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十五 忘忧（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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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假山的时候我已经画好了两条长长的血痕，效果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模样。当然，嘴角也是不能少的啦。然后我跑到假山后面，屏住呼吸站住。野猩猩一下子就跟上来了，把脑袋往这边一探，我不躲，反而迎了上去，双手作爪状，平空一气乱抓，口里念着，“我饿……我饿……我要吃你……”
野猩猩“呼”地一声轻呼，退后了一步。我以为他会就此跑掉，不料他只“呼”了两秒钟，然后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完了。野猩猩虽然不是人类，可他竟然不搞封建迷信。MD，长得这么原生态，竟然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一计不成，再生二计。装鬼不成，再接再厉。我我我装疯还不行吗？不相信鬼神你还不相信精神病吗？穆青青不是也从精神病院出来没多久吗？
想起穆青青了，我的心蓦的揪紧。刚才在电话里她在哭呢，会不会是谁欺负她了？她不会有什么事吧。如果谁敢欺负她，我王小凡非跟他拼了不可。然而，苍天啊，您先让我活着回去行不？如果今天野猩猩得逞了，我王小凡可就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了。
危急关头，我心里却在胡思乱想。野猩猩却正狞笑着向我扑来，我急忙拣起假山上的一块大石头，疯也似的向野猩猩砸去。口里叫嚣着，你看我今天弄不弄得死你，你个混蛋野猩猩！
野猩猩一怔，嘴巴一瞥，露出凶光来。倏地从衣兜里抽出一把刀来。
我的天啊，您看上面容不下我了，非得让我下去是不是？不过对不起，我对地狱不感兴趣。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里念着永别了穆青青，举起石头冲了过去。我就不信，石头还杠不过你个小刀。
正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身后传来嘶哑的叫唤，“小凡！”
是穆青青？早知道我想一想，你就能来，我早就该想你了。我心里想着，有一秒钟的窃喜，然而，转瞬就变成巨大的恐惧。
我说，“青青，快报警！”
穆青青说，“我已经报告导员了，他们这就到。”穆青青一边说着，一边朝东边的大道挥手，说，“你们快过来！”
听到这，野猩猩怕了，拔腿就要跑。我心想，大部队就要来了，你才想起来跑，晚了吧。这种奸恶之徒，非得趁机抓住关进监狱不可，否则游荡在校园里，迟早是祸患啊。
我兴高采烈地举起石头，大喝一声，“别跑，你给我站住。”
我追着野猩猩，穆青青却在后面追我，一边追还一边喊，“别追了小凡，别追了。”
想起我刚才都被这野猩猩欺负透了，怎么甘心放过他？于是并不理会青青，把大石头狠狠砸向野猩猩。野猩猩被击中，摔倒在地。我大叫一声，扑过去。我忘了野猩猩还有一把匕首，当我想起来，那匕首已经向我刺过来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穆青青猛然扑了过来，帮我挡了那一刀。只听她哎哟一声惨叫，在我面前摔倒。
她一直望着我，眼里含着笑。
我如受五雷轰顶，发疯似的抱住穆青青，号啕大哭。我恨死自己了，我恨自己的冲动，自己的鲁莽，更恨自己的不自量力。如果穆青青死了，我王小凡断是不能活了。
与此同时，野猩猩已经逃之夭夭了。穆青青笑盈盈地望着我，安慰我，“傻瓜，别哭啊，我只是大腿受了伤。”
我使劲睁开被泪水充满的眼睛，然而我只看见穆青青下半身大片的鲜血。我悔恨不已，死命地捶打自己的脑袋，不停说道，“我恨王小凡，我恨王小凡……”
穆青青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说，“你傻透了，丫头。为什么这么做？”
穆青青微微一笑，说，“因为，有时候公主也想保护她的王子啊。”
我抱着穆青青，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往大道上去，发现前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所谓的大部队。我才恍然大悟，刚才穆青青是骗那个暴徒故意说已经报告了导员。王小凡！你真愚蠢到极点了。
来不及通知同学，我直接拨打了120。抱着穆青青，双手紧紧按住她流血不止的伤口，我哭得一塌糊涂。穆青青却随手抓起一把雪，向我脸上洒来，说，“丑丫头，快洗洗脸。”
我木然。双手仍紧紧按着她的伤口。我真怕，真怕她会流血不止而死。
穆青青无奈地摇摇头，一点点掬起一捧捧白雪。天上犹自搓棉扯絮地大雪纷飞，有一个血娃娃在给我用白雪洗脸。
很快地，救护车来了。穆青青被顺利地送到医院，我通知了同学和导员。他们也都来了。
穆青青被伤到筋骨了，医生说有可能会留下些后遗症。在医生检查伤口的时候，穆青青疼得泪水盈盈，却一直面带微笑地望着我。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手术之后的穆青青疲倦地睡着了，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床，上面睡着我深深爱着的、脸色苍白的小人儿。情不自禁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捧起穆青青纤细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他们似乎发出惊叹的声音，我却视而不见。我的泪水不经意滑落，沿着穆青青的手背蜿蜒流向手腕，我希望，它们能一直流向穆青青的心里。
穆青青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我听到压抑着的抽泣声。
穆青青没有睡着，她闭着的双眼流下清澈的泪。我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
“小凡……”穆青青仍然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合，终于喃喃说道，“我不知道黎茉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对子忧的了解有多少。我想，关于子忧的一切，只有我才配为你讲述——”
“谢子忧，也和我们一样，是个女孩子。她比我大两岁。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双方的家长也是多年的知交。子忧上小学的时候，我也吵着要上。所以，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可以说，我和子忧的爱情，是从童年开始的。
“说到这，穆青青轻轻地苦笑了一下，因为她听见周围人的又一片唏嘘。然后，她继续说——
“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们爱彼此都胜过爱自己。这样快乐的日子并没有长久，高二的一次春游，我们躲在树林里玩，然后，她第一次吻了我——却被同学看到了。
“然后就是所有人的指责，同学，老师，家长，所有所有我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指责我们。说我们不学好，说我们变态，说我们败坏风气。我不明白，我们只不过是相爱了，我们的爱除了能伤害到自己意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为什么、他们都那样指责我们？这些，我不明白，子忧也不明白。所以，我们离家出走了，我们想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也好死也好，那将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出逃的道路并不顺利，没多久我们就遇见了坏人。我们被人欺负，为了保护我，子忧被人打，我们又被人骂了。钱被抢光了，我想学《小妇人》中的乔那样，剪掉头发去卖，可是没有卖出去。那时候我们才明白，我们是那么的渺小。
“后来我们说，自杀吧。
“子忧偷了一个小贩的灭鼠药，我们把它和在一瓶矿泉水里。子忧先喝了，然后我接过来继续喝。可是，我刚喝了两口，子忧忽然把水瓶打在地上。她说，青青，我后悔了。我们不该去死。
“然后我抱着子忧哭，子忧说，青青，我们回家吧。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容下我们，那将是我们的亲人。
……
“回家以后我们两个都住院了。我们没能再见面。
“后来……我出院了，却等不到子忧。
“忽然有一天，妈妈跑过来哭着告诉我，子忧死了，她说我是凶手，是个害人精。我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我从此沉默，不愿再跟任何人讲话。
“大人们以为我疯了，把我送进精神疗养院。我喜欢那个地方，那里没有人说我是变态，他们不是对着我哭就是对着我笑。我喜欢疯子的世界。
“住了半年，我仍然不想回家，而子忧的妈妈却送来了子忧临终前写给我的信。我看了，她说，活下去，就总会有快乐的可能，向前走，才能遇见属于你的幸福。她说，我会遇到另一个自己喜欢并且也喜欢自己的人。她说我会和那个人快乐而幸福地活下去，永远过着平凡安定的日子，就好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她说，她会在天堂很快乐，她希望看着我在人间牵起另一只温暖的手，勇敢地活下去，而再也不要想起谢子忧这个人。
“我明白子忧的意思，所以我忘记了她。然后我就出院了，重新回到尘世的喧嚣。
……
“小凡，我希望你是我的，也希望我能是你的。我想牵起你的手，让远在天堂的子忧可以微笑地看着……
－尾声－
在单纯明媚的青春里
我曾和你在一起
你的发丝像灵溪
掬起寻找鱼儿游弋的痕迹
反复地来反复地去
反复地漾起馥郁的涟漪
微笑凝固即将脱口的话语
沉溺在你清澈的眼底
在萱花烂漫的季节里
我曾和你在一起
北方的夜空很宁谧
伸手指点天上的北极
惨烈地生惨烈地灭
惨烈地绽放狮子座上流星雨
颤粟慌乱了心底的坚定
沦陷在莫名的恐惧
吻你的指尖情不自禁
你轻轻说永远
并非遥不可及
在温柔迷离的岁月里
我曾和你在一起
我们曾在
彼此的怀里喜极而泣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十五 忘忧（4）
