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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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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我想起来傅睿之是谁了!”
八宝不屑地呼噜了一声。贺欣媛揉着它的耳朵,心里像是拨开了层迷雾,解开了道谜题一般,比原来轻松一些。
她想起来自己还是年初的时候听舅舅和父亲提起过这个人,说是S国的华裔,生意在海外,这两年刚刚归国,似乎准备回本土发展。
舅舅苏承泰是这般说的:“……傅睿之这种人,这些年越发多了——虽道后生可畏,要我说,这骤然暴富,挥金如土的做派,称不上上等人家,更沾不上世家二字了。”
贺欣媛的父亲贺焘只是冷笑一声,没有搭理苏承泰。
苏承泰这话明里是贬低傅睿之这样的新贵,其实是在讽刺贺焘。如今贺焘确实是国中寡头之一,但时间倒退三十年,贺家不过是小富之家,贺焘能直上青云,还是借了苏家这股好风。
贺欣媛缓缓梳理着八宝的毛,一边沉思,看来傅睿之确实是个有能之人,有目的有计划地接近自己一点不奇怪。
怪就怪在他居然能沉得住气,半年来除了来听演奏,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种人十有八/九是放上线钓大鱼的好手,忍字功一流。贺欣媛在心中一哂:自己这么认真干什么?开始仔细琢磨他才是如了他的愿呢!
转念又想到贺敏岚和许仲信结婚的事情,贺欣媛抱着猫沉思良久,终是公演后十分疲倦,撑不住上床睡了。
尽管夜里两点多才睡,次日贺欣媛还是准时七点起身。
现在负责她起居的是田妈,春秀和小茵。田妈是贺苏秋华从苏家带过来的老人,算是贺欣媛的奶妈,对贺欣媛这一房忠心耿耿。
春秀和小茵则是这个月初从大厅刚刚调过来的,对贺欣媛的习惯才了解了个大概,事事小心翼翼。
贺欣媛早上冲完澡,就由田妈为她梳头,挽了个居家的辫子。春秀在一边整理被褥,小茵则被分配了管衣服。
换上套简单的家居服,贺欣媛领了春秀下楼到厨房,端了母亲的药和早餐,检查过后才送到母亲的房间。
贺苏秋华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因此用了中药调理,贺欣媛每日一早都会来服侍。
贺苏秋华正坐在床上看报纸,见贺欣媛进来,忙放下报纸道:“昨天睡那么晚,今天也不多睡会儿。”
贺欣媛细心分了药:“妈妈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吃药的,我怕我不下去,下面人不经心。”
贺苏秋华道:“你叫田妈去也是一样的。”
没有人看到贺欣媛的笑容微微一滞,她转过身来,笑得愈发灿烂:“我不管,反正我喜欢!”
贺苏秋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也没再继续说这个。
服侍完贺苏秋华吃完药,休息片刻,母女两人一起吃过早餐,贺欣媛才离开贺苏秋华的房间,步出中庭,穿过用温室连接的走廊,去了后院独立的红色砖楼。
不一会儿,那里就传来了隐约的琴声。
“大小姐在练琴。”春秀正在换床单,就听小茵趴在窗台边自言自语。
“大小姐,真那么了不起?”
“是啊,要不然就能公演了?你别在那里磨洋工,快过来帮我一把,”春秀见小茵仍是一脸艳羡的样子,便道,“你没听田妈说嘛,大小姐是闺秀中的闺秀,五岁就开始学琴,才色兼备不说,而且从来不去外面不三不四的地方玩,人又孝顺,简直是无可挑剔,万里挑一。比外面的二小姐强多了!”
“可是……”
春秀抬起头:“可是?”
小茵小声说:“可是大小姐再怎么好,到底二小姐才是先生亲生的……”
春秀吓了一跳,扔下被子,盯着小茵:“你这话要被邱管家和田妈听到了就死定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知道这房里先头的两个是怎么走的?跟二房有点小动作,马上就被赶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熬着呢!”
小茵这才收起了懵懵懂懂的表情:“这么厉害……”
春秀哼了一声:“别说了,老实做事就是,田妈耳朵厉害着呢。”
大小姐并非先生和太太的亲生女儿,而是抱养来的,其实每个下人都悄悄议论过,这在本家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只是没人敢在台面上说罢了。
贺欣媛没有工作,不需外出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家闷头练琴。
更何况今天贺焘还会回来。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吃顿饭,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贺欣媛六岁的时候,二房那位带着孩子出现在公开场合,算是被贺焘正式承认了二房的地位。从那之后,贺欣媛就很少看到母亲的开怀大笑。贺欣媛本就早熟聪慧,不到十岁时候就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贺焘与贺苏秋华是少年夫妻。当年苏秋华不嫌贺焘身份地位大不如自己,甚至不顾家门反对,毅然和贺焘结婚。初时十分恩爱,贺焘有贤妻相助,事业如虎添翼,一帆风顺。可惜贺苏秋华一直没有生育,贺焘生意越做越大,渐渐在外面逢场作戏,两人罅隙渐生。
两人结婚八年后,终于决定领养一个孩子,想以此为契机修复感情。
这个孩子就是贺欣媛。
贺欣媛被抱到贺家的时候刚好满二十个月,小女孩两三岁,最是可爱的时候。那段时间贺焘确实几乎天天在家过夜,对贺欣媛也宠爱到天上去了。
“那时候你爸爸能一晚上抱着你不撒手,喂水喂饭都亲自来,连奶妈都不用;你呢,也粘他粘得不得了……”贺苏秋华偶尔会回忆起那段好时光。
贺欣媛却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某一天,家里忽然就阴云密布,所有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贺焘在外面的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真正的,贺焘的亲生女儿,这就是贺雪岚。一年后,贺欣媛六岁的时候,二房又生了个儿子。从此二房的存在变得光明正大。
有了二房就有三房。贺欣媛十五岁的时候,三房也生了儿子。
贺焘也许是有了儿子,一切都好说话;也许是贺焘仍忌惮苏家;也许是对正牌妻子贺苏秋华这么多年的忍让十分满意,不管在外面有多少女人,贺焘从来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在公开场合也对贺苏秋华十分尊重的样子。
所以,不管贺雪岚等人如何不情不愿,他们仍必须叫贺欣媛一声大姐。
这算是贺焘对贺苏秋华的安抚手段之一,贺欣媛很清楚这一点。
太清楚了。
她固然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能坦然受这一声“大姐”,她需要付出太多努力。退一步,她仍可以过养尊处优的生活,比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过得舒适惬意。
但是她不愿。她一步也不愿退。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也关乎贺苏秋华,苏家,甚至贺家的将来。
更因为,她在这修罗场中长大,争斗和掠夺的基因已经溶进了她的血肉。她绝不选择不战而败!
绝不!
琴声骤然而停。
有人轻轻敲门:“大小姐,先生回来了。”
贺欣媛收拾起所有阴霾,脸上是最温顺柔美的表情:“我这就来。”
“大小姐……”
“还有什么事?”
“二小姐和许先生也来了。”
贺欣媛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