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血影江湖》苏洛邪

62、第六十章

　　回到恶人谷已是夜半，夏芜走在无人的烈风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洛天雪消失在冰天雪地的背影——她到底没有答应回谷，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夏芜总觉得似乎又什么东西正在改变，可再定睛一看，洛天雪依然是那个洛天雪，她看着自己的时候没有丝毫躲闪，甚至还有些许的依赖。

　　“也好，”夏芜在分别处对洛天雪道，“你养好了伤，至于天承的事……我们慢慢查。”
　　“嗯。”洛天雪的表情凝滞了片刻，旋即笑了，“无论哥哥做了什么，我都只求一个真相而已。”

　　只求……一个真相么？
　　夏芜的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这大概是洛天雪穷极一生都不会找到的真相，又或者有一日她真的查到了些什么……
　　不，不会的。
　　夏芜停下脚步，月色正被一处屋檐挡得严严实实，徒留下一地沉重的阴影，阻隔着不远处的清冷月光。
　　是不是她和洛天雪之间从此也隔着这样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阴影与光亮，注定了无法正面交会。若真有面对的那一天……她们恐怕也是要彻底站在对立的两端。
　　无论是为了玉宇长卿，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让洛天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她重新迈开了步子，谁料并未走几步，便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去哪儿了？”玉宇长卿已经在岔路口等了许久，他看着夏芜心事重重地走来，微蹙着眉头思考着什么，仿佛是决定了什么似的。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纵然在这恶人谷中有太多不安定的因素，但是他至少知道夏芜这个人是始终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今日回来的时候这个自己最信的人却不知所踪。他下意识慌了神，纵然不过是一瞬，却也足以令人捏一把汗——这时的玉宇长卿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在这偌大的恶人谷里，真的只有夏芜一个人而已。
　　“我去了龙门荒漠。”夏芜走近了些，重新笼罩进了月色的柔软里，玉宇长卿的脸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所为何事？”玉宇长卿定定凝视着夏芜的双眸，想从她的眼里确认些什么。
　　“……”
　　“不能说？”玉宇长卿见夏芜沉默的模样，心底有一股无名的火气，语调也生硬了几分。
　　夏芜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却不知到底要如何作答。尽管她知道自己可以随手捏来一个圆满的谎言，可是这一刻面对着眼前这个人，她居然不想要说任何一个谎。毕竟他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了，也许在玉宇长卿的眼里，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吧。
　　“我听说了天雪的消息。”静了半晌，夏芜开口道。
　　玉宇长卿一惊，短短须臾间，神色变换了几遭，是欣喜、是恐惧、是担忧、是痛楚，尽数被夏芜看在了眼里。
　　“然后呢？”玉宇长卿控制住自己的声音，问。
　　夏芜摇了摇头，“你信么？天雪还没有死。”
　　“我……这种毫无根据之事，仅凭你我二人在此信不信有何意义。”
　　“那，你希望洛天雪是死了，还是活着？”
　　话音落下，玉宇长卿的神情有一瞬的动摇，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夏芜，“这不该是你问的问题。”
　　“……是，”夏芜定定看着那个背影，忽然笑了，“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她迈开步子绕过了玉宇长卿，一路往上而去。徒留下那个心绪烦杂的人继续赏着这寂寥的月色。

　　洛天雪发现自己实在是被洛天承保护得太好了些。如今她虽说要查清洛天承背叛恶人谷的真相，可是却无从下手。她在恶人谷的日子有洛天承和夏芜保护着，无忧无虑，不问世事。虽说身处的是他人闻风丧胆之地，可是对她来说却与昔日家中未生变故时一样，甚至被护得更好。
　　如今真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调查洛天承的事情，却成了一件顶困难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洛天雪想到的第一个人是玉宇长卿，但是转而又放弃了。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和他的那个约定。
　　“等我回来，我们去论剑台看雪吧。”
　　话是如此，但是如今自己背负着叛徒洛天承之妹的身份，要如何在玉宇长卿面前立足。她若出现，只会让玉宇长卿更为矛盾。她自然知道，他会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到恶人谷其他人的伤害，可这样一来，便是让他直面恶人谷内的指责与非议。
　　这，并不是她所想看到的。
　　那么……又只能求助于夏芜了么……
　　洛天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她还有夏芜。
　　这么想着，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不少。

　　三生路上最近很是太平，浩气盟的监视已经撤走了不少，然而这样的变化才让人忍不住提高警惕，突如其来的平静背后往往是无法估摸的危险。
　　这一日，银月如往常一般在三生路上巡视一圈，正在同守卫说着话，远远却瞧见有一个身影徘徊在三生路入口处。
　　“你是谁？”入口的守卫往前几步，拦住了那人。
　　“我……”看对方灰头土脸的模样，守卫不耐烦地打断——
　　“这恶人谷不是你随随便便来的地方，快走吧！”说着，又往前了一步，逼迫着对方往后退着。
　　“这儿交给我。”银月踱步到了守卫身旁，淡淡开口。
　　“是。”守卫毕恭毕敬应了一声，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银月的视线从守卫落到了那人身上，这个人身形瘦削，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清晰，瞧见自己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了几步。他见状弯起了嘴角，伸手一把拉住了对方，运起轻功一路带着人跑离了三生路。

　　“放，放手——”
　　“你倒是胆子大。”银月松开了手，似笑非笑看着对方，“洛天雪，你知道恶人谷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么？”
　　“我知道。”被揭穿了身份的洛天雪迎上银月的目光，“你大可以将我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这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情么，三帮主。”
　　“真是不识好人心呢。”银月闻言不怒反笑。
　　“恶人谷里居然有好人？”洛天雪嗤笑道，“纵然是有，恐怕也没有三帮主的份。”
　　“洛天雪啊洛天雪，你可知道，你可以怪罪任何一个人，却不能怪罪我。”银月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紫色的妆容下一双眼魅惑人心，却连自己都不信自己所说的，“那个劳什子的营救计划，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其中，至于洛天承，你更应该明白我与他有多么不对付。如今恶人谷守备森严，你居然还敢出现，当真是想自投罗网不成？”
　　“我……”洛天雪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纵然是泥巴抹了脸也能看出那尴尬的红晕。
　　“你回来是为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是想告诉玉宇长卿么？”
　　“这与你无关。”
　　“呵，洛天雪，你这一双眼睛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周围的人和事。天承兄平日将你护得太牢，还以为能护你一辈子，却不知自己先你一步离开。”
　　“我哥哥……”洛天雪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好似琢磨出什么来一般，定定看着银月，“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去想一想就知道了。”银月若有所思看着洛天雪，却又好像在看她身后不知名的、遥远的某处，“又或者等你想明白了，你会想要来找我？呵呵，不过我倒希望你别想得太明白。”说完，他伸手替洛天雪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发丝，眼中划过一丝怅然，随即收回手，干脆利落地转身往三生路走去。
　　“等一下。”洛天雪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住了他。
　　银月面露惊讶之色，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洛天雪。
　　“你想帮我，对么？”洛天雪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揶揄，有些狡黠。
　　“我想骗你，而不是帮你。”
　　“即便如此，你也会为了骗到我，而出手帮我，对不对？”
　　银月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唯有双手抱在胸前，静待她的下文。
　　“我想你帮我查探些消息，又或者，这些消息你早已掌握在手中，需要做的不过就是告诉我而已。”洛天雪收起笑容，颇为严肃地开口。
　　这一刻银月的确是有些意外。他知道洛天雪对自己的防范有多重，没有想到她居然能这样轻易跳过防备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怕洛天雪想不通，也不希望她去找别人。反正自己的确有不少事情需要依靠洛天雪来完成。
　　这么一想，银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只见他难得和气地点点头，“好，我们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