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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老板已经是第三次从我身後经过,透过他那厚重如酒瓶底的镜片看我。
      我面前的显示器上是完全的工作内容,十几份的工作计划、报告、评测赶得急了,不确定有没有错字,於是要复查一遍,索性昨晚与前晚都没回去,现成的沙发,没道理不合理利用反而要在半夜耗资打车吧。似乎有疑惑的目光在我身後逡巡,搞得我心思不断分叉,这年头,难道好好工作又是罪过?那种“没什麽毛病吧”的眼神都是什麽意思!我用力地敲打键盘,没胆量的发泄方法就是把无辜的按键敲得啪啪作响。老板果然皱皱眉头,转身走开了。
      心里堵得发慌,我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电脑机箱嗡嗡的声响让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就像喝醉的後遗症……烦乱地翻动手边的纸张,对究竟想做什麽丝毫没有眉目,他妈的,又是喝醉,又是後遗症!晚上一夜一夜地睡不著,算怎麽回事儿!

      开放式的办公室,总觉得最糟糕的就是别人在做什麽,你都知道,你在做什麽,别人也能发现。这不,旁边的位子,人在电话里低低谈笑,看那神色,不用想也知道是Honey;有浓重的香气从眼前晃过,那嘴里甚至还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有同事挤眉弄眼地打趣,他却是一派神秘兮兮又忍不住向全世界宣扬他的好事的样子;坚持自己叫Marry的女人第十一次拿出小镜子来看看自己的妆是否出现瑕疵;从斜後方伸头伸脑不时瞄时钟的家夥,生怕地球人看不出他的焦急……电脑上难道没有钟点麽!
      一夜之间,怎麽像全世界都陷入了所谓恋爱之中,五彩斑斓。
      只剩不知所措的傻瓜,在光圈外盘旋,看不清楚哪一场是戏哪一场是剧。

      感觉头又大了不止三圈,我索性伸手用力抓头发。
      酒後的第三天,没有电话没有见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更别提周某人。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以爲的敏锐全都是狗屁,周琼完全出乎我意料完全脱离剧本的现场表演让我彻底看不明白。没出息地逃了,在迷迷糊糊睡过去又醒来的时候,走之前我甚至没胆去看一眼周琼是否还在家里。不过车不见了,该是也走了吧……到底是如何呢?也许他自己也迷糊了吧。自我安慰一般都很白痴,但却经常很有效。所以我现在宁肯盯著电话恨不能看它长出个蘑菇,也不愿先去按那个简易的快捷键。呵,还是同居後的第二天,我玩笑地对周琼说以後你就是第一位,之後设置上的快捷方式。让周琼像看傻子似的挂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却笑嘻嘻地倒在沙发上吃起了西瓜。两个月前的事情,如今却像是还是昨天一样鲜明。周琼那一晚毫不吝啬的温柔,让我有了时空错乱的感觉,在那麽多年以前也有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温柔地接受我的拥抱,然後又在下一秒避之不及地丢开,说只是一个出了差错的玩笑……再然後,换了一张张脸,却都是周琼,少了隔膜的眼神,淡淡的,温温的,令我几乎以爲一切都刚刚开始,又像是相处的时间被缓慢拉长,让摇摆不定的影子,开始在心里生长。
      果真狡猾。

      午休时我还是忍不住跑了出去,在街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閒逛。
      走过一个个玻璃橱窗,看里面或是死气沈沈的模特或是满面红光的食客,我的心情也一点点地放松下来……之後,就在玻璃後面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因爲疑惑而停顿的时候,面孔的主人也看到了我,却非迟疑,有几分高兴地冲我招手。在让我进去麽?我呆滞地指著自己无声发问,得到对方点头的确定答复。可是到底是谁呢?
      可能是因爲我刚才隔著玻璃的表情太过滑稽,从我进去到走到他桌边,打招呼的漂亮男子一直在笑。

      “呃……”我有几分别扭地开口想问,毕竟出入这种高级餐厅的朋友我原本没有几个,平时要我走在这门前都是目不斜视的。但若真是搞错了,两个人都错的概率也小了些吧。
      男子似乎是看出我的疑问,收了笑抿著嘴看著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差啧啧出声。直把我看了个毛骨悚然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不认识了,小喻?”……这个表情,这该死的称呼,怎麽就这麽熟呢?我突然想起那抿著唇的标志动作是属於谁所有,於是当晚一面之交的记忆纷纷回炉。周粟非,那个我当时以爲是风度不凡气质高雅的男人?!悔之晚矣,这种仅凭感官就确定的印象果然是不真实的,现在这人一脸狡猾,哪里有半分当时所见的清高!倒是像极了周某人,抿嘴露酒窝的动作又是陈褚那小子经常展示的……果然是一家人!
      他见我变幻不停的神色,知道我想起来了,便又似乎是流露关心:“小喻,你怎麽不坐下?你看大家都在看你。”
      我下意识地四顾,却发现大家依旧自顾进食,优雅流畅,哪里有半分留心这边的动静!想来也是,出入此等地方的人,哪有几个愿意理会他人瓦上霜的。再看周粟非,脸上忍不住的发笑表情,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我的脸迅速涨红。真是恶质,真奇怪我怎麽就以爲他是好人,还想帮他化解陈褚带给他的尴尬了呢!
      几乎是扭头想走,周粟非连忙语带几分急切:“小喻,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我诧异,不过萍水相逢,且在那样一个不明的情况下,算是认识了麽?还要聊,聊什麽呢?周粟非这时站了起来,将他面前的座位拉开,微笑著等我入座。他个子与我差不多,略微削瘦的肩,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却不似香水的味道。他并没有伸手拉我,只是微笑著带著无辜的表情温和的气息,就让我以爲他诚意十足,真正可怕的男人。我想了想,其实关於陈褚对他的态度,不能说是不好奇的。於是,我被这人纯青演技的第三次蒙骗,坐在了他的面前,然後没有错过他嘴边的笑意。

      看著周粟非似是温和的双眼,波澜不兴,我几乎想叹气……想来周琼与之相比也如初等生吧,更何况陈褚。那日与他同行的蒲宇达若说是锋芒毕露煞气全开,那麽周粟非就是完全内敛城府极深,这两人相比,我倒宁愿面对前者,起码已经先设了警备线,好过对著一潭不知多深的水而不自知。不过,看他在陈褚面前的样子,不像是会让人轻易看出来他本质的吧,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地他又爲什麽如此不加掩饰,虽然加上这次也只不过见过两面,但我就是知道不能自大地认爲我可以在周粟非装样子的时候看穿他。
      又叫了Waiter加了咖啡的男人转过头,一副刚看到我满脸不爽的样子,声音温柔:“小喻,怎麽不放松些,我只是想找你随便聊聊。”又是那张温和的脸了,我真宁愿刚才的事都是我的幻想。
      “周先生,我想我们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交谈吧,我不认爲有什麽事需要浪费您的时间呢。”我还是开口,却不打算与他多做纠缠。
      周粟非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笑出声来,露出两个完美的酒窝:“邹喻,你真的有意思。你是第二个会这麽跟我不客气的人。”他似乎是很开心,随手把额发拨上去,不能否认即使是这样一个微笑的动作,由他做起来也分外赏心悦目,而且可以让人不顾其本质如何,只想赞美。
      我说:“那麽我该觉得荣幸麽?” 再叹——陈褚如何是这人的对手。
      “是我的荣幸,可以认识小褚的朋友,琼的‘夥伴’。”周粟非笑著回答,一句敌百句。说到“夥伴”的时候略微加重了揉进些怪异意味的语气,几乎让我倒地。再看他,刚才眼里的戏谑似乎只是我的错觉。这个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啜著咖啡的男人,甚至还示意我不要等咖啡凉掉。

      难道周家已经开明到如此程度,子孙的个人性趣都可以摆在台面上来交流?还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到可以不避讳?陈褚如此,周粟非也如此,周琼啊周琼,你这算是拿我做了閒谈的谈资麽?一时间我不知该气恼自己如此在意还是该气恼周琼如此随便。

      周粟非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又像是只是专注於自己的杯中物,只是随口般继续接下话题:“琼其实没说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两个月之前交上的情人,是个有趣的家夥。”
      我,有趣?这是我第二次从周粟非那里听到这个形容词,在这个人那里,这个词很可能等同於值得逗一逗的意思吧……我满脸黑线地如其希望地等待他的下文。
      他不看我,却突然话锋一转:“你们喝醉了吧,那晚。”

      啊?那晚?我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比下滑的股指迅猛得多。

      而显然我的思路偏离了周粟非的设定,他适时地用手指关节敲击了下桌子,把我召回来:“陈褚,你後来见过他麽?”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想说的是陈褚,无关那晚我糟糕的却又莫名甜蜜的记忆。想了想,我才发现,我完全喝醉了,连怎麽回家都记不得,更别提还想著陈褚,後来我也没见过他,那麽……我擡起头来看著脸上写著“果然是这样”的男子,他叹了口气:“唉……果然被抛弃了啊,可怜的小褚~”
      爲什麽我觉得——这人以委屈语调拉长了尾音唱著让我惭愧的话的同时,嘴角是毫不掩饰的笑,眼里是算计的神色呢?不过这次是我真的不对,名义上是带陈褚去发泄郁闷,实际上却只顾了自己麻痹自己,到最後甚至把他给完全忘掉了,还好几天没想起来……呃,这几天我究竟都在做什麽?怎麽完全是模糊的?!
      虽然实在不想问眼前的这位,但是出於我还存有的那点良心,我还是只能自己送上门去供人消遣,问道:“陈褚,嗯,他後来没事儿吧?”
      向上挑的眉毛扬得更高,周粟非笑出声来:“他自然不会有事,”在我想说那就好得时候他却又接上一句:“即使有事,有人也会感谢你的~”

      看他兴致高昂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我也许,嗯,真对不起陈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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