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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师徒虐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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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师父,你最近是怎么啦,老是神神叨叨的。”
“我随便问问而已。”
“师父,我比你小不了几岁,到你死的时候,我估计早不在了。”
“这样啊……”
“师父你瞧,我每天要洗衣做饭,洒扫除尘,修瓦通渠……”我掰开手指数了数,“师父,这样子我怎么可能活得比你长?”
“……有道理。”师父点点头,沉思了半晌,“你当我没问。”
他给了我个笑容,下一刻,整个人却突然萎顿了下来。
“师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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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惊起了我一身冷汗。第二日,我便发烧了。
朱老大夫替我把了把脉,不住地开始捋他的胡子。
“王妃,此乃痊愈之相。”他神情凝重,“只是这痊愈之相,却也凶险。”
我想了想,“是我脑袋里这最后一根针作怪?”
他点头道,“恕老夫直言,这最后一根金针若是取了,王妃虽能回复记忆,但更有可能,伤及根骨……”
“什么意思?”
“就是没命。”赵小七听不下去,陡然插嘴。
“唉?”我愣了愣,“有这么严重?”
老大夫点了点头,“不过五五之数。”
顿了顿,他又问我,“王妃还要取针么?”
废话!当然不取了!失忆和丧命比起来,我当然选失忆啊!
“只是王妃这根金针在脑袋里,横竖是个麻烦,说不得,往后的记性,也会越来越差,到最后,说不得会有妄症。”
“什么意思?”
“就是变成个傻子!”赵小七又不耐烦地插嘴。
“唉?”我惊呆了。
“王妃请下决断。”朱老大夫说完一拱手,竟不看我,径自缓缓眯起了眼,仿似等我答复。
“废话!当然不取了!”
变傻和丧命比起来,我当然选变傻啊!
赵小七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七娘,你……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的眉往日里总是微微斜挑,一股子的玩世不恭,此刻却紧紧地锁起,仿似可能丧命的那人正是他本人。
我想了想,对他说,“你的决心很好,但我冒不起那个险。”
——况且他哪来的这种信心啊!他又不是大夫!
“你……不怕变成个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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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啊……但我更怕死。”我理所当然,脱口而出。
师父的手轻轻碰了碰我脸上的伤疤,“好不了了,若是你下手不那么重……”
“唉……我又斗不过她,与其让她杀了阿花,再杀了我,还不如我下手重点,脸毁了便毁了,即便师父不来,她一高兴,说不定就放了我们……横竖这一张脸么,呵,我都不要脸很久了……”
“别这么说自己。”他皱了皱眉,抬高我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抹了药膏在我的伤口上。
他离得我太近,我甚至都能瞧见他眼中映着的自己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师父,我手没伤,我能自己来。”
他果然闻言一顿,我觉察到,师父长长的手指一下停住了,仿佛有那么一刹那,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你要爱惜自己。”下一刻,他把药罐塞到我手里。
“所以我很惜命啊。”我对他道,“什么我都能忍的,只要让我活下去。”
“不是这样的。”他叹了口气,“我说的爱惜,是喜爱。”
“师父,你说我不自爱?”我陡然之间明白了,他竟含沙射影地骂我?“我哪有不自爱了?”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他笑了,“我只想说,这世上比命宝贵的东西还有很多。”
“唉?”
我愣了愣,“还有什么比命更宝贵的?”
“人死万事空,哪还有比命更宝贵的?”
“师父,你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虚骗我?”
我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师父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是比你的性命更要紧的?”我想他就是爱说风凉话,放马后炮,编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糊弄我。
岂知他笑得更欢畅了,脱口便道,“怎么没有?你们的性命自然就比我的性命要紧得多,你说是不是?”
“唉?”
我的命当然比他的命要紧啊!废话!
我想我大约是永远说不过他的。
“我说不过你。”我老老实实,端起那药罐,一边翻起那被他随手翻过去的镜子,“不过你是师父,我说不过你是应该的。”
只是下一刻,我瞧了瞧镜中的自己,陡然之间,便下不了手了。
“师父……”我禁不住开口唤他。
他此刻已转过了身准备出门,见我唤他,不由回过身来,“怎么?”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下不了手……”这张脸我自己瞧了绝对绝对要做噩梦啊!更不要说对着镜子上药了!
他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下手太重么……”
——师父,你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情来面对那样的一张脸?
想起越多的往事,我便发觉自己越发的愚蠢。我竟是那样不肖的一个徒弟,师父的那些教诲,我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我对赵小七说,我要去一次青芒山,临走的时候,我善心大发,委婉地告诉他,他的一房妾氏,可能是男人假扮的。
他听了笑了,“你说的是阿如么?”
于是我惊呆了。
“你怎么知道?”不不,“你知道还娶?!”
他颇有些无奈,“七娘,知不知道,有区别么?”
“你知不知道,他就是……”
“你不用说了。”他抬手打断我的话,“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不必知道。”
他的眼里露出深切的悲哀。这是我头一次瞧见这样的他,我突然明白,自己那时候骂他,说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动动脑,简直似在毒打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只因我那样指责他,而他全无招架之力的。
“赵从之,你应该更顾惜自己一点的。”我对他道,“你应该……应该更喜爱自己一点的。”
只因人只有更喜爱自己一些,活着才不仅仅是活着而已。
我瞧见他肩头一震,几乎是要被我感动得哭了。
我料想师父的大道理果然厉害,即连我自己都要被自己给感动了,又怎么会感动不了他呢?
“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对他道,“你帮我好生盯着安远侯,千万不能让阿花嫁他。”
“……好。”他对我道,“你一切小心。”
他那么放心地让我走,我原本还以为他这回倒是洒脱了。没想到的是,我出了门,竟然已有一队几十骑的护卫在等着我了,不用说,那最大的一辆马车自然就是给我的了。我瞧见朱老大夫竟然也在队伍里,心想赵小七这回倒是挺机灵挺会办事的,然而我一爬上那马车,陡然之间便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表……表妹?”
表妹潘大小姐此刻端端正正坐在车中,一双美目不善地扫过我,“我也要去青芒山。”
这让我不得不立即收回先前对赵小七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