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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番外--表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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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说不出理由,我可帮不了你啊。”表哥给了她一个笑容,像他们小的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是她成年之后再也没有过的待遇。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有些腻烦地挥开他的手,气呼呼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然而让她料想不到的是,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这不怎么愉快的告别,即成了永诀。
表哥怎么会死呢?
她不相信!
只是表哥躺在那里,真的再也不会动弹了。可即便是亲眼所见,她犹自无法相信。
她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这一回,她是真成了一头丧家之犬了。
如果她早知道……如果她早知道……她必定不会离开半步的!不不,不止不离开,她还要对表哥说,她没有心上人,更且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心上人了,她只是想嫁给他。她要对他和颜悦色,好声好气,她不会对他乱发脾气。更不会让他们的分别,那么仓促,那么地不愉快……
只是千金难买后悔药,从来是世间的真理。
她想。
回到府里,阿妈果然对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只因她失魂落魄地从青芒山回来的事,早已传开了。
“作孽哟……”阿妈哭着哭着,渐渐泣不成声,“你往后可怎么办呐……儿啊,你这名声……往后要嫁谁去啊……”
阿妈当初让她多往侯府走动的时候,难道竟没想过她的名声么?
她脑袋晕晕地想。
下一刻,她便昏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表哥,你带我走吧。
朦朦胧胧中,满满的这个念头。
她从小的愿望,也几乎是她所有生活的重心,突然崩塌了,损毁了,不复存在了。她想,她是时候要垮了的。
垮就垮吧,她想。
“阿姊……”“阿姊……”可隐隐约约,她听见阿弟的声音。
于是她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悠悠醒转。
她的阿弟才不过比她小两岁,心智却还依旧似个孩童。
阿妈说的是对的,家里真的只能靠她了。
那天她正病恹恹地在府里晒着太阳,陡然之间,一片阴影便罩在了头顶。
“表妹,”年轻的侯爷露出一个无瑕的笑容,却说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话语,“真可惜,我还以为你殉情将要成功了哩。”
“你是谁?”她问他。
“这么快,表妹就又不记得我了?”
她很想唤她阿妈,但转念之间便明白了,他既然能在此出现,她已不用再唤阿妈了。
她敛了敛衣襟,正直了身子坐起,小心避开他的影子,“你来作甚?”
“我关心你,来探望你呀。”他瞧着她,无比认真,无比温柔。
“多谢了。”她起身走开两步,却冷不防被他一扯,整个人又跌回了那石榻上。
好痛!
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他捏在了手里。
他下手极重,而他的脸凑近她的,“表妹,你害怕么?”
她怔怔地瞧着他,“疯子……”
话未出口,已被一个吻给堵了回去。
——好……恶心!
她懵了。
潘大小姐记得自己是打了这个混帐十五个巴掌。
只是每打一个巴掌,这个混帐就要再用那恶心的嘴碰她一回。
“你再打呀,”他笑道,“你打得越厉害,便越说明你喜欢我。想要亲近我……”
——啪!
这是她打他的第十六个巴掌。
——她有的时候真的是一根筋。
只是这一回,偏巧不巧,被阿妈瞧见了。
“阿瑜,你怎么又与你表哥动手?!”阿妈不分青红皂白,上前便是责备。
表哥?!他不配!她心中默念,嘴上却不争气地道,“是他先动的手。”
“那么大了,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
那“表哥”难过地瞧着她,“姨妈你不要生气,表妹哀恸过度,举止难免有些特异,这也怪不得她的。”
“唉,阿漪,难得你那么明事理,不嫌弃我家阿瑜……”阿妈已要感动得声泪俱下了。
不嫌弃她?不嫌弃她!
她陡然之间便是一个冷战。
阿妈说,她能有这个福气,竟还能嫁入安远侯府,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要她千万伺候好宋漪,横竖不能让他不高兴。
宋漪说,他既然已接手了他大哥的爵位,他大哥的一切,那么理所当然的,她也就勉为其难留下算了。
这……这真是太好了!这简直太好了,不是么?
那一日她又哭又笑,不能自已。
原来阿妈真的仅仅只要她嫁给“表哥”就好了。
原来谁是表哥一点也不重要的。
她突然之间,又顿悟了。
顿悟了的潘大小姐再也不犯倔了,他既然喜欢当她表哥,那她便叫他表哥好了。
她眼见着他拆了沅哥哥的屋子,填了沅哥哥的池子,一点一点,慢慢将沅哥哥在这府里存在过的印记一一抹去。
突然心里就是一声冷笑。
总有一天,她是不是也会这样被他抹去?
她总是不喜欢和他单独待在一处。
只因单独呆在了一处,她便要禁不住地想起那一日,禁不住地害怕,禁不住地变得懦弱了。只是自那之后,他却再没有对她愈矩过了。
“表妹,你不用怕我的。”他对她说,“我不会对你如何的。即便是你嫁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如何的。”
“你为什么偏要娶我?”她问他。
“唉?我有偏要娶你么?”他反问她,“表妹若是不愿,我向姨妈退亲便罢,我可万不敢勉强表妹啊。更何况,大丈夫何患无妻?表妹若是担心我娶了你往后再娶不着别的媳妇,却也是多虑了。”他小人得志,一副丑恶嘴脸。
她时常想起表哥,那一天他们分别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竟都因为了离别而愈加深刻地印在她心里,翻覆不绝,刻骨铭心。
讨厌的人占了他的一切,可阿妈又再次对她说,你一定要嫁给他。为什么阿妈每次都说这话?可明明,明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明明……明明是两个人。
她以为她顿悟了,可有的时候,她却又觉得自己困惑难解。陡然之间,她好像有些懂了那时候表哥对他说的话。
——“总有一天,阿瑜也会寻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人,即便那人一文不名,也能毫不犹豫欢欢喜喜答应嫁给他的那个人……”
——可是沅哥哥,阿瑜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沅哥哥,阿瑜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