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山崎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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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冲田死活不肯去医院，坚持声称自己身体棒极了；局长枪伤稍好了点也选择了立刻出院，他说闷在医院人好不起来——这两位的身体都不乐观，于是副长出发前交给山崎重要的任务：照顾局长和一队长。
山崎宁可去打仗，枪弹无眼战争残酷稍不留神粉身碎骨，但是近藤局长他热衷于拜望阿妙小姐（不时的被揍飞），冲田明明老是咳嗽还喜欢转悠的不见人影不受任何约束，要山崎照顾他们？这工作太艰巨了，比拿起刀剑和枪支和叛军生死斗还困难。
局长和冲田有时候会问山崎战况如何，山崎心想，他又没在战场上，这种事儿拜托你们打个电话问副长。
不过每回他都很顺溜的报喜不报忧。
看报纸，上网，推特，那么多种资讯和信息，到底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我们知道的越多，我们不知道的越多。
等到报纸上说佐佐木局长战死——因为战死还被追封了什么爵位后，近藤担心极了，他不知道何时和副长联络合适，万一人家很忙碌正在战斗紧要关头呢？万一他身中数刀哗啦啦流血呢？万一他气若游丝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啥也抓不住呢？近藤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讣告啊死亡通知单啊，就算做好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无法面对吧；冲田脸色越来越苍白血吐得越来越多，醒目惊心，把他的血送到大江户医院检查，医生说这是晚期肺病，不剩什么日子了。
那是二月的第一天，大江户新闻首页头版刊登“见回组精英佐佐木异三郎——不能忘怀的英雄”，电视上滚动播出他英勇战死，和死神搏斗，虽死犹荣，鼓励军人们向他学习，而近藤和山崎一起，到江户湾看海散心。
这广阔的海水啊，见证了好多年的历史，江户，十二世纪初，是豪族江户氏的居馆，因此得名。长禄元年太田道灌开始修筑江户城。以后，随着扇谷上杉氏的衰落，此城被小田原城的北条氏夺得。天正十八年，讨伐北条的小田原之战后，德川家康入封关东，以江户为居城，江户城开始繁荣发展，人口增多，摩肩接踵。庆长八年，家康在江户开设了历时二百多年的德川幕府。这座城市是全国政治、经济中心，是日本的心脏，国家的命脉。
海水吞下了血，吞下了泪，吞下了欢笑，吞下了悲伤，吞下了尸体，河流奔腾向海，而大海总是张开臂膀接受着，一直接受……不管朝代兴替，人间悲欢。
“为什么是小总呢？”近藤不由得想起罹患同样的病症而早逝的三叶，这么一想，臂膀上的伤口更痛了。
昔日时光滑进记忆，隔开血肉，比刀还要锋利。
“局长，起雾了。”山崎无法说别的话，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词。
在雾气里，山崎看到局长垂着头大哭，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啊，山崎也想哭。
纷乱的世界在遥远的日本西南端，真选组这留守在屯所的三人，过着平静又不平静的日子。海水和大雾，无法真的隔开战争，甚至无法伪装虚伪的和平。
我们不是平民，和平的时候我们是警察，战争的年月我们是军人。
军人要报国，要为国家流血。
人生啊，要有个盼头，有个理想，有点事业，局长说他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放心冲田，而山崎的侦查能力一定对副长有所帮助，于是命令他去战场——建功立业奋斗吧。
“斋藤队长建议，强制冲田进医院，然后您立刻赶去西南指挥。”山崎在暮色和雾气里，人影子暗了好多，脸部明暗斑驳，几乎看不清表情，“我们只是随便闲聊聊，您现在也随便听听好了。”
“山崎，你是不是不想去？”近藤这种时候并不迟钝。“对不起，我还不能走。”
真选组不能总是由副职的土方领队，近藤毕竟还活着呢，松平老爹也和近藤说过，冲田的养病治疗国家可以安排，近藤不能老推脱枪伤不愈留守江户——舍小家保大家，就算冲田现在快死了，近藤也该优先选择他该做的，而不是他想做的。
哎，能拖多久是多久，小总怕寂寞啊，近藤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不论任何时候，都想把他带着一起……他琢磨过带着冲田一起去西南，不过真的去了，十四他一定大发雷霆的。
“呵，反正我必须去吧……我是真选组的监察嘛，他们离不开我。”山崎一向服从指挥，“局长，保重，和冲田一起保重。”
出发前，山崎退鼓足勇气，和酒馆看板娘告白了。
“我成为真选组的医生了，你知道的，医生……三高职业，我可以给你买好多漂亮的螺丝钉。”山崎是这么算的：近藤和冲田是病人，他是照顾病人的，通常照顾病人的是医生，所以他等于医生。“我希望和你健康的恋爱交往，你先别回答，千万别回答，千万千万别给我回答！我明天就要去西南，等我回来再和我说……我想怀着爱着一个人的心情去战斗。”
这一天的夕阳，艳红如血，如同他的心。
“如果小玉小姐问我，有没有在战火中想起她，那么我会告诉她——她一直在我心里，每时，每刻，每秒。”
——也许我也挺有煽情的天分啊，不是那种被副长评为一钱不值小学生作文的渣文笔。山崎坐在新干线列车的时候，构思了好多情话，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这是去战场啊，这种背景下的爱情，简直可以改编成舞台剧和电影了，交给好莱坞明星主演，拿大奖得巨额票房。
他快过生日了，他已经和小玉暗示过这件事，现在他期待着生日礼物，螺丝钉机油电路板啥都成啊，哪怕是小玉姑娘穿过的鞋袜都成的，因为生日在二月，所以过完生日以后八天，刚好就是美好的冒红心的情人节！又能收到礼物——巧克力，日本传统女孩子送情郎的礼物一定是巧克力！
“你的行李先别打开了，上面命令，我军退回江户休整。”斋藤来车站接山崎，告诉他这个消息。
兵力是幕府压倒性上风，不过……陈旧的制度，拖沓的思维，还有互相牵制的几路官军，幕府上层已经焦头烂额。
这一场内战，胜负开始向叛军倾斜了。
“……我军暂时退回江户？”山崎退傻眼了。
他才刚到西南啊，他的异地恋爱才起个头啊，啥都没做就和大部队一起回江户？等一等，那么说就要去听小玉姑娘的回复了？
山崎的心再次扑通扑通三倍速跳动，他还指望自己立下战功接受采访在电视上说：“其实我有一位心爱的姑娘……”
……啥都没做！都到战场了也没建立任何功勋！一场仗都没打过！没有任何光辉回忆和吹牛的资本。
现在能不能给小玉姑娘发一封邮件：“上次是我一时糊涂，能不能请你忘记……”
为了省钱和安全，回去要坐船，乘坐的船叫富士山丸。山崎觉得就这么毫无建树的回去太窝囊了，就悄悄变装去收集情报，探查攘夷浪士的动向。
……
“副长，我立功了！”山崎喜滋滋的，虽然被发现被围攻被砍中他还是福大命大跑掉了，啊，就和动乱篇差不多，只是他不是黯然呆在医院被护士（肥婆，脾气坏，一定嫁不出去的）打针，而是查到了桂小太郎落脚点的情报。
“你受伤了。”土方已经受够了鲜血，那又不是蛋黄酱，老是接触会让情感都麻木，他大喝：“先去包扎。”
“你听我说，安排功夫最好的人去杀了桂吧，我并不讨厌桂先生，不过如果他能死掉，叛军就会成为一盘散沙……”山崎虽然伤口流血，可是头脑很清楚，“战争结束，我们又可以一起……佩刀巡逻，昂首挺胸的走在江户的街头，打击犯罪，像我这样不起眼的人能派上用场，真好啊，我真的很高兴。”
说着说着，他脚步虚浮站不住。
“你是个好家伙。”土方赶紧扶住他，那不住流淌的鲜血，汩汩流在了富士山丸的夹板上，白和红交织成诡异的色泽。“伤口很浅，你会康复的。”
“快去杀了桂。”山崎喃喃。
当夜山崎退开始发高烧，意识就没有再清醒过，他的脑子迷迷糊糊的，记挂着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到了2月6日，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行了。
死亡本该阴冷荒凉，可是山崎此时还在高烧发热，他觉得这是地狱的烈火提前点燃了。
“别死啊！山崎退！给我醒一醒！”副长红了眼，面对垂死的监察，控制不住音量和情绪，“别一个人去死！”
斋藤轻轻把冰凉的毛巾放在山崎额头——他快成烤肉了，加点孜然就可以吃。
有的时候，人面临选择，一念生，一念死。
三队长选择了阿桂，所以他要亲眼看着同僚中毒而死，看着他死前的面容，灰败同时潮红，这幅景象一定会烙印在他记忆里，永不磨灭。
这个夜晚很漫长。
——嘿，明明今天是我生日啊，可是我就快要死了。天哇，能不能把我本该活的岁数挪一点到冲田那边……
山崎退将死之际，突然有了这种超大公无私的念头。
其实不是那么无私啦，只是已经知道死定了，如果还能派上用场岂不更好。
真选组，是他的梦想，能够作为其中的成员死去，他一点懊悔都没有。
这一辈子，值了！
……他没有力气把这个想法告诉副长，告诉斋藤，或任何人。
山崎退，二月六日，也就是生日当天，溘然而逝。
斋藤说山崎流露过想水葬的想法，副长已经思绪混乱，就答应了。
山崎的尸体，用真选组的制服和旗帜包裹，坠上大石头，抛入了日本海。
“山崎是个好家伙。”副长手颤抖了，幽幽叹口气，拨着打火机想给自己点烟，就是点不着。
斋藤先给自己点好烟，然后凑近副长，红点燃着了副长的烟，两缕烟气飘在空中：“啊，他是个好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山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