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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A23-i 不期而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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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3-i
这种时候或许还是直接回分别的地方来得比较稳妥。从哪儿丢的回哪儿等不见不散——大多数训练家从一开始就会给精灵做好这样的教育。但是这天早上他大概真是没睡好导致连智商也一道给丢了,精神恍惚地在交叉点站了一会儿,竟寻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了。
毕竟那音乐很好听。清脆,优美,舒缓,抚慰人心,比他那只还不会使治愈铃的铃铛响发出的噪音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不,或许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他也说不清。只觉得被那柔和的曲调吸引着。伊维洛全然没有音乐方面的天分造诣,但常年听着塞伦小姐的歌多少也受了点熏陶,总归能听出个是与不是来。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异常典雅的建筑面前。好不容易走到跟前,音乐却停了。他困惑地抬起头,视线对上一扇彩绘的玻璃窗子。向下看,目光扫过灰白的墙,扫过满园的青石石碑,又移回到那窗子上。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
没有门牌。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想打开精灵手表确认一下位置,他发现建筑的门根本就是敞着的。一眼望进去看见的是一排排的长椅,看来并非私人住宅,应该是对公共开放的领域。
既然门开着,他也就不客气地走进去了。
没有人。屋子里完全没有人在。只有一排排空荡荡的长椅,走廊通向同样空荡荡的讲坛。讲坛正上方的巨幅彩绘窗上画着一座山,山顶的天空上以某一点为中心放出璀璨的金光。
啊,对了。他想。
是神奥的创世传说。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引以为傲的传说。那传说里确实是说——
呃,确实是说——
哈哈哈。大龄训练家挠了挠头。太小的时候听的东西,如今果然是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寂静而空旷的讲堂里传来吱呀的一声。他慌忙抬头,发现是有人从讲坛侧面的小门进来了。来者是位戴着宽边布艺帽子的女人,看见他似乎怔了怔,迅速地低下头,停住了脚步。
“您是来做什么的?”
她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嗓音仍然让伊维洛觉得有一点耳熟。女人伸手又压了压帽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几乎没有什么识别度的下半张脸。她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想。连银河团的那个怪物都敢穿着大舌贝装招摇过市,这位小姐为什么一定不愿意让人认出来呢?
“啊,我,我只是路过这里,看见这个画,想起神奥的传说,于是就多站了会儿。”
“您知道神奥的传说?”那女人似乎很意外。
“是,啊,知道归知道,但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具体的内容我也记不清…”我为什么要紧张啊?伊维洛颇有些郁闷地想,又觉得是那女人的举止间有种难以形容的威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发觉她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那个,请、请问您是?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并没有。”她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才回答。“这里是公共区域,是我冒昧了。毕竟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很久没有?
可是看起来并不像那样。讲堂虽然空置着,却仍是一幅窗明几净的模样。音乐停了之后确实是安静了点,但也绝不会让他想用无人问津来形容。
“啊,那么您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吗?”
“不,我只是定期来祭扫的。”
“祭扫?啊!所以说院子里是…”
——和灵魂之塔相同又不同的地方。这里,是人类灵魂的安息之地。
“是的,要一起来看看吗?”
既然是这种地方,那么发出这样的邀请实在很奇怪。伊维洛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果断害怕逃走的,但黑衣女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稍微抬了一下头,那一瞬间闪过的面容让他改变了主意,决定跟上去探个究竟。在他挪动脚步的时候,女人点点头,为他推开了那扇小门。
“谢谢您。”
“不必。还有人能想起来这个地方,我非常高兴。”
他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青石丛间唯一的一束鲜花。她也果然是领他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很抱歉呢,带您到这样的地方来。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请告诉我。”女人说。
“没、没关系。”他有些紧张地挠头。“不瞒您说,我昨天才从灵魂之塔回来,虽然那塔后来就…”
“我听说了。实在是令人难过。不过,您是为何事去灵魂之塔?”他看见她侧了侧头,向后面瞟了一眼。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他警惕地发觉她好像知道他并不是去纪念逝去的精灵。
“是,是因为之前遇上了银河团…”以他大脑目前的状态现编谎话实在太勉强,说了半截实话想起莫焱的嘱咐,于是改为避重就轻。“结果我的一个同伴的精灵走失了,我们就找过去了。”
“您遇到了银河团?”
——这女人对关键信息未免也太敏锐了?!
“呃,是…”
“不过现在的这个,应该说是[新银河团]了。”
“咦?”
而且知道的事情似乎也很多。她…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其实是…
“您这一代的年轻人大概都没听说过了。”像是察觉到他的顾虑,前面的人用友善的语气开口。“我呢,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见识过…很多年前的那个银河团,那个以[弑神]为目标的狂妄组织。”
——还好还好,原来只是个阿姨啊。
“其实我也试着查了一下关于以前的银河团的信息。但网上的资料也很简略,只说他们后来得到了联盟的特赦。”他稍微放了心。“那么您呢?当年是训练家吗?”
“是,呵呵。”笑声很轻,像是只给自己听的。女人在摆着紫色鲜花的石碑前停下了脚步。“让您见笑了。人老了,忍不住要回忆起些旧事。而您,碰巧也有一点像我的那位故人。”
“哈哈。”他对这样的评价只能尴尬地陪笑。低下头,却发现那块石碑上一个字也没有。
“哎?为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不知该怎样问是好。不消他说完对方也明白他的问题,于是微笑着回答。
“不必惊讶。那个人并不希望被人记住,也并没有被埋在这里。他死在遥远的异邦,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只是我,忍不住给他找了这么一块地方。像这样每次到这里来,也就觉得自己有个念想。”
“……”
伊维洛什么话也没法接,只能别扭地注视着那些花和那块石头。这些话太沉重,沉重得超过了他的年龄和心灵所能承受的份量,导致他无法产生足够回应她的同情。
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期待他说什么。默哀了一会,她抬起头来,转向他。“谢谢你,年轻的训练家。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伊——”
他看见了她的脸。这一瞬间的视觉冲击让他连靠条件反射都能答完的话停在了一半。
“是您!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