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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师徒虐恋篇 ...


  •   这一年的秋天很热。热得中秋了,师姐弟几个依旧还在吃西瓜。
      这段清晰的记忆缓缓浮现在我眼前,翻覆不绝,久久不去。
      “师父呢?”我开了个西瓜,抬手挡住一群如狼似虎的师弟妹们,“先给师父留一块。”
      阿笨从我手下钻了过来,一下捧起一片最大的,“师父去河边了,他说我们自己吃,不用理他。”
      我禁不住就一拍她脑袋,“师父不吃,最大的也该留给我!”

      师弟妹们难得惬意地吃吃西瓜赏赏月,怎么师父竟不在?
      我提了盏灯,顺着药庐后边的小路一路行去,果然瞧见师父孤零零地站在河边。月光洒照下来,四周是一片寂静的山林旷野,显得他一个人格外的凄清寂廖。
      “师父,”我不禁局促地打破这寂静,“你怎么在这里?”
      “没事,我在放灯。”
      我走到近前,才瞧见他身前的河水里,已放了两盏河灯。
      “师父,今日是中秋,不是中元啊。”我想他一定日子过傻了,都怪这反常的天气!

      “中秋便不能放灯了么?”他问我。
      “师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我反问他,“这两盏灯,都是为了谁?”
      “两个我对不起的姑娘。”他状似平常,令得我不知真假。
      “啊,一个是顾姑娘,这我能猜到,另一个呢?”我问他。
      “我真的很对不起如苏么?”他大约是没想到我理所当然就想到了顾姑娘,被我问得一愣,竟又再问我。
      他瞧着我,眉眼平和安静,只是月光洒在他眼里,我发觉他的眼瞳竟也有些微的琥珀色,温柔荡漾。
      我定定心神,别开脸回他,“怎么对得起?顾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你却一点都不理她,她为了你都能去死,你竟也一点都不感动……”
      他似是被我说得有些疑惑,语气里不复平日里的从容,“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唉,我又何尝不喜欢她……”
      这似是自言自语的话陡然让我身形一顿。
      “只是,终究师徒有序,纲常有道,你也曾说过……那是……唉,那是不对的。我……怎好回应她?”
      “哼哼,”我禁不住有些生气,“师父说得有理,横竖你就是不喜欢她,感动不了,也别找什么理由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辩解。”
      “我何曾辩解。我对如苏,确实也喜爱有加……”
      我禁不住打断他,“师父,你这喜爱却太也不值钱,对阿花,对阿杰,你恐怕也说得出这句话,你就承认吧,你若对她真有爱慕,哪会管这师徒不师徒的事?情之所至,情难自禁,又哪有那么多的顾忌?”
      他似乎又是一愣,黑暗里,我觉察得到,他的目光瞧向了我。
      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却觉得有些不自在——我难得能在道理上说过他,把他说得哑口无言,正该得意才是,我这是怎么了?
      “即便你说得有理,可我若是真心爱慕她,大约也是无法回应那心意的罢……”许久,我觉到他转过身,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只因师徒逆伦这种事,这种事,唉……”他望向河面,那两盏灯随波起伏,不过片刻,竟陡然之间灭了。
      他无动于衷,我见了简直替他着急,当下把灯放在石滩上,脱下鞋袜,就往河里去捞那两盏灯。

      “你做什么?”他唤我,“河里凉。”
      “还好,”我替他捞回那两盏灯,“师父,你不知道这灯要放久一点才吉利的么?”
      “人都死了,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他瞧着我,竟笑了,“你的规矩倒是多。”
      “我规矩多那你干脆别放啊,到底是谁中秋节在这里放河灯啊?!”我忍不住吼道。

      到我重新将那两盏河灯点亮放回河里,师父竟在我背后长长叹了口气。
      “师父,这另一个姑娘是谁?你又怎么对不起人家了?”我受不了他这唉声叹气的模样,仿佛一点也不似平时的他了,禁不住便问他。
      “这个姑娘,是我杀的。”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声音里竟带了点紧张,“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杀她?”
      我为什么要问?他从过军,而今又入了江湖,虽不能说杀人如麻,但杀人这种事,从来也不该是让他紧张的。
      “这姑娘大约是做了什么让师父不能忍的事……”
      “唉?”他愣了愣,“你……你竟那么笃定不是我恃强行凶?”
      “师父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呢?”我脱口而出,理所当然。
      “你……你竟那么信我?”他的声音里又带了不可置信。
      “师父你今天怎么啦?”这一回我当真有些受不了他,“你怎么那么一惊一乍的?”一点也没有他平日里故作高深的风范了!

      只是我猝不及防望进他泛着琥珀光芒的眼瞳里,陡然之间,便说不下去了。
      “这姑娘,是我的妹妹。”他的眼里,融了我从未见过的哀伤难过。我难以想象,他这样的人有一日竟也会露出这种神情。
      这……这必定是因为天气反常,令得他也反常了!

      他对我这样说的时候,双眉微微蹙起,“那时候她确实……确实做了一桩错事,我很生气,可我没想过……唉……可我没想过……”
      他自然是没想过会杀了她了。
      “我是不是错了?”他问我。
      这是他头一次问我这问题,他已变得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了。
      我摇摇头,认真道,“师父,你总是最正确的。”
      ——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他终于缓缓走过来,执起那盏灯,“你总是很会说好话。”
      “师父,我真心的。”我对他表明心迹。
      “我知道。”

      “冷么?我背你?”他执着灯走在我前面,行了不过两步,突然却停下了。
      那天的月光很暖,我的脚已湿了,可一点也不觉得冰凉。
      “一点也不冷。”我如实回他。
      “……我想也是。”我瞧见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转过了身,留给我一个背影。

      回到药庐的时候,阿杰他们已经睡下了。
      辗转反侧,我那一夜却是无眠。
      我反复地想起,反复地想起师父对不起的那两个姑娘。
      想起这反常的,小心翼翼的,不知在害怕什么的师父。
      陡然之间,禁不住心慌起来。

      ---

      我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什么力都使不上,出了一身的汗,又脏又臭。
      我张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了许久许久,才终于缓缓发出了一个字,“痛……”
      脑袋依旧生疼生疼。
      不久,赵小七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哪里疼?”他摸摸我脑袋,“这里?”
      “啊!”我很想砍掉他那只手,他个不懂医的,竟直接伸手来碰我!他究竟是有多粗糙,多不管我死活啊!“叫……大夫……”

      于是下一刻,他又匆匆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陡然之间,竟又觉得极端地口渴,不止口渴,更且肚饿了。
      我望着床幔,又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终于来了。
      竟是……竟是船上的那老大夫!
      我陡然之间一惊,禁不住一个打挺,竟坐直了起来。
      “我不痛了。”我对赵小七说。
      笑话,这老大夫可是会把晕船直接误诊为喜脉的庸医啊!退一万步,他就算不是个庸医,他还是赵武敷船上的人呢!赵小七是有多恨我啊!

      “七娘,乖,要不是朱大夫,你现下还醒不过来呢。”赵小七哄我。
      “我跟你不熟,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强忍着痛,“把他赶走!”
      那老大夫瞧了瞧他,又开始捋他那白胡子。
      赵小七大约是面子上挂不住,竟啪啪两下点了我的哑穴!
      “大夫,你快看看她的伤!”他坐上床沿,扶起了我,我瞪着他,他偏不看我。
      老大夫果然依言上前,我心想这下要糟,禁不住就闭起眼来破罐子破摔了。
      只是我闭眼等了许久,这老大夫在我脑后这边摸摸那边按按,不过三两下,我这头痛竟奇迹般的没了!
      我惊呆了。
      “先前误诊,是老夫的错,其实王妃……王妃这症状,实乃金针封穴为人用不纯熟之手法去针所致啊!偏偏这事极少见,老夫竟一时老眼昏花……唉……老夫眼拙,还请王妃恕罪……”
      老大夫颇为沉痛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于是陡然之间,我觉得他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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