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血影江湖》苏洛邪

44、第四十二章

　　水气混合着大蛇身上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越逼越近。
　　那一方小小的天空被一颗硕大的脑袋给填得满满，愈发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玉宇长卿持剑护着三人步步后退，心中快速地想着解决之策。
　　“不能再退了。”夏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后面……”她别过头望着身后，又迅速回过了脑袋，“后面已经没有路了。”
　　玉宇长卿闻言一惊，往后瞧去，只见原本来的路不知何时消失了，只余下寂寞的风嘶吼着冲撞着狭窄的内壁。
　　“冲出去。”唐韵从长靴中抽出了随身的匕首，对着三人道，“否则也只是等死而已。”
　　说完，只见她一个纵身踩着墙壁朝着蛇头而去，匕首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亮，透着杀意的森然。
　　那大蛇瞧见了唐韵，猛地一仰头，顿时给余下的三人空出了时机，玉宇长卿、洛天雪、夏芜三人依次踩着墙壁跃出了这一方天地，待到重新踩进阳光中，他们才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在白帝城东南角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居然有了一座不小的石船，静静地停在那里，看起来分外的安详宁和。然则须臾之后只见四个人影一跃到了船顶上，正要动作，却又看江面翻起一阵巨浪，一条大蛇从水中现出，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朝那四个人影而去。
　　“天雪！”四个人，唐韵随身带着匕首，玉宇长卿带着软剑，夏芜也因着已经换下乔装的缘故手中握着双兵，唯一赤手空拳的洛天雪成了大蛇的首要目标。
　　眼看着一张血盆大口扑来洛天雪一招凌霄揽胜堪堪躲过，却怎知大蛇长尾一甩，竟是又一招袭来。眼瞅着躲不过，夏芜使出蝶弄足朝少女而去，试图将她带走，却不料那庞然大物动作也灵巧得很，察觉到她们的举动之后又改了方向。
　　“小心。”正在此时，玉宇长卿挥剑直朝大蛇的左眼而去，后者下意识退却躲闪，两人到底是暂时安全。
　　“朝它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下手。”唐韵掏出一把暗器，死死盯着大蛇，道，“眼睛、七寸、下颚。我去引它，你找机会下手。”
　　“好。”玉宇长卿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却猛然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叮嘱道，“天雪你小心。”
　　“嗯。”被关心的人迎着青年的视线，应了一声。
　　那大蛇又一次逼近，唐韵掷出一枚暗器吸引了它的视线，旋即朝着石船的另一头而去。大蛇随之跟上，作势就要将她吞咽下肚。玉宇长卿见状心知正是时候，使出梯云纵朝着大蛇的脑后而去，一双眼睛在坚硬的鳞片中找到了细小的缝隙，手执软剑运足了力气奋力朝着那缝隙捅了进去。
　　只听的极轻的剑捅进血肉的声响被掩盖在翻腾起的江水之中。大蛇骤然间感受到了痛楚而猛烈地翻腾着，长尾扫过石船，像是要将船彻底掀翻。夏芜扶着洛天雪站在船上，眼看着蛇背上的玉宇长卿因着大蛇的动作而要跌落下来。
　　“长卿——”夏芜正要上前，却怎知从水里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来，绕着石船近乎天衣无缝。夏芜一惊，忙不迭挥剑格挡，护着自己和身后的洛天雪。
　　唐韵也随之而来，三个人汇合到了一处，纵然挡下了不少箭，却到底还是无法尽数躲过。夏芜和唐韵的手臂上、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了擦伤。
　　那蛇依然在挣扎，玉宇长卿几次险些滑落下去，却到底还是站稳了。他看着石船四周启动的箭矢机关，心中不由着急起来，再次运起全身的内力，将剑往下狠狠插进，直到只余下剑柄在外。
　　那蛇苦痛不堪，身体摇晃挣扎得愈发厉害。而玉宇长卿也因方才的动作耗了不少内力，在一记颠簸中从蛇背上掉落了下来。
　　原本就不平静的江面在大蛇的拍打下翻腾地更为激烈，玉宇长卿强撑着借力落到了船舷上，不料正有一支箭朝他而来，避无可避。
　　“小心！”只听得一声轻呼，旋即便是一把剑飞来，硬生生砍断了箭，玉宇长卿伸手接过了剑，转头一看正是夏芜。
　　“多谢。”玉宇长卿朝她点了点头。
　　“我们去船舱避一避。”夏芜和唐韵将洛天雪护在中间，先行进了船舱，而玉宇长卿也随之跟了进去。

　　外面的箭雨依旧不断而来，好像这些箭永远不会断了来源一般。但幸好的是船舱的窗户虽然没有糊上，可花纹雕刻足够精细，箭矢一时之间射不进来，只有“咄咄”地落在窗舷上。
　　然而那大蛇生生受了玉宇长卿一剑，纵然此刻元气大伤，却也不忘要将他们一起拖入苦痛之中。
　　随着大蛇的拍打，比箭矢更为严峻的是江水统统涌入了船舱，船体也有被打碎的危险。
　　“与其如此，不如我们游出去。”唐韵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道。
　　“也好。”玉宇长卿点了点头。
　　夏芜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洛天雪，“但天雪不善水。”
　　“我……我可以试试。”洛天雪脸色有些白，却还是坚持道。
　　“不要紧。我带着你。”玉宇长卿说道。
　　“那我们这就走。此处离南边的江流集最近一些。”唐韵说着正要往外走，谁知船舱突然狠狠晃动了一下，旋即便听得头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船——”
　　“快走！”
　　眼看着石船要被拍碎，四个人快速窜出跃入了水中。玉宇长卿带着洛天雪，夏芜跟在后头，而唐韵则断后。
　　那大蛇眼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近乎垂死挣扎，却依旧有一股子蛮力将江水搅得浑浊不清，四个人的前行尤为困难。
　　玉宇长卿注意到洛天雪的气快用完，不由得往上游去，而那大蛇仿佛知道他们在何处一般，朝着两人狠狠拍下。水流的冲击之下，夏芜与唐韵也被压了下去。那大蛇索性一头扎进了水里。
　　腥臭的血融入了江水，变得分外绚烂，好似是乐坊的轻纱，然则这样的美此刻却无人乐意去欣赏，玉宇长卿带着洛天雪与夏芜正要避开大蛇的追踪，却不料一回头不见了唐韵的踪迹。水下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没来得及决定要如何是好，那大蛇已然追了上来。
　　在水中，它的速度快了许多，玉宇长卿三人眼看着竟然是逃不脱，而洛天雪也因过长时间的憋气而有些支撑不住。玉宇长卿心知如此下去必定会耗尽力气而被那大蛇得逞，遂下了决心，将洛天雪交托到了夏芜的手中，不待对方应允便折回朝着大蛇迎面而去。
　　夏芜看着他的背影偏无力阻止，又看一眼洛天雪知道她快到极限，因而狠一狠心带着少女朝水面而去。
　　当她们再一次呼吸到空气之时，仿佛已经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须臾。
　　“长卿……”洛天雪深吸一口气，只见身边的水又一次被染得血红，她心道糟糕，又见夏芜的脸色也尽是担忧，二人并未多言语，又一次扎头往水下而去。

　　玉宇长卿怔愣了片刻之后松开了手里的剑，由着它插在大蛇的左眼，像是一个简陋的碑。四周的水已经浑浊不清，趁着大蛇还在阵痛之中，玉宇长卿凭着印象朝洛天雪二人而去。
　　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到前方有两个人靠近，而身后的大蛇也从被刺瞎一只眼睛的疼痛里恢复了过来——又或者说，是更为暴怒。只感觉它一路用身体和鲜血拨开江水只为了取他的性命。玉宇长卿加快了速度，眼看着要靠近那两个人，他一把伸手拉住了洛天雪，带着她朝江流集而去。

　　唐韵看着眼前的男人，并不说话。
　　此刻她已经身处在一间客栈的上房之中，换下了湿掉的衣衫，伤口也上药包扎了，只有依旧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还记得方才的狼狈。
　　“你先休息吧，晚饭时候再叫你。”男人说着，站起来要走。
　　唐韵冷冷一笑，“站住。”
　　男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唐韵望着他，“为什么会来救我？你和白帝城什么关系？坐下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男人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坐回了她的面前。
　　“还有，把你的斗笠脱了。”
　　他依言做了，没有丝毫的犹豫。随着斗笠的取下，一张清俊的脸庞出现在了唐韵的面前。光亮的脑袋上有清心、乐福两个烧戒香疤。只见他轻轻将斗笠放在了桌上，随后双手合掌，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你想我从何说起？”他放下手，问。
　　“从头说起。”
　　“风穆庄表面上死在浩气之手，其实不过是几个小喽啰公报私仇罢了……”
　　“你……”唐韵吃惊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未曾想他居然会从这源头说起，自嘲地笑了，“竟是我平日里小瞧了你。”
　　“副帮主客气了。”了空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是谦和友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