?”
藤真叹口气,父亲总是把自己偶然提及而又未曾谋面的某个名字简单划到“你朋友”这个概念里去,以便省去各种注释性的繁琐,面对这个异常忙碌的人藤真也找不到时间详细解释详细说,久而久之,太多话就都不知从何说起,所以也就不说了。
想起花形曾小心翼翼问自己“是不是和父母关系不好”,藤真也像现在这样,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实不见得天天在一起就算关系好,藤真没觉得自己和父母之间有什么不妥,因为,只在比自己稍长一些的年纪上,父亲也一个人离开家留学去了。
独自在异国他乡呆上十多年的人,习惯和观念都会随着不同的境遇被彻底转变,藤真觉得,这种改变现在投射到自己这里,就是所谓和国内观念不太相同的,“给你更多的自由和更大的决策权”吧。
这是他决定一个人留在国内时父亲对他说的话。
那时父亲也不在自己身边,绕开哭哭啼啼的母亲,隔着十万八千里艰难地打来一个昂贵且信号不好的越洋电话,对自己说了前面那段看起来很伟大的话,对方说完,藤真没有回应。
他们都习惯这样。
“工作暂告一段落,你要是过来,我可以陪你和你妈去看球。”那边说。
藤真回过神,见车门开了,赶紧走下去。
“你从来不看球,还带妈去?”藤真觉得好笑,但又感觉父亲挺奇怪的,就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好不容易接起来的话头又断了。
牧牵着一只狗站在入口,看见自己,挥手示意。
藤真也冲牧挥了下手。
“健司?”父亲还在等。
“假期也要练球,不来了。”他匆匆收线。
狗叫“熊太郎”。
牧是这么介绍的:“熊太郎,这是藤真,藤真,这是熊太郎。”
藤真差点笑晕死在车站。
牧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不过他觉得挺好,笑起来的藤真明朗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