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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栀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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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哎哟可听说了吗,空翠殿那位灼贵仪可不是犯了事儿给圣上禁了足,连帝姬都不让带在身边,见都不许见,这不都给送来暂居处了。’
‘啧啧啧,可不是吗,把帝姬送到暂居处这可是头一遭,明摆着这空翠殿那位是没了君恩了,内务府却是循例还吩咐了我们照顾帝姬,真真是晦气极了。’
大抵是暂居处真的不如母妃的空翠殿,隔音效果实是欠佳,我只是站在窗边,这样的话便字字句句清晰地直达我的耳中;亦或者她们分明就是故意,扬了嗓音特地要说与我听。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纵然我是灼贵仪和当今圣上亲生的帝姬,纵然我冠国姓以南宫,纵然我出生时我的父皇独独挑了咏雪之才谢道韫的韫字给我作名,可因着母妃骤然获罪禁足,连我,南宫韫欢,也在这暂居处备受排遣和冷落,更不用说空翠殿的母妃了。
人言可畏。
我索性面壁睡下,泪花洇透了铁锈红的枕套,却仍止不住。
二
母妃的死讯和萧瑟的秋风几乎是同时抵达的。暂居处外的银杏树,落下第一片黄叶时,我又一次从带有一点温热的嘲讽的恶意的唇中,听到了暂居处外的事,素日里听着她们说这些流言蜚语,宫中琐事时总是听过便罢,这一回我却不能只当过耳而已。
‘今儿一早空翠殿那位,殁了。’
‘总不会是受不了空翠空空,自缢了吧。’
‘你可积点口德罢,如今她已是宫中一抹新魂,当心她来缠你!’
‘总不至于罢,罢了罢了我不说便是。’
自从母妃获罪至今已然两个月,这两个月间我几乎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可是如今听闻母妃殁了的消息,我确实很想哭,可是眼窝已经流不出任何液体了,大抵若是有人准我去为母妃灵前哭一哭,我会生生让血从我眼里流出来,可惜我并没有证实我会不会流血泪的机会,母妃的灵位在宫中通明殿不过停了一天,便被挪去梓宫,难为父皇还记挂着我,费心下了道圣谕,嘱我不必去为母妃哭一哭了。毕竟逝者已已。
是的,逝者已已,我确实不必再到她灵前哭一哭了。
三
‘你就是个没了母妃,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帝姬,吃穿用度何必那么好?我母妃可是最得圣意,这样吧,桂姑姑,从今以后韫欢那丫头的吃穿用度给宫女份就够了,其他都给我,好好办事我会对母妃多多提你的。’
年长的那个帝姬指着我,而周围的人看着我,没有一个人的眼中有一点儿母妃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我知道,再也,不会有谁会像母妃那样,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
‘帝姬你就认栽吧,你的母妃可是个死人呵!’我的皇姐如此这般吩咐了之后,众人笑着散去了唯有一个幸灾乐祸好管闲事的姑姑对我笑眯眯地嘲讽,根本没有让我思虑的时间,我照着对方的脸纤指一挥带着凌厉的掌风甩了过去;
当然对方愣了许久,只是许久而已,便狠狠把我推倒在地上,很疼,可我却知道活下去只能争,软弱不得。
四
‘疼么?’一位宫装丽人递了一块帕子与我。
‘不疼。’宫中那么大我何苦把软弱给每一个人看呢。我没有接帕子,踉踉跄跄地站不稳。
她的手却径直伸过来,轻轻抚去我鼻尖的灰尘。我承认无论是现在还是未知的以后,我都败在她对我的关心和温柔下。
‘愿意跟我走么,你可以叫我姨娘。’她如玉的葱指柔柔地伸给我。
‘可我是灼贵仪的女儿,她们都看不起我。’我怯怯地低头,下巴几乎抵着胸口。我从来没有如此怕一个人会因为我的身份瞧不起我。领口绣的粗糙的金丝刺得我下巴有隐隐的痛意,我还是没有敢抬头。
‘万不可轻贱了自己,若是自己爱重自己则人人轻贱你却也无妨,总归是他们肤浅罢了,若是自个儿轻贱自个儿,旁人都来爱重你,又有何用?你叫什么名字?’她执了我敛在身前的手,这样对我说。
‘恩,姨娘。我叫韫欢,’那一天的斜晖金黄把她和我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