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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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天策府——————
北邙山下，天策府落日苍凉，时有训雕载人自天顶掠过。
“惊妍。”
听见宣威将军曹雪阳的呼唤声，躺在房顶的武惊妍收回看夕阳的目光，转过头来。
她的脸其实仅称得上清秀，只是那双如星子般清朗的双目，初见之下便可令人再难忘记，实是不负“惊妍”之名。
“快下来。”
武惊妍这才伸了个懒腰，利落地施展轻功跳了下来，身上鲜红的校尉轻甲不但没给她的动作带来麻烦，反倒为她增添了几分飒爽之气。
“末将参见曹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你我之间何用如此生分，小睡。”
在曹雪阳面前站定，抱拳行礼之后。她才发现曹雪阳身边原来还跟了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女孩扯着曹雪阳衣袍，探出头来，愣愣看着她，好像完全被她刚才燕子翻身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
“曹将军，没看出来啊。”给了小朋友一个友好微笑，武惊妍对曹雪阳出言调笑，“拒绝了那么多人的示好，原来是早就有女儿，这可得让我天策府多少将士碎了那颗琉璃心啊！”
“我要是真有这么乖巧，根骨又好，还长得漂亮的女儿就好了。”曹雪阳对武惊妍的调笑不以为意，把身边的小朋友推前一步，“李将军最近不是让我去招兵了么？这是我天策新收的弟子。最近参军的新人太多了，我忙不过来，又不想埋没了人才，你就收她为徒吧。”
女孩还真是伶俐，曹雪阳话音一落，她立马给武惊妍跪下了，“师傅在上，受弟子楚江畔一拜。”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哎哎，别呀。”武惊妍赶紧把小朋友“拎”起来，“我这人受不得什么大礼，不过这下看来我不收你也不行了。你看看让我家曹将军去招兵就是对的，往年徐海将军去的时候别说会有这么多人，吓都让他吓跑了，但曹将军往那地方一站，话都不用喊，来报到的小伙子源源不断。”看见小朋友露出孩子特有的狡黠微笑，武惊妍揉了揉她的脸，嫩滑的手感让她又忍不住捏了捏，直到楚江畔小朋友的脸出现红红的印痕后才不舍的放手。
“小睡，你就是这样，没个正形。”平日豪爽的宣威将军曹雪阳此时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不知想到什么又转为惋惜之色，“你我同时投军，以你的武艺才学，到今日何止该当个校尉……”
武惊妍挥挥手止住曹雪阳的话，“我的曹大将军啊，你我都知道，单凭我这个姓，我这辈子就不可能有那一天的，现在能提枪卫我大唐，我很满足了。”她冲楚江畔一笑，“不谈这些，我先带我家小徒弟四下看看。小孩儿，你想先看哪里？”
楚江畔立即回答：“我不叫小孩啦，我叫楚江畔，我想看看天策练轻功的地方！”
武惊妍有些惊讶了，以往的新人都是想看些校场、马场、凌烟阁啥的，这孩子真是独特。
楚江畔看出了两位大人的不解：“我奶奶说了：‘打得过才打，打不过就跑’这是避敌锋芒。”仰首，挺起一马平川的胸，“我要学得天策最好的轻功。”
武惊妍啧啧有声地摇摇头：“雪阳，我觉得这孩子该去那大雪山上的羊咩宫啊，‘梯云纵’很适合她啊。不过既然入了我大天策府，拜入我门下，成了我的首座大弟子，这些也由不得你了。喜欢你曹师叔不？”
“喜欢！”
“喜欢师父我不？”
“喜欢！”
“想不想也穿上我们这样的军装？”
“想！嗯——但我更喜欢曹师叔那样的。”
“你……好吧，看为师把你调、教成你曹师叔那样的军中一朵花，还带很多刺的那种。”
小朋友似是有些扭捏。
“怎么？不满意？”
“不。。。”楚江畔瞄瞄曹雪阳，“我师父名讳不是‘惊妍’么？为何称她‘小睡’？”
小孩子在细枝末节的记性倒是好，曹雪阳蹲下身与小孩的视线齐平，摸摸她扎着单马尾的头发，笑，“这个嘛，想当年你师父啊。。。”
“喂喂！哪有一来就揭同袍老底的！？还有你！你师父就在旁边你就敢做出这‘欺师灭祖’的事来！”
“哎哎！师父慢点啊！”
小楚化身哀哀叫着的小狗，被师傅夹在臂下带走了。
曹雪阳看着这两师徒走远了的身影，只盼这两人能合得来就好。
那时的楚江畔望着天空中的大雕在夕阳中化为远方的小点，耳畔仍隐隐有鹰鸣传来。又看了看握着自己手的师父，挺直的脊梁，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盔甲和变得模糊的侧脸。楚江畔暗自红了脸。希冀自己的未来也如这天策府的晚霞般灿烂，希冀自己有朝一日也将成为如师父一般出色的军人，希冀有朝一日可以像师父那般挺直了胸膛站在彼此身旁。
——————多年后，昆仑山——————
雪峰巍峨，此地是银色的圣地。
只是行军的队伍破坏了这片雪地的纯白，踩出蜿蜒的暗影。
这队伍不只有来自天策府的军士，也有各大江湖名门正派的得意门生。
为首的白色马儿晃着头，打了个响鼻，喷出一片白气。
马背上的蓝底银甲的女将军，背后挂着银色长戟，鹰目望向前方，暗蓝披风被雪风吹的烈烈做响。昔日还没手中兵器高的孩子，此时已是飒爽的女将。
前方的风雪之后，恶人谷的冰雪大营隐隐可见。
空气在这一刻开始几乎凝结起来。
楚江畔抬手，示意身后的军士停下。此行遥遥，不为别的，只为抢先拔除恶人谷盘踞于昆仑的冰雪大营，作为后方浩气大军攻打恶人谷的先锋之矛。
“人形阵！杀！”
挥手之间，杀声起。
浩气这方众侠士各显其能冲击攻营，冰雪大营中亦有战奴守卫拼死相抗。
虽有浩气恶人之别，但从胸膛中流出的鲜血却都是一般的殷红，为这本该圣洁的昆仑雪染上壮烈的色彩。
“不好！恶人有伏。”
营外的浩气盟人本就不多，此时，被隐身周边雪林的恶人包围，更被高手突袭，不多时便被全歼。
而突入营内的……
四周沉重的铜铸巨大盾牌本是恶人用于防御之物，此时严丝合缝地合，拢成了困敌的锁链。
“放箭！”这一清朗的女声成为了阎王的催命符。
有人意欲推翻“围城”，那围困的盾牌不知为何纹丝未动；有人意欲扶摇飞出，在跳起的瞬间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箭射为死肉坠落。恶人们竟不顾营中战奴的死活。已成困兽的众人此时才明白，那些人不过是弃子。
几波箭雨之后，场中仅余十数人站立。
铜盾渐渐拉开，红色战甲的女子骑马踏着遍地尸体进入，一如当年让自己一见之下再难相忘的容颜。
“咳，果然是你。”鲜血透甲而出，楚江畔长枪杵地而立。
“毕竟你我师徒一场，你的谋略都是我教的，我又岂会看不透你的计策？看在往昔情分上，只要你投入我恶人谷，为师自会保你性命。”背对着光，看不清马上人的表情。
“呵呵，好个‘为师’，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还有可能叫你一声师父么，恶人谷血手煞神？”
“还跟这浩□□废话什么？直接一枪了了！”
带着佛珠的和尚霸图全无一丝善意，手持不知是刀是锯的宽长兵刃，满身血腥，目露凶光，满脸的横肉随着他的笑容抖动。此次大破浩气军，论功行赏若是血手煞神武惊妍第一，那么他也必属第二，回到谷中自是……嘿！
“……”恶人谷服饰的七秀女子默默走到武惊妍马边，站定。
“咳咳。”伴着咳嗽，有鲜血从唇边溢出，楚江畔笑了。
“看来，徒儿你是不愿了。”武惊妍拧了拧眉，注意力几乎被那抹唇边的红色全数吸引。
“那样的事情之后，你还有脸称我为徒！？”楚江畔定定地看着马上的身影，“事到如今，你未必全胜！”
原本冷眼旁观的七秀女子此时动了，纵轻骑施展，翻身掠上武惊妍的马，武惊妍自觉脖子被冰凉的东西贴上，她身后的七秀已将手中的利刃考上她的脖子，七秀另一手牵过缰绳调转马头，背对楚江畔一步一步退后向她靠去。
“柳！你！”恶人谷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霸图难以置信望着马背上的。
“这是我浩气的门人，柳晓声，她的骑术还是我教她的。咳咳”楚江畔拔起长枪，失血太多让她开始感到这雪域昆仑的寒冷，“让你的手下给我们马，武惊妍。”
“煞神！”
压后的刀刃让武惊妍不得不把头向后靠去，面上仍是一片平静，“给她。”
恶人谷的天策纷纷让出匹马来。
楚江畔从武惊妍手中取下她的枪背到自己背上，翻身上马。
“让你的手下退出冰雪大营！”
“煞神！”
“退后！”
“煞神！难道要这么。。。”霸图不甘地吼道，奈何自家首领落入别人手中。
“我说，退！后！”
不甘心归不甘心，恶人们还是乖乖地退离，让出一条道路。
背对背慢慢撤出，在离开恶人包围的瞬间，策马狂奔，浩气染血的蓝色快速消失在茫茫雪风之中。
“呸！我操！”长刀遁地，霸图恶狠狠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血魔营去追！其余人跟我打扫战场！凡有活口，一个不留。”
——————昆仑山，长乐坊——————
长乐坊，这个名不副实的小镇。存在恶人浩气争夺之地的昆仑，何有长乐之理。
听见马队声音的镇民们更是早早地关紧了门窗。
楚江畔抽出腰刀，驾到武惊妍脖子上，一手环住武惊妍的腰，换下柳晓声。
“诸君，此次是我楚某失算，我难辞其咎，现情势危急，诸君快从此地退往龙门，那有天策驻军，自会接应。我来断后。”
“我也有责任，我没把恶人调军的消息及时传达！”留下既是死，柳晓声又怎能眼看同僚为人赴死。
“我等愿与楚领军同生共死！”已是伤痕累累的浩气将士同声说道。
“瞎扯！传我最后号令！撤往龙门！途中听从柳晓声指挥。”
“领军！”
“撤！”
“……属下领命……”仅存的浩气将士抱拳行礼，之后勒转马头，马鞭狠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快步跑起来。
柳晓声抱拳下拜，“楚江畔，保重！”
马蹄鞺鞳之声在身后慢慢消失，直至再也听不见，楚江畔扣住武惊妍腰部要穴的手也开始放松。
“哼！还真是感人的离别戏码啊。”武惊妍唇角勾起嘲讽的幅度，“也只有这群自诩正义之士的东西能做出丢下同伴自己逃走的事情。”
楚江畔对于她的言语讽刺不以为意，将头靠在武惊妍的肩窝。
“昭武校尉，武惊妍，在我心中永远是我师父。但不是那个逃走到恶人谷血手煞神。”
“你想说什么？小楚，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投向我恶人谷，我必定……”话语间仍不乏她作为恶人上位者的傲气。
“劝降的话，不必再说了，你是知道的，我那在枫华谷的家，十年前毁于恶人谷之手。”
“呼——”昆仑的雪风吹走了血的腥气，卷起楚江畔的披风，招展如暗蓝色的羽翼。
武惊妍感到自己颈部裸露在外皮肤有一点湿意，这是……内心柔软的情绪被触动，武惊妍柔和的语气：“那么你想说什么？”
楚江畔用额头磨蹭着武惊妍的脖子，就像她幼时常做的那样，“其实啊，我是高兴的，我的师父虽然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但我还是很喜欢她。”
轻缓的呼吸吹拂着武惊妍的脖子，带来温暖的感觉。
“我的师父啊，在她轻功飞到我眼前时，我就喜欢她了，我幼时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可以和师父比肩的军人，这样，我又如何会恨她。”
“找到煞神大人了！！”恶人们的喧嚣。
“小楚！”
腰间环绕的臂渐渐无力，架在颈项上的刀也掉落，插进雪地。
“但是，为什么不等我呢？为什么不等我回答？师父，惊妍……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环在武惊妍腰间的手终于松开，楚江畔面色苍白到让人产生透明的错觉，坠马，扑倒在纯白的雪上。背部赫然插着一只折断的箭矢，血液在盔甲上凝结出赤色的冰晶。
“我还是骗过你了啊，武惊妍。啸如虎，开始、失效了。”
“楚江畔！蹭住啊！”
躺在武惊妍怀中的楚江畔已经连露出微笑的力量都没有多余了，“我最喜欢你了，师父……”
“小楚！”
——————巴蜀盆地，五圣教——————
小孩子摸样的曲云坐在肌肉弘结的“巨人”孙飞亮肩头，“武惊妍，为了她，你变成这样值得么？”
“原话还你，曲云，为了五圣教变成这样值得么？还有我现在义名‘澄湖思’，请记住，教主大人。”
苗族打扮的小女孩撅起嘴，继续踮着脚够簸箕中的草药。
“也是啊，澄湖思，这些值不值本不是外人可以插嘴的。只是没想到我五毒的内功心法还真有让人变小的功效，我还以为我是特例呢。我们走吧。”曲云拍拍孙飞亮的头，后者乖乖抬脚走人。
“对了，给你个好消息吧～澄湖思，你带来的那个人有快清醒的迹象了哦！”
“嘭——”
身后簸箕掉落的发出的碰撞声让曲云翘起了嘴角。
——————往事——————
“昭武校尉，你在做什么！？”
“昭武校尉，酒后失德，侵犯徒弟楚江畔，为师而无师之仪！武惊妍，你该当何罪！”
“末将可以承认其他罪状，但如果说我爱楚江畔也有错，我绝对不认！”满身酒气的武惊妍，纵然被捆绑压在秦王殿跪地庭审也依旧是不屈的狂气。
“小睡……”
“雪阳，不必说了！”
“大胆武惊妍！现先关入禁室，三日禁食！没我号令不得释放，哼！”杨宁愤然拂袖而去。
是夜，天策昭武校尉武惊妍打伤禁室看守逃离。
半月后，武惊妍加入恶人谷消息传入天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