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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师徒虐恋篇 ...

  •   六月初二,一个非常炎热的日子,我嫁给了纨绔子弟。
      这一日京城骄阳似火,冠盖如云,绵延十里。到处弥漫着热烈奔放的气氛。
      后来我知道,那一日也正是纨绔子弟的武夫哥哥回京述职的日子。
      我料想武夫必定也是个欠了很多桃花债的人,只因一听说他要回京,京城的姑娘们袖子顿时短了一截。那一日听说还有姑娘为了等武夫而晕倒在了街上。
      这种空前盛况我自然没看到。我不过是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走过一道又一道的礼俗,终于跨进了赵家门里。

      我问纨绔子弟,他二哥知不知道是他大哥杀了我师父的。
      他露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如我所料,武夫没有来喝我们的喜酒,他一年中难得回京一次,正碰上弟弟娶媳妇,竟也不给面子,可想而知,纨绔子弟在他大哥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我很想问他,他大哥杀了他好友,而他现在又要娶我,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但我后来还是厚道了,只因他大哥杀了我师父,又与他何干?

      那天夜里遣走众人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事先跟他说说清楚。
      他已有些醉意,加上天气又热,忍不住就敞开了衣襟,披下了发丝,随意地坐在了床沿。我觉得他太没节操了,“我得跟你说说清楚,我嫁给你,不负责伺候你,更不负责帮你生孩子。”
      我发觉自己卑鄙了,这种事竟然留到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再说,但我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六张嘴等我养活,立时就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岂知纨绔子弟却仿佛丝毫没听我说话,他开始慢悠悠地抓起自己的脑袋,他的长发原本已披散下来,再被他一抓,更是凌乱得不成样子,不过片刻,他便成功顶起了一头乱发,而后,他却像是心满意足,倒头便躺到了床里,这才懒懒地回我,“随你。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也不是什么女人都可以的……”话的尾音已落在了一声呼噜里。
      这当真让我无奈。他就这么倒头睡着了,天气热,倒也不担心他会着凉。只是他的两条腿还依旧荡在床沿外,让我很不能忍。
      我替他把两条腿扔到床上,把他那惨不忍睹的睡姿搬搬正,却不料他竟如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蜷缩了起来。
      他的身上依旧是一身喜服,暗红色的花纹与黑线交错,此刻已皱得不成样子,我有些心疼那料子,想把这身好衣裳先剥下再说,却哪知我一凑近,不只闻到一股酒气,却还听见他轻轻喃喃着一个名字。
      我简直如遭电击,于是再也顾不得那身好衣裳了。
      此刻他喊他任何一个媳妇的名字,我必定都视若平常,但唯有这个名字,他一边喊了一边还轻轻啜泣起来,我却怎么也无法无动于衷。

      ——阿沅。
      他轻轻喊着。
      我禁不住退了两步,转身便悄悄从窗口跃了出去。
      我想,他一定和师父很要好。

      他们说师父待我亲厚,可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我有些无奈,漫无目的地在王府的屋顶上散步。走着走着,我瞧见了阿重。
      阿重这个孩子,竟然也在哭。
      “大师姐,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问我。
      师父出殡的时候,只有我和他两个没有掉泪。他们说我是因为失忆了,而阿重是因为天生反应慢。
      我不知道他的反应原来可以这么慢。
      “今天我吃到了酱肘子……突然就想到师父了……”他带着哭腔,一张脸皱成一团。
      “去年我生日……师父说过,往后阿重的生日……都请我吃酱肘子……”他一边哼哼着,一边还是停不下来,“可今年的生日 ……生日……师父就不在啦……”
      他呜呜呜地哭起来,我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背,望他不要哭岔了才好。
      “大师姐……你真的像他们说的……再也不记得师父了吗?”他哭够了,又再眨着那对红眼睛问我,“……师父……师父好可怜……”
      我有些尴尬。
      我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师父的事。
      “阿重,往后你生日大师姐请你吃酱肘子好不好?”我问他。

      第二日,纨绔子弟的眼依旧有些肿。
      我该与他一同进宫拜会太后,皇帝与皇后。
      我问他是不是哭了。
      他吸吸鼻子,对我说他是昨天睡觉姿势不对导致染了风寒。
      于是我没再问。
      可马车笃笃儿行着,总是沉默让人很难忍。
      所以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他,“我师父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一问我就发觉我错了。只因他那双眼立时又红了起来。
      “唔……你师父他……挺好的。”他仿佛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给了我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和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突然发觉,兴许娶我对他来说是件挺残忍的事。

      入了宫,却发现他大哥武夫也在。
      他大哥武夫瞧去一点也不像个武夫,除了师父之外,他大哥是我瞧见最好看秀气的男人。
      只是他大哥瞧我的眼神有些怪。
      我问他,你大哥是不是最近有些眼疾,怎么老是用怪怪的眼神看我。
      他一拽我袖子,紧张道,“你不看他,怎么知道他在看你?”
      我有些不明白,总觉得他似乎也与平日里大不一样。
      怎么说呢?就像是老鼠碰见了猫,鸡碰上了黄鼠狼。战战兢兢,仿佛就连发抖也不敢了。

      后来我嘲笑他,怎么遇见他大哥那么的害怕。
      他似乎有些恼了,反问我,“你既已知道他杀了你师父,不也无动于衷么?”
      我一下被他问倒了。
      可如今师父于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与旁人有什么恩怨被杀了,实在是不关我事。我已为了那些师弟妹莫名其妙的嫁了人,难道我竟还要为他强出头,去惹上一眼瞧去就不好惹的人么?我傻了?
      这么想着我瞧他的脸色便多了几分鄙夷,不禁笑道,“枉你哭我师父哭得厉害,原来也只会嘴上说说,事到临头,你身为男人却怪起个女人来,你好不知羞呀。”
      他被我说得脸上一白,立时说不出话了。
      许久许久,他才咬着牙,缓缓憋出了四个字,“你说得对。”

      只是那天夜里皇宫家宴,我竟被他大哥逮了个正着。
      我原本料想这皇宫内院戒备森严,他大哥应不敢在此造次。
      没想到他大哥不只造次,还对我动手动脚。
      他拉了我的胳膊,就把我一下掼在柱上。
      我登时头昏眼花,懵了。
      “七娘,你躲得真好啊。”他嘴角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等等,谁是七娘?谁要躲他?
      我回过神来,想要分辨,却不想下一刻他抬手便给了我一拳。
      武夫果然崇尚武力,我心想,他这一拳打得我泛起酸水,立时就要吐了。
      下一刻,他抓起我的头发,“宋沅在哪里?”他问我。
      师父已经被他的人杀了,他竟还来问我师父在哪里。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个白眼,又为我赢得了一拳。
      我想,我要是继续翻白眼,大约免不得要多受点皮肉之苦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终于如天籁般降临,“住手。”
      只是来人是纨绔子弟,我不禁有些泄气。
      他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什么时候我的王妃竟要劳动大哥教训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竭力压抑,但握着我的那只手依旧颤抖得厉害。
      我知道他在害怕。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害怕。
      “小七,你的王妃不知礼数冲撞了我,这又怎么算呢?”
      纨绔子弟果然是纨绔子弟,他个没担当的,他媳妇我被揍了,他竟面不改色地压下我的脑袋,“快向大哥道歉!”
      他大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我突然之间有些悲哀。

      那天回去后我没怨他,只因我自己都没骨气地腿软了。
      我终于发现自己是个欺软怕硬的。
      “他为什么问我师父在哪里?”我问他。
      他一边替我准备草药,一边摇了摇头,“我怕他把阿沅的尸首毁了,所以把阿沅藏了起来。”
      于是我明白我是替他挨了这几拳。
      “毁就毁吧。总不能让活人因为这事被弄死啊!”我怒了。
      他背对着我,我瞧见他双肩一震,似乎强忍着什么,我想那一定是再揍我一顿的冲动了。
      “你好好休息吧。”他最终还是帮我敷了草药,静静地走了。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不断想起他先前颤抖害怕的双手,还有那句“你既已知道他杀了你师父,不也无动于衷么?”
      我陡然明白,他那时的愤怒,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了他自己。

      我想我好像终于有些懂了为什么他排行老七,上面却只剩了一个大哥和一个二哥了。
      ——师父竟然让他娶我,一定是因为恨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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