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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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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的路弯弯绕绕,玉宇长卿等人由宫氏侍从领着一路朝里走,上楼下楼,左拐右转,期间不乏遇到牵着狼狗巡逻的武人。所幸的是夏芜在来之前就已用药将玉宇长卿从头到脚熏了一通,又擦了味道略微浓烈的香料。狼狗们虽然训练有素,然则实在是被这些香气熏得有些云里雾里,在四人脚边转了好几个圈,又晕晕乎乎地走了。
见此情状,玉宇长卿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由感激地望了夏芜一眼,后者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洛天雪的视线却落在两个人身上,一时间心里不知是苦涩还是酸胀,甚至连胃都随着心口的不适而时不时地感觉到绞痛。
“走,别停下。”始终没有开口过的唐韵瞧着眼前这无声的一幕,沉默了片刻后只是走到了洛天雪身边,伸手不算友善也并无恶意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随后自己先迈开了步子,跟上已经走在前头的王木森并宫氏侍从。
“就是这儿了。”侍从带着几人走到了一座偌大的院落前,“你们先进去歇息,稍后会有画师过来替四位画像,画完之后再交由专人呈给城主,若是城主满意,自然会召见你们。”
“敢问阁下,我们大约需要等上多久?”因着玉宇长卿无法开口,夏芜上前一步,问。
“也许就在傍晚,也许要等十天半个月,谁说得准呢。”宫氏侍从有些不耐烦解释,“总之该是你们见的,就是你们的,着急也没有用。”说完,他推开了院落的大门,里头挤挤挨挨着一圈都是房间,房间围出了中间一个不小的院子。有三三两两的女人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聊着天,见有人来纷纷抬起了头。待看清了又陆续失望地低下脑袋,随后各自转身回了房间。
这些想来也是等待着的人了。
“好了,你们先歇在这儿吧。”宫氏侍从带着四个人到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前,“这两间是你们四个人的。至于你嘛……”他看了眼王木森,“自有招待你的地方,若是有消息,也会通知你的。”
说完,便自己走出了院子。
“那……那我就跟着他去了啊,几位大侠,保重。”王木森看了眼侍从,又看了看玉宇长卿四人,到底还是抱了抱拳,“一切小心为上。”话音落下,人已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天雪望着王木森的背影,暗自叹道,“这人瞧不出来,倒还是挺仗义。”
“江湖中多的是这样的人,”唐韵对洛天雪的话不置可否,“武功平平,资历平平,日子平平,再好的心,也会被磨坏。”
“哎?”洛天雪诧异于唐韵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来承接自己的自言自语,接着又被她这一长段话说得有些迷迷糊糊,不免追上去想问个清楚,然则后者只不过是看了眼关上的院门,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一一扫过三个人,笑,“眼下还是分配一下房间是正经。”
“这有什么好分配,我们四个人,两人一间不好?”洛天雪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玉宇长卿虽然穿了女装,可到底是个男人。
“我们三个人一间,长卿另一间。”夏芜圆场道,“幸好化妆的东西我也都带着了,等几天也无妨,只是要委屈长卿你了。”她说着,往玉宇长卿歉意一笑,后者摇摇头,并不在意。
“我们先各自回去休息一下吧,按照那人说的,画师差不多就要到了。”夏芜边说边走进了一间房间,洛天雪和唐韵见状也跟了上去,临关门前,洛天雪从门缝里又瞥了玉宇长卿一眼。只见他正望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她的胃下意识地又绞痛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有画师被带来给四人画像,待到画完已经是傍晚时分,四人一道用了晚饭,又因这院落里住的并不只有她们,玉宇长卿说话多有不便,因而吃完了饭便早早回去休息了。
洛天雪卸下了装扮,坐在桌前烛台下,摊开了那张信纸一遍遍看着。夏芜心中好奇便也凑了过去,“在瞧什么?……这封信难道还有玄机?”
“没有。”洛天雪摇摇头,“不过一句话几行字,哪来的玄机呢。”她叹了一口气,信上只有寥寥几句——白帝城宫傲居所有风穆庄的线索,落款是知情人。
“其实我始终想不通,这白帝城如此嚣张,为何没有人将它清个干净?”洛天雪沉默了片刻,嘀咕道,“来的一路上看到江流集上那些贫苦的人,还有瞿塘峡上提到十二连环坞大家就吓得要命的模样,江湖上没人管,朝廷也没人管么?”
“白帝城地势特殊,加之十二连环坞家大业大权势大,谁来管?怎么管?江湖上每个人想的不过是如何让自己名扬天下——就如那个王木森,也会做梦自己成了真的大侠;而朝廷……呵……”唐韵嗤笑一声,并没有再说下去。
然而洛天雪懂,朝廷是什么模样她在未满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知道得印象深刻、痛彻心扉。
“如今这世道,能求的只是自身安稳罢了,其他的……哪有多余的力气。”唐韵说完,把自己往一张床上一扔,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再也没有说话。
夏芜观察着洛天雪的神情,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试着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这一夜很安静,没有人多言语。夏芜与洛天雪睡在另一张床上,直到天大亮才睁开了眼睛。
然则刚醒过来便见唐韵端坐在桌前,神色里透着些凝重。
“昨夜有人下了迷香。”她说,手里还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迷香?!”洛天雪二人吃了一惊,忙坐了起来。
“嗯,”唐韵点点头,“应该是白帝城里的人下的手。我睡得浅,所以感觉到了动静,顺势装作被迷晕。只是有人进来看了一会儿便走了,并无其他,所以也没有叫醒你们。”
“不知道长卿那儿如何。”洛天雪先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担心起隔壁来,一双眼往相隔的那堵墙壁望去,好似再看一眼便能将它看穿一般。
“应该没事。”唐韵见她这般情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好似瞧见了从前望眼欲穿的自己一般,因而只是自顾自喝茶不再说什么。
“我们先起床吧,到底如何待会儿去长卿那儿问一下便清楚了。”夏芜见洛天雪依旧是担心的样子,提议道。
“好。”
洛天雪三人敲响了玉宇长卿的房门,只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门开了一条缝。
“是我们。”洛天雪看他这小心翼翼的不想被发现的模样有些好笑,语调也轻快了一些。
玉宇长卿闻言打开门退回了桌前。
“长卿,昨夜你房里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看到唐韵反手关上了门,洛天雪坐在了玉宇长卿的手边,小声问。
“嗯。”同样压低了声音的玉宇长卿点了点头,“有人用了迷香,但也只是来屋子里逛了一圈罢了。”
“你可有露馅儿?”唐韵问。
玉宇长卿摇摇头,“未曾。”
昨夜他正在浅眠,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靠近,又有悉悉索索窗户纸的声响,下意识就翻了个身面朝墙,还不忘用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奇怪的是这个下迷烟的人只是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便走了。
“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玉宇长卿推测。
“何以见得?”
“我们昨日刚住下,昨晚便被人吹了迷烟,且由我们都知道此事可以推测此人显然是不放过任何一间房间——他在遍地撒网。”
“为了美人图?”
“但这是白帝城里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如何能躲过那么多的巡逻队和狼狗?更不消说那无处不在的机关了。”
唐韵沉默了片刻,问,“那个人……有没有看你?”
玉宇长卿一怔,露出不解的神情,旋即摇了摇头。
“他看了我们。”唐韵说,“他站在夏芜和洛天雪的床边许久。”她一边说,一边朝洛天雪望去,“也许他要找的人就在我们这里。”
“什么人要跟到白帝城里来找?”夏芜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然则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有人要我们来白帝城……白帝城里有人下了迷药,这个人还在天雪和我的床边站了许久,显然是在看谁……但,无论天雪也好,我也好,都不应该认识或遭遇过这样的一个人才对。”
“但别忘了,”唐韵认真听着夏芜的分析,点了点头,面上却依旧是不置可否的模样,“你姐姐失踪那么多年,她的遭遇你不知道。而你们俩应该长得有几分相像吧?……至于洛天雪……你哥哥现在坐的那个位置,可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呢。”
她说完,打量着两个人苍白的脸色,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所以……这是个圈套?”洛天雪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并不全是。”唐韵摇摇头,“毕竟……我们谁都没有见到宫傲不是么?”
“……时候不早了,长卿,我先替你梳妆。”夏芜盯着唐韵看了半晌,好似要将她笑容下的心思看个明白似的,末了别过头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青年,道。
“城主。”宫傲依旧站在那间房间里,好像他本身就是生根在那房间里的。然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架屏风,和一副再也没有其他人见过的画像。画像上所画的到底是谁,便是这白帝城、这瞿塘峡、甚至这江湖之中人人想要知道的谜。
有太多的人为了能得到他手下十二连环坞的好处而进献美人图或美人,却始终没有人能投其所好。
因为他想要的是在是太难得。是那华山之巅的冰雪,永远都无法融化,永远都走不下祭坛、落不了凡尘。
只是……这几日有一个人令他不禁想要瞧上一瞧……
“都吩咐下去了么?”宫傲的声音很是威严,也许是为了掩饰他残疾的身体,他每每开口都要斟酌许久,连语气、呼吸都要计算妥当方才安心。
“一切都按照城主的要求去做了。”门外的声音恭敬得很,令宫傲听得很是满意。
他点了点头,“下去吧。”
伴着门外走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画像上,嘴角扬起一抹痴迷又怨恨的弧度。
第三十五章
这是玉宇长卿四人在白帝城住下的第四天。除了第一天晚上的迷烟之外,再无任何不妥之处。但是洛天雪和夏芜到底是心里存了事情,晚上睡得并不好,时常一个小动静便会惊醒。
眼下已然是第四天,两个人的眼圈已经微微透出乌青之色。
“这宫傲到底要晾我们到什么时候。”洛天雪不满地咬了一大口肉,仿佛她咀嚼的不是肉本身,而是对宫傲的怨气。
“想来是要等我们都耐不住了,才好看出每个人的真性情来。”玉宇长卿顺手给她盛了碗汤,“既来之则安之,总归现在并没有什么危险发生,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而已。”
“但愿吧。”洛天雪叹了一口气,端起汤来正要喝,却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先前带她们进来的宫氏侍从又登门了。
不同的是他的脸上一扫先前的倨傲,变得谄媚起来。
洛天雪瞧着,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安,目光下意识要去寻找玉宇长卿的视线,直到对方投来安慰一笑,才觉得安稳了些。
“四位正在用饭呐,打扰了。”宫氏侍从笑眯眯地说,一双眼扫过四人,最终在洛天雪身上停了下来,“城主说了,要见你呢。”
“我?!”洛天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就只有姑娘你而已。”侍从再次肯定地点头。
玉宇长卿和唐韵、夏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往下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